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她注视着他,缓缓地问。
“温婳,”席漠漆黑的眼凝视她,嗓音沉哑而危险,“那个男的是谁?”
她漂亮的眸子只是轻轻地看他,眼前的男人褪去了少年时的桀骜和青稚,取而代之的是更难以揣测的幽深和沉稳。
既矜贵,又淡漠。
说话也是一字一顿,徐徐不急的姿态。
“好歹做过一个学期的同学,虽然不是很熟,但你也不能一见面就把我,”她微微偏头,看着装修横溢的房间,有些失笑,“就把我往你房里带呀。”
她还是一样的漂亮,笑起来眼尾弧度美得摄人心魄,微卷的长发将她衬得温婉优雅,每一秒都让他心口发烫。
只是,那温柔的浅笑像层朦胧面纱,把更生动的她藏了起来。
现在对他的笑倒像是出于礼节性的表情,跟她对任何一个陌生人所表现出来的没什么不同。
那是,对待陌生人或者早已可有可无的人的表情。
他设想过无数种两人见面后的场景,激动、喜悦、愤怒、无视······独独没想到这样的结果。
她对他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波澜不惊的脸上,除了礼节性的笑再看不到任何情绪。
好像,一切在她这里早已经翻篇了,只有他一个人死死逮着过去不放。
“不熟?”他低睨着她,喉结微滚,出口的字音有些嘲意和落寞,“亲过算不熟吗?做过同桌算不熟吗?”
她微卷的睫毛下眼眸莹润,开口的声音清凉悦耳,“亲你这件事,我说了太多遍是当初脑子发热,这么多年你还心存芥蒂的话,我只能再诚心地向你道个歉。”
温婳站直,颔首低头,眉眼微垂着,不疾不徐的声音道:“我17岁时不懂事,被几个小混混吓破了胆,为了请求你的帮助吸引你注意力,就不过脑子地亲了你,我很后悔,知道自己离谱的行为很丢人,给你造成困扰了。席同学,对不起。”
席漠幽暗的目光凝视着她,她疏远的那句“席同学”,让他心腔发涩。
明明她还是那个温和有礼,说话轻轻柔柔的温婳,但他感受到的陌生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胸腔里酸涩沉闷的燥意扰得他心神不宁。
喉结艰涩地滚了滚,他目光深炯地盯着她白皙的小脸,“温婳,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其实,”她抬眸,眼里仍旧是柔和清风,“我现在叫温洛皙。”
看了眼时间,她微微一笑,“我们导师还有会要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今天很高兴见到你。”
她去拉门,门纹丝不动,上头抵了只强劲的手。
停顿两秒,她转身,“我要走了,你这是做什么?”
席漠打了小锁,身影慢慢挨近她,将她困在一方黑暗里。
“还是温婳好听。”他伸手抚上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嗓音沉哑,“你道歉一直都没什么诚意,只是口头说说。”
温婳被他突然深黑的眸底看着,面上虽然平和,心里却有些没底。
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桀骜骄矜的假学渣,他成熟,矜贵,内敛,却也危险······
那双幽深的眸子凝着她时像浩瀚的深渊,似要把人吸进去。
“那我赔你钱?”
男人轻笑一声,“我不要钱。”
他越凑越近,温婳闻着强势的气息,呼吸都有些不畅。
“那你要······”
“要是气不过,可以亲回来。”
他一字一句地复述某人曾经说过的话。
面前的脸越来越近,她努力往后仰头偏开,手抵上他坚硬的胸膛。
“我真的要走了,不开玩笑,席同学你为什么要这么戏弄我······”
他盯着她娇嫩的唇瓣,眸子深沉,“那就好好说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她点头。
“那个男的是谁?”
“庭越。”
他眯眼,“嗯?”
“······邻居哥哥,算是青梅竹马。”
他眼神紧了紧。
“他喜欢你?”
“不喜欢。”
“你喜欢他吗?”
她叹了口气,目光直视他,“就算是以前,我们的关系也没好到可以谈心的地步吧?”
他默然。
温婳好脾气又无奈地道:“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很奇怪吗?还是说,你对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都是这样‘以礼相待’的?”
“我们太多年没见了,席同学。”
偌大的总统套房里,男人伫立在开阔落地窗前,指尖的猩红在黑暗里闪着邪魅的光,深冷的眸似寒潭,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她最后那句话像按了循环,在他脑海反复响起。
太多年没见了,所以一切都淡化,消失在时间里。
她口口声声的席同学,连一点牵扯和多余的表情都不肯给他。
席漠吸了口烟,企图用强烈的感官压抑住胸腔升腾的燥闷和酸涩,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从见到她那一刻的狂喜,到追车时心底的怒,这一刻全化成落寞。
她可以轻松地淡化过往一切,他不行。
这七年来没人比他更后悔,后悔当初没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后悔没在她受苦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更后悔,跟她相处的最后几天在冷战,甚至都没能给她留下点美好的回忆。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席漠艰涩地闭了闭眼,想到初见时她幼狐一般无辜又惑人的眉眼,亲到他下颌上的温软带着独有的淡香,在他心里种下一棵参天之势的树种。
当时有多厌烦后来就有多失魂,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对那个小狐狸无法自拔,曾经那个令人烦躁的吻,后来竟成了他遥不可及的梦······
——
早听闻芦城人文历史底蕴深厚,气候温和景色秀美,所以爸爸让她来这儿上学时温婳想都没想就欣然同意。
既然是谈条件,就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出发之前,温总没收了她所有贵重衣饰,生活用品一切从简,她都没有异议。
今天8月31号,明天要去一中报到,得在外面住一晚。
温婳拖着行李箱仰头看着市内最豪华的酒店,想起老温一个月只往卡里打两千块,咬咬牙转身。
算了,新时代青年能屈能伸。
住哪里都一样,就当是来体验生活,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多数东西都被收走,所以行李箱并不重,走了几条街后她看见一个闪着五彩光的灯牌“好梦来旅馆”。
就它吧。
旅馆除了小和旧,卫生方面做得还行,没有想象中的破败脏乱,她要了个带阳台的大床房,把东西放好后趴在栏杆旁看夜景——
一条昏暗的胡同。
这个房间不当路,楼下没有明亮霓虹灯与车水马龙,这会儿天色渐沉,只能勉强看清偶尔的行人。
一片沉寂,倒是正合心意。
温婳远眺着天边就要陷下去的最后一点白边,思绪有些放空。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一个人来陌生的城市,老温这次来真的,限制了她的吃穿用度不说,连她登机都不找个人跟送。
从小,别人家长教育孩子是:你不好好听话好好学习,就会被女巫抓走。而老温最爱耳提面命的是: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就要去联姻。
长大之后,这个词就成了她的魔咒,她讨厌被安排,讨厌一切以利益挂钩的关系。虽然知道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口头说说,但生在那样的家庭,有些事情总归是不可避免的。
公司一切顺利稳健的时候,大家当然都愿意笑脸相迎的唤她一声大小姐,等什么时候公司出了问题,她会是第一个被推出去作为交换公司利益的人选,董事会的那群人惯会谋利算计。
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发生,她和老温签了协议,如果自己能在艰苦的情况下专心搞好学习,坐稳全校第一的位置顺利毕业,他就签字盖章同意她不联姻。
老温是绝对舍不得她联姻的,这个她知道,签那份协议是为了给董事会的人看。先发制人,将来哪天要是公司真出什么问题,他们也不能厚着脸皮提馊主意。
温婳垂下眼眸,视线里发现小胡同桂花树下倚着一个人。
男生戴着黑色鸭舌帽,看不清长相,身量修长挺拔,侧脸在胡同昏暗路灯的照耀下泛着白光,一手插兜一手随意点着手机,散漫又随性的样子。
那人身姿卓越,单一道侧影都带着些蛊人心神的味道,在夏末傍晚的桂花胡同里,有种说不出的美。
听说芦城的小胡同古朴清幽,晚上散步很有感觉。
现在是八点半,还早。反正闲着也无聊,去吹吹风。
胡同里隔几米就种着一棵桂花树,整个巷子里都弥漫着浓郁花香,她下去时刚刚倚在树下的人已经不见了。温婳戴着耳机走了几条街,越发觉得芦城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蓦地,一道尖锐的口哨声传来,抬眼看去,三个手臂带图案的男生正眉飞色舞的看着她。
“美女,一个人出来散步啊?”
温婳紧了紧手心,没搭理他们。
这巷子深处人迹罕至,鲜少有人来往,她也没想到会遇到混混。脑海里计算着着刚刚走过几条街,能不能在他们追上之前跑出去。
“妹妹,一个人散步多无聊,要不要哥哥们陪你啊?只要你开口,不管是陪散步还是陪喝酒我们都愿意效劳。”
“不是一个人,我在等我男朋友。”
他们显然不信她的话,“等男朋友做什么,跟男朋友玩不如跟我们。”
中间站着的那个黄毛看她的眼神越发放肆,最终把视线停在她光洁的腿上,笑得一脸猥琐,“当然了,除了喝酒散步,你要是想睡觉我们也是······”
温婳觉得一阵反胃,撒开腿就跑。
“跑什么跑,哥哥们都是好人,特别会疼人,你不要怕呀。”
“哟,小美女跑得还挺快,哥哥们都快追不上了哈哈哈——”
三人嬉笑着追赶她,步子迈得很大。
出门前该看看黄历的,温婳心里骂着混混,拿出比校运会上还认真一百倍的姿态拼命奔跑。
夜间冷空气混着桂花香吸入肺腑,跑了三条街后明显感觉到呼吸紊乱,大腿肌肉酸硬,速度也有些下降。
她很后悔刚刚走进来这么远,照现在的形势,恐怕她没跑出巷子就被几个混混追上了。
身后几人的追赶还不停歇,距离也渐渐缩短,她心底的紧张感越来越清晰。
前面巷子有个弯,加快速度跑进去,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时温婳眸子亮了亮,像看到救星。
她一脸惊喜,几步奔到男生面前,耳尖地听到后方小混混追上来,当下挽着人胳膊。
席漠低冷的眸子看着突如其来的人,微微蹙眉。
“你在这里啊。”她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刚刚等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