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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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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躺在床上,背对着背,中间隔了道银河。

    简常念翻个身,看见她露在外面圆润的肩头,又把脸转了回去,几次三番之后,还是忍不住又转了回来,想把被子给她拉上去。

    手刚摸到布料的那一刻,谢拾安猛地睁开了眼睛,转过脸来,表情有些紧张。

    “你干嘛?”

    搞的她好像是个登徒子一样,这手腾在半空,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不是,我……我我我……我想替你盖被子,屋里空调开的低,你不冷吗?”

    她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

    谢拾安把被子拉过肩膀,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又转过了身去。

    “你要是觉得冷,就调高一点。”

    看着她的背影,简常念欲言又止,还是轻轻唤了她的名字,想要跟她聊聊刚刚的事。

    “我……不冷,拾安……”

    谢拾安闭上了眼睛,语气听不出波澜。

    “睡觉吧,很晚了。”

    简常念伸出去的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谢拾安紧蹙着的眉头有一丝难过。

    第二天中午,两个人回到公寓,就被万敬叫到了房间,照片扔在了她们面前。

    “昨天晚上去哪了?”

    简常念动动唇,刚想开口,谢拾安瞥了一眼照片,面不改色道。

    “去看演唱会了,当时我们在说话,这是角度问题。”

    万敬知道简常念最听她的话了,这事多半是她的主意,大清早接到的媒体电话,气的他脑袋现在都还疼,敲着桌上那些照片道。

    “你叫我怎么说你们好!现在媒体那边都传开了,闹的沸沸扬扬的!”

    “我自己会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眼下最重要的是比赛,是奥运会知不知道?!”

    面对他的愤怒和指责,谢拾安只是敛下了眸子:“对不起,万教练。”

    万敬来回踱着步,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挪到了她们身上,犹疑不定。

    “你们昨晚就去看了演唱会,还干了什么?”

    “什么也没干,回来太晚打不到车,就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了。”

    “没做任何超出正常朋友范围的事?”

    “没有。”

    谢拾安抬起了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道。

    万敬又把目光投向了简常念。

    简常念也脸色黯然,摇了摇头。

    万敬松一口气。

    “把你的手机交上来,这阵子微/博就不要上了,交给公关部门去处理。”

    这话是冲着谢拾安说的,作为明星选手,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受到公众的监督,在这件事中比起简常念,承受的舆论压力也大的多。

    谢拾安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万敬又抬眼看了一眼她们。

    “还有你们的门禁卡,也交上来。”

    这就是让她们除了训练打比赛哪也不要去的意思了。

    两个人双双把门禁卡放在了桌上。

    万敬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走记了,走之前却又看着谢拾安的背影,说了一句。

    “老严可在天上看着你们呢,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清楚,可别让他失望。”

    谢拾安身子微微一僵,抿紧了唇角。

    待到出了房门,简常念看着走在身旁的她,斟酌再三,艰难开口。

    “对不起啊……害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周沐她也叫了你……我……”

    谢拾安顿住脚步,抬眼看她,眉眼之间笼着一丝疲色。

    她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无论是赛场上还是生活里,她总是成竹在胸,意气风发的。

    “昨晚的事,是个意外,我没往心里去。”

    她一句话就将昨晚那个险些发生的吻盖棺定论了。

    简常念的心脏好似被人皱巴巴地揉成了一团,酸涩的感觉从胸口蔓上了眼眶。

    谢拾安别过了眼去。

    “好好训练吧,比赛要紧。”

    那之后,她们的关系不但没有重归于好,反倒更加疏远了。

    周沐知道了后,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专门打电话过来跟她道歉。

    “对不起啊常念,我本想着是找个契机让你们把这事摊开来说一下,没想到……”

    简常念苦笑了一下。

    “她没有那个心思,不论再找怎样的契机,再说多少次,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那你们……”周沐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简常念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不想那么多了,先打比赛吧。”

    苏迪曼杯已经开始,紧接着就是奥运会,确实已没有时间再给她们去伤春悲秋了。

    也许是那天晚上着了凉,谢拾安自回来后就有点小感冒,鼻子不通气,咳嗽,她一直坚持着,也不敢乱吃药,再加上连日来紧张的赛程和高强度的比赛,受舆论压力影响,自己的心情也很压抑,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

    到了决赛那天,打完第一场双打下来的时候,她伸手想扶着椅子坐一下,突然脑袋一晕,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的。

    “拾安!”

    简常念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她的掌心温度烫的惊人,脸色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简常念回过头去就叫了队医。

    队医给她一量体温。

    “387°,高烧,先物理降温吧。”

    谢拾安手上拿着冰袋敷着额头,又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我没事,还能打。”

    万敬看她这样,心里也着急,但好在团体赛,已经打了两场了,男单和女双都赢了,接下来的混双和男双只要再赢一场,后面的比赛也就不用再打了,直接锁定冠军。

    “打什么打,休息,后面还有两场比赛只要赢下来一场,说不定就不用你上场了,常念你在这陪着她,等完了立马去医院。”

    万敬还得去盯场上的比赛。

    简常念点了点头,满眼心疼,蹲在她身旁,拿出自己随身的杯子倒水给她喝。

    “给,是温的。”

    谢拾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喝。

    简常念有些不依不饶,把杯盖递到了她唇边:“队医说了,要多喝水,退烧的快。”

    因着打团体赛的缘故,高健也在场上,隔了记几道人墙,遥遥地望着这边。

    队友一拍他肩膀。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热身了,下一场就该我们了。”

    高健回过神来,拿起了球拍。

    “好。”

    第三场的混双中国队1-2不敌韩国队败下阵来,吕小婷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对不起万教练,对不起,安姐,我要是赢了,就能直接拿冠军了。”

    万敬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下一场看高健的。”

    谢拾安也略微冲她点了点头表示没事。

    场馆里广播响了起来。

    高健和他的搭档准备上场了,吕小婷过去拍了他一下:“师兄,你没问题吧你,这场拿下咱们可就直接冠军了啊。”

    “放心吧,你师兄出马一个顶俩。”

    高健笑笑,拿着球拍上了场,转身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眼神变得阴鸷。

    呵,想拿冠军,没那么容易。

    场下的万敬和男队教练站在一起看比赛,也对他赞不绝口。

    “高健这小子真不错,是你们男单的希望了吧,再给他点时间,未来不可限量啊。”

    “嗐,这小子也就那样吧,比起谢拾安那可就差远了,虽说没什么天赋,可胜在踏实、刻苦,别人练两小时,他就练四小时,不是也有句话,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嘛。”

    男队教练虽然嘴上说着他没什么天赋,可看的出来,还是对他寄予厚望的。

    “高健为了准备这次的苏迪曼杯和奥运会,已经两年多没回过家了,打个韩国队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就放宽心。”

    前两局双方1:1战平,比赛进入决胜局,高健发挥还算不错,接连得分率先抢到了局点,可下半场韩国队也开始发力了,慢慢赶超了比分,20:19来到赛点。

    在最后一个球的关键分中,中国队出现了重大失误,在前场防守的高健搭档不慎摔倒了,他拿着球拍奋力回头喊:“高健,快,接球啊,别让它落地!”

    球的落点在中场,离他不远,如果全力冲刺扑过去的话,是能铲起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高健做了一个后撤步的小动作,然后才伸长手臂扑了过去。

    球落在距他的球拍还有一厘米的地方。

    全场哗然。

    记分牌亮起。

    中国队队员们满脸失落。

    韩国队那边则是一阵欢呼,甚至都开始准备国旗,为夺冠而庆祝了。

    两个人拿着球拍走了回来,高健眼圈都红了,深深地埋下头去,自责道。

    “对不起,二位教练,我有点紧张,手上有汗,失误了。”

    赛场上以安抚为主,结果都已经这样了,教练们还能怎么说呢,当务之急还是准备下一场,可万敬目光逡巡过一圈,面面相觑。

    只剩下一场女单没打了,韩国队那边派出的是金南智,原定中国队这边出场的也是谢拾安,可她现在高烧不退,状态不佳。

    简常念捏紧了球拍,就要站起来。

    谢拾安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打不过她。”

    “那也不能……你这样根本没法比赛!”简常念担心她的身体,急红了眼眶。

    万敬也道。

    “让常念上记去试试吧,成不成的咱们都尽力了,你的身体最重要。”

    队友都站在身边附和,高健也道。

    “都怪我没赢下来,要是我赢了,安姐就不用上场了,唉,也怪天不遂人愿,怎么在这个时候病了,虽说你是女单天花板,可对手毕竟是金南智啊,不过就是一场比赛,明年再来就行了,哪有身体重要。”

    他这安慰人的话,听起来怎么也这么刺耳呢,话里话外都在冷嘲热讽。

    简常念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火冒三丈。

    “你——”

    谢拾安微微扯了一下唇角,似笑非笑,拉住了她的手腕,也站了起来,把搭在肩膀上的外套往椅子上一扔,抄起球拍,把人撞开。

    “不是想见识见识吗?给你个机会,好好看,好好学。”

    “安姐愿意露一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高健被撞得后退了一步,脸上仍挂着笑意,心里却恶毒地想:“就凭你现在的状态,还怎么赢啊?”

    简常念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的胳膊:“拾安,拾安,这场比赛让我来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会赢的,一定……”

    场边架起的摄像机。

    山呼海啸的观众。

    对面挂出了国旗已经在庆祝的韩国队。

    还有高健刚刚的话。

    谢拾安不带一丝留恋的,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拉了下去,转身走向了赛场。

    “别拉拉扯扯的,这场比赛我一定要赢。”

    这场比赛简常念在场下看的惊心动魄,比在场上还紧张,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一脑门的汗。

    吕小婷在旁边宽慰她。

    “你别担心,安姐应该没事,已经拿下一局了。”

    简常念目不转睛盯着场上那个红色身影,咬着唇,头也没回。

    “你不知道,她俩交手很多次了,没有哪一次是轻松的,拾安在进步,金南智也在进步,更何况她现在还带病上场。”

    吕小婷当然也知道,世界第二和世界第三之争,并不轻松,可她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为谢拾安祈祷。

    谢拾安自打一上场,就没打算跟她拖后期,一直在杀球频繁地吊着她打,想要速战速决,第二局金南智找准了几个机会,慢慢把比分追了回来,双方便一直很胶着。

    15:15

    17:17

    19:19

    ……

    站在场上的每一分钟都显得无比漫长,她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脑袋一阵阵胀痛,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谢拾安咬破了舌尖,满口都是铁锈味,来让自己保持神智清醒,她甚至不敢看记分牌,得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飞过来的羽毛球上才行。

    “漂亮!20:19!谢拾安再得一分!”

    “谢拾安继续发起进攻,她能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就看这最后的一个球了!”[1]

    白色流星,绚烂燃烧着,注定坠落的那一刻,也要光芒四射。

    记分牌亮起的霎时。

    全场欢呼,直震云霄。

    裁判吹响了哨子,解说也激动道。

    “从一个新人小将再到国家队现在的中流砥柱,谢拾安一步一步走过来,记总是在用她的实力,在关键时刻为队伍兜底。”

    “让我们恭喜中国队3:2战胜了韩国队,夺得了2016年苏迪曼杯的总冠军!”

    “你——可以永远相信谢拾安!”

    赢了。

    谢拾安心里骤然一松,唇角弯起个笑意,记分牌上的数字都变成了重影,整个人浑身脱力,球拍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往前跌去。

    “拾安!”

    后场传来一声疾呼。

    简常念推开前面的人,手撑在护栏上凌空越了过去,一个箭步冲到了她身边,回头眼睛都是红的:“快叫队医!!!”

    ***

    谢拾安醒来是在医院里,太阳刚落山,橘色的光投在了大白墙上,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稍微动了动,疼的却不是脑袋,而是右腿,钻心地痛,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谢拾安微微喘着气,用力撑起了上半身,掀开被子一看,右腿被缠上了石膏。

    她闭了一下眼睛,知道自己旧伤复发了。

    门口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她拔下手背上的输液针,踉跄着爬下了床。

    “大夫,拾安她怎么样了?”

    “感冒引起的肺炎这都是小问题,抗生素已经挂上了,好好卧床休息几天,注意饮食,保持心情愉悦,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医生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万敬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卖关子了,她的伤究竟怎么样,您就直说吧!”

    医生叹了口气。

    “常年打球,膝盖承受的压力本来就比常人大一些,之前受伤的时候半月板就已经有磨损了,这次片子出来,已经完全断裂了。”

    “没有半月板做缓冲,她每一次跑动起跳,都是骨头在磨骨头,疼痛难忍。”

    简常念听到这里,霎时红了眼眶,扒着医生的袖子,哀求道。

    “那难道就没有什么治疗方法了吗?这又不是绝症……”

    医生看了她一眼,也唉声叹气的。

    “不是绝症,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治之症,现在半月板损伤的这个程度,缝合,也已经没多大意义了,病人交叉韧带也有扭伤,关节里全都是积液,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换个人工膝盖。”

    万敬听他这么说,一把拉住了老教授的手,言辞恳切道。

    “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办法,都拜托您一定要治好她,她还年轻,职业生涯还长呢,还得去为国争光,不能就这么停在这里!”

    “我当然会尽力而为,只是……手术能做,半年往上的恢复期,她能等的起吗?”

    满打满算,离里约奥运会开幕,也只有一个月时间了。

    一言既出,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简常念眼底迅速积攒起了泪花,心疼自责的无以复加。

    老教授又道。

    “再说了,只要是手术,就有风险,人工膝盖,毕竟是个假体,难免有排异反应,术后感染、深静脉血栓、假体松动、磨损、可能隔几年就要再换一个新的,都是会面临的问题,能不能再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也要另说。”

    简常念不可置信般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房门嘎吱一声轻响,谢拾安扶着门记框虚弱地站着,脸色苍白,眼神却分外坚定。

    “教练,我不做手术,我要……参加奥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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