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陆熹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时，房子里一片黑暗，看来祁蕴已经回家了。
她按下开关，房子里瞬间明亮。
祁蕴感受到眼前的光源，睁开眼睛。他躺在沙发上太久，现在感觉身上都是酸疼。
祁蕴用手撑着坐起来。
陆熹看到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一霎间，身体僵硬，呼吸止住。
待看清是祁蕴，一阵怒气上心头，她一路指着祁蕴走到沙发旁：“你不是应该回家了吗？”
祁蕴睡到一半醒来，脑袋懵懵的，缓了几秒才回答她：“我不知道那个地址在哪里。”
陆熹错愕：“那不是你家嘛！”
陆熹气急，卸下自己的背包就朝他头上砸去。
祁蕴连忙伸开双臂挡住：“别打，别打，我真不知道，要不你好人做到底！”
她停住，想了片刻，像是不解气，又锤两下。
陆熹重重吐气，答应道：“行。”
她送佛送到底。
祁蕴拿出身份证给她。
陆熹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低声念出来：“临西路466号。”
然而，陆熹望着眼前的老年活动公园，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转头用慈和的笑容对着祁蕴：“这是你家？”
祁蕴一个“呃”字音拖了半天，“呃”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眼前这个地方尽是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他们脸上洋溢笑容，舒展身体。
看上去，不太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祁蕴又一次在心里把祝明骂成一无是处。
陆熹双手抱胸，站在前方，下巴抬了抬，示意老年活动公园：“解释解释吧。”
“那个…”
祁蕴欲哭无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自己也是被欺骗的一方。
陆熹见他半晌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点开手机屏幕：“既然这样，那我就警察局见吧。”
祁蕴欲上前阻止她，只是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他回想自己种种行为，确实像个坏人。
他放弃挣扎。
最后，一溜儿程序走下来，陆熹还是把祁蕴带回家了。
陆熹视线偏向身旁的人，他乖乖低头走着。她不太想看见，像这样无家可归的小孩。
就像三年前，陆成走出家门的那天，她很无助，坐在沙发上就是一个晚上。
她的家已经被她毁了大半，不能再破碎了，可是那时候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在心里骂陆成，17岁的人了，再过半年就要高考了，还不知道懂事，还离家出走。
这么冷的天，如果找不到一个落脚地，该怎么度过。
也骂自己，陆成不懂事都是她没有伤心，没有人教他也是她造成的，都是她。
陆熹仔细看了几眼祁蕴，几片雪花恰好擦过他的鼻尖，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那几片雪花融在她的手心。
陆熹突然记起刚刚在警局看到的资料，问他：“哎，小孩，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有父母？”
他分明是孤身一人。
祁蕴眼珠子滴溜溜转过半圈，开始酝酿情绪：“我活生生一个人，自然是有父母的，只不过后来，就没有人要我了。”
这话说的，其实不算骗人。
陆熹又问：“你是孤儿？”
被抛弃的那种？
祁蕴淡淡应道：“不是，小时候父母养过我一段时间，后来，他们再也没出现过。”
陆熹被他带的，情绪也有些低沉。
祁蕴仔细观察陆熹的变化，缓慢说道：“我能不能在你家住一年时间，这一年内的所有费用，之后都会归还的。”
即使觉得祁蕴可怜巴巴的，陆熹也没有立刻答应他。
毕竟一年时间，太长了。
“那你可能要睡一年的沙发。”
“没事。”
草地他都睡过。
“那那就暂且留着吧。”
“好。”
祁蕴表面答应的平静，心里已经波涛起伏。
天知道，他刚刚有多怕陆熹不答应。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
祁蕴做好了心理准备，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姐姐。”
喊完心里还有点慌慌的。
“嗯。”
嗯？
陆熹突然清醒了些，好像昨天自己教育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叫过这个称呼。
现在这样乖巧，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
下一句：
“我饿了。”
倒是不算大事。
“点外卖吧。”
白天上班时外出几次，她已经很累。回家以后又折腾一番，到现在肚子仍旧空空。
陆熹想起他今天一个人在家，估计没有出去过，家里也没什么动过的痕迹：“你今天吃过饭吗？”
祁蕴嘟囔一句：“没有。”
他是饿了就睡，睡醒又饿，又睡。
一直等到她回来。
陆熹拿出手机点完自己想吃的，又把手机交到他手中。
“那，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祁蕴上下滑动屏幕，花花绿绿的图片和那些文字他大多看不懂，随便点了两个看起来好看的。
然后把手机还到陆熹手中。
陆熹看了一眼他点的东西，又加了两样。
然后放下手机，从包里拿出一个红绿相间的盒子，递到祁蕴面前。
祁蕴疑惑，看了看她，又指着自己：“给我的？”
陆熹轻声“嗯”一下。
得到肯定以后，他小心翼翼接过，打开。
是一个苹果。
“昨天平安夜别人多给的，送给你。虽然晚了，但寓意不差。”
祁蕴不懂她口中说的“寓意”为何，只是很开心终于有吃的了。
他手中握着苹果，用袖子搓了两下，就打算入口。
陆熹及时拦住他，从嘴边夺过苹果，教育他：“洗洗再吃。”
又把苹果塞到他手中，指着厨房，示意他去。
祁蕴了然：“哦。”
他站起来，带着苹果一起去厨房。
苹果在水下洗洗搓搓三遍，褪去朦胧外层，更加鲜艳，更加好吃的样子。
祁蕴迫不及待咬下一口，瞬间香甜弥漫。
他心满意足地返回。
刚出厨房，就接收到陆熹探视的目光。
她悠悠开口：“我想起来一件事，刚刚在警局的时候，那个警官为什么说我们吵架了？”
祁蕴一霎呆住，连咀嚼的动作也停下，眼睛直直的，不眨不动。
他这个反应，更惹得陆熹怀疑。
她想起那个警官说的话：你们小年轻啊要好好过日子，不要总是发生一些有的没的，能避免就尽量避免，不要吵架，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不要吵架。
谁吵架？
陆熹越想越觉得奇怪。
刚开始警官的态度还是严肃，后来越发无奈。
唯一的变数，也就是他们两个分开做笔录的时候。
她手往桌上一拍，眼神凌厉，盯着他：“说。”
祁蕴手上的苹果差点没拿稳，匆匆嚼几下口中食物，艰难咽下，喉中一阵难受。
他当然知道警官前后态度变化的原因，只是，坚决，不能说。
要是说了，他可能又要出去流浪。
当时在警局：
祁蕴：警官，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只是闹了点小矛盾。
警察：那人家说你是个变态，蹲在她家门口。
祁蕴：…那就是我们吵架了，我蹲在门口思过。
警察：那你说你们本来住在一起，你有什么证据。
随后，祁蕴在警察面前陈述一遍祝明告诉他的陆熹的资料，以及他在水镜里观察了三天的，他对陆熹的些许了解。
这些话，一句都不能让陆熹知道。
现在看来，那个警察也没有透露很多。
祁蕴偷偷叹一口气，眼神左右飘忽，开始即兴编理由。
陆熹等了许久没有答案，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祁蕴吞吞吐吐：“我那个可能是我对警员的态度不太好，我只是，说了一下我们有矛盾。”
陆熹：“矛盾？”
“对啊，就是你不让我住你家，我非要住你家，这就是矛盾。”
陆熹虽然不信，但也勉强点头：“也行。”
祁蕴放松，心想总算混过去去了。
结果下一句话又让他提起精神。
“不对啊。”陆熹上下打量祁蕴，持怀疑态度，“你对警员态度不好？”
言下之意：
就你这小破胆，还能在警员面前横？在我面前都不敢大声几句。
然而，就是这个小破胆，在警察面前天花乱坠一通胡说。
客厅里没有开空调，祁蕴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并不会热。
可祁蕴现在觉得自己身上隐隐有一层汗意。
“我，我之前一直以为我能住在那个地方的，结果家都没有了，一时有些生气。”
陆熹仔细分析他这句话，“那你之前住哪里？”
祁蕴结结巴巴：“我之前，住在舅舅家。”
“那你舅舅呢？”
“舅舅…”祁蕴一瞬语塞，“舅舅他，他很早就不在凡间了，都是我一个人住的。”
这话说的打擦边球。
舅舅不是凡人，自然不会在凡间。
可这话落在陆熹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
她心想，也是个可怜人，父母不要，唯一的舅舅也不在了。
祁蕴现在不知道陆熹的具体心思，他眼里，陆熹正用一双带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
她眼睛，还挺好看的。
祁蕴抬手，继续咬着手里的苹果。
这一个苹果，对于祁蕴的胃来说，只能填补一个小窟窿。
等外卖到了，他摩拳擦掌打算发挥，可看到身旁的陆熹还在忙碌，默默收回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乖乖坐着，等陆熹先吃。
祁蕴是个有礼貌的蹭住者。
虽然最后，一桌子的东西大半都进了祁蕴的肚子。
陆熹本来就点的多，想着这小孩饿了一天应该要吃挺多。
饭后，她还给祁蕴泡了一杯牛奶，拿来消食片备着。
陆熹把两样东西放在一边，冲祁蕴一摊手：“手机。”
祁蕴还在吃东西，声音含糊：“手机没电了。”
陆熹也不管，直接伸手抢过，点了两下，没反应。手机是三四年前的型号，她看一眼充电插口，家里应该还有对应的充电器，回房去找。
陆熹回来时，带着充电器，还有一些衣物和遥控器。
她把这些东西都放在沙发上，一一展示给他看。
“这个手机，我帮你充上电，充好了开机就能用。”
“这些衣服都是新的，是我以前给弟弟买的，你看看哪些能穿的。”
“客厅有空调，我一般不会开，不过既然你晚上睡这里，晚上就要开，按一下中间的红色按钮就好，温度你自己调。”
陆熹伸手高举手中的遥控器，示意他看。
“祁蕴，你看得懂吧。”
祁蕴低声应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