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收编
幸运女神号，就是停泊在太空港的那艘老旧护卫舰。
虚空之子，生于船舱、逝于甲板，世世代代生活在太空飞船里，一般得是那种年代久远的，船员们在里面结合繁衍了数代的太空飞船里，才会出现这个族群。
他们可以是水手长、是机轮长、是炮手、是引擎维护工等等，总之，抛开受人歧视的身份不谈，作为船员，虚空之子们是非常专业的。
凡人辅助军里有女兵的存在，远征舰队里也不乏女性船员，帝国并不限制他们私底下的生活方式，短剑号护卫舰上同样有虚空之子，数量不多，主要担任一些下级岗位的职责，所以傅青海知道这群人的存在。
因为身份受人歧视外加不适应飞船以外的生活环境，这帮人在船舱里非常抱团，会组成船员兄弟会之类的结社，而在太空飞船以外的地方，就很难见到这群人。
偶然在下巢里出现了一个虚空之子，不仅是斯巴达帮的成员，还恰好是幸运女神号的前船员，不用傅青海提醒，柯什维托当即把布兹拉到一边，详细地询问起了他的个人情况以及护卫舰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柯什维托走过来，对傅青海道：
“走吧，青山，我们返回据点，边走边说。”
从底巢返回下巢的路上，傅青海和柯什维托正在通讯频道里悄然通话着。
柯什维托：
“幸运女神号是一艘挺老的剑级护卫舰了，已经超出了服役期限，所以被远征舰队卖给了桑代克家族，连着上面生活的船员一起卖过去的，一来这帮人不愿意下船换船，二来如果没有这些熟悉护卫舰的老船员的维护，这艘修补多次的护卫舰还能不能开得动也是个问题。”
傅青海问道：“布兹是什么情况？”
柯什维托道：
“老套的故事，布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也是虚空之子，论血缘关系可能还是他的表妹，俩人都准备私定终身了。结果有一次桑代克家族的大少爷在船上喝多了，这个玩腻了变异人和外星人的混账，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看到布兹的表妹后，就非得要和她来一发，说什么想试试虚空之子的滋味……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布兹表妹受到污辱，布兹羞愤欲绝，准备暗杀凯希·桑代克，被船员兄弟会阻止，并赶下了船。”
傅青海沉吟了片刻，分析道：
“我觉得船员兄弟会的这个决定，很可能是在保护布兹。一帮子水手组成的结社，可没有资格和掌握整支船队的行商浪人家族斗，更何况桑代克家族还是巢都塔尖贵族，手里的牌太多了。布兹这条线，有得搞。”
从风帆木船时代开始，水手和船长斗，总归是不占上风的。
柯什维托点头同意，道：
“幸运女神号的船员兄弟会，说穿了全都是布兹的亲戚长辈，当然有得搞。那我们这就着手准备，先想办法潜入太空港，然后夺取护卫舰？”
傅青海摇了摇头：
“不着急，我们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办，去一趟废渣荒原，我要把什未林第一团拿到手里。”
柯什维托一愣，转头看着傅青海，讶然说道：
“你的情报收获不小嘛。”
……
回到据点后，傅青海和柯什维托把虚空之子布兹叫到小房间内详谈。
当得知自家老大和星际战士要夺取幸运女神号并让桑代克家族消失后，虚空之子当场热泪盈眶，一把摘下头套一副要纳头就拜的模样，被柯什维托阻止了。
布兹·杜勒斯从小在护卫舰上长大，那个时候护卫舰还隶属于第27号远征舰队，第七军团帝国之拳，名字也不叫做“幸运女神号”，而是叫做“加拉顿”号，布兹对护卫舰内部的结构布局与管道通路了如指掌，很快就在小房间里为两人绘制出了详尽的地图。
拿到了地图，傅青海又让布兹出去，让格拉迪斯进来。
格拉迪斯·索莫费尔德的两个亲族，她的堂哥和表弟，都被软禁在了据点里，只有她一个人会跟随傅青海行动。
光线昏暗的小房间内，傅青海脱下头盔，露出一个尽量和煦的微笑，道：
“你好，格拉迪斯小姐。”
“啊，啊，您好，阿斯塔特大人。”
格拉迪斯有些愣了，略有点手足无措。
星际战士军团当年征服什未林巢都的故事，来源于父辈们的口口相传，格拉迪斯看过全息录像，看过图片资料，却没有看过任何一个星际战士的脸，她本以为是父辈们描述中的那样，一个面容坚毅的壮年男子的形象，却没想到这个星际战士这么年轻……还这么帅。
傅青海牢记塔拉尔教给他的经验，脱下头盔是为了安抚一下这些凡人的情绪，让女人适应从俘虏到合作者的身份转变，但是他感觉格拉迪斯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你脸红什么？
也没多想，傅青海抬手指了指斯巴达战士，首先向格拉迪斯介绍道：
“柯什维托，斯巴达帮的头目，是我们的人。”
年轻贵族女人对斯巴达战士点了点头，表示礼貌。
正常来说，若非有傅青海背书，塔尖贵族们看待这些下巢帮派就像看待一条狗，哪怕性命握在别人手里时也不例外，这是根深蒂固的思维观念作祟。
就如同星际战士军团的强大无敌，在他们的固有观念中那般根深蒂固。
傅青海深深地看了格拉迪斯一眼，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是说，斯巴达帮是我们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格拉迪斯小姐？”
“啊呃，我，我明白了。”
格拉迪斯从恍惚中惊醒，连忙应道。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傅青海忍不住提点了她两句：
“之后的计划中，索莫费尔德家族必须配合斯巴达帮的一切行动，懂了吗？”
“嗯，我懂，大人。”
迎着傅青海质询的目光，格拉迪斯重重点头，说完，又不敢和傅青海对视，脸蛋红红地垂下了头去了。
之前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今天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傅青海皱起了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抛下了那枚最大的诱饵：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什未林巢都不用遭受太大的破坏和损失，我也向你保证，索莫费尔德家族依然会是这颗星球的行星总督，唯一的主宰。”
格拉迪斯眼睛一亮。
接着，傅青海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另外，格拉迪斯，你自己想一想，你比那些所谓的直系继承人们都聪明，你难道就不想执掌一个塔尖家族吗？”
格拉迪斯抬起头，眼中燃起了名叫野心的火焰，坚定地点头，道：
“我全都明白，大人。”
……
生活在战锤40k里的巢都，就像生活在龙与地下城里的地下城，巢都的结构是立体的、堆叠的，而非平面的。蜂巢一般的居住空间杂乱无章地码放在一起，管道、直梯、竖井、地穴……无数的交通网道穿插纵横其间。
傅青海曾经向柯什维托强调过索莫费尔德家族的重要性，不仅仅因为他们曾经是忠诚派的一员，更是因为，索莫费尔德家族手里掌握着水工会和气工会，这是主巢城市居民的生存命脉。
水工会的坐商们背着瓶瓶罐罐，来往于通道之间，同时还负责维护主巢的巨大水箱，这个水箱中储存着数十亿吨的水，可以用来饮用，或者作为工业冷却用水，身穿重型潜水装备的工会成员会进入这些水箱，在里面测试水质，维修漏洞，还有清除入侵生物。
气工会的坐商们则不断探测新的氧气矿脉，同时控制着巢都里所有可呼吸的空气的流动，他们控制着每个涡轮机、通风井、空气净化器、排烟口，让巢都外的污浊空气不至于进入巢都内导致某一片区域窒息。
除了身体器官已经发生适应性突变的变异人，没有一个正常人能不依靠水工会和气工会，在巢都世界里长期生存。
“要注意你搞事的范围，柯什维托。”
临走前，傅青海对斯巴达战士告诫道：
“这两大工会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会影响到十几亿人口的主巢，以巢都拥挤的人口密度，死个百十万人都是可以预见的。”
柯什维托点头道：
“我晓得的，青山，你太高估我了，我现在手里这三瓜俩枣的轻型武器和帮派成员，可没办法撼动什未林巢都千百年都牢不可破的运转根基。”
傅青海知道这一点，他就担心柯什维托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单兵核弹之类的大杀器，搞事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巢都的某处关键结构——蓄水箱或者通风井给炸塌了，影响了那一片区域生活的人们。
……
傅青海和格拉迪斯，跟随斯巴达帮提供的向导，一路摸向通往巢都近郊的密道。
在底巢里跋涉，无疑是艰难的。
傅青海将身上一些只有研究价值，没有实战价值的武器装备，比如说e-11爆能步枪，身份验证卡，蝰蛇夫人的鸡尾酒毒药，等等零零碎碎的战利品，全都留在了柯什维托的据点，带上一刀一剑一枪，就出发了。
而格拉迪斯则身穿着全套的拼凑版猎爵套装，傅青海把缴获的防护装备稍加修复调整后，全都往她身上套，生怕这个贵族女人在穿越底巢的时候死了。
呼吸阀是必须的，每一个下底巢或者出巢都的人，都必须佩戴这个东西，有些区域的毒气甚至浓郁到无法完全过滤，需要封闭呼吸阀然后吸取氧气罐。
除了呼吸阀，格拉迪斯头上戴着防护目镜，身上裹着黑色紧身防护服，手上戴着内置了小型爆弹枪的拳套，背后披着光学迷彩斗篷。
把奥鲁斯（力量型）、贾卡拉（敏捷型）、女宗长（潜伏型），三套猎爵套装的装备都在她身上拼凑起来了。
整装上路。
连同向导一起，三人穿过了遍布有毒污水和腐臭烂泥的沼泽，果冻模样的活性真菌数次弹射出触须，想要将沼泽边的三人拉入其中，好几次都是傅青海把被缠绕住的格拉迪斯硬拽了出来。
三人越过了充满了荆棘刺丛的灌木密林，它们倒钩状的变异刺尖甚至能割开猎爵套装的防护服，一路上全靠傅青海的青之牙链锯剑+脉冲电弧炮清场开路。
路途漫长，怪物遍地。
几经周折，险象环生。
有一说一，客观评价，这些底巢生物的难缠程度，远远胜过星球地表的行星驻军，得到了星际战士傅青海的高度认可。
终于，三人爬过一段蜿蜒曲折的黑暗管道，向导伸手旋转头顶的阀门，一阵呕哑嘲哳的铁锈摩擦声过后，井盖掀开，昏沉沉的光芒从头顶撒下，三人终于来到了地表。
“呼呼呼——”
傅青海才将头探出井口，一阵狂风裹挟着粗粝的砂石，瞬间击打在头盔上，刮得叮叮当当作响。
傅青海抬头一看，昏沉阴暗的天空，被浓密的乌云所遮蔽，那是工业废气堆积而成的厚重云团，寥寥几道光线透过云层洒下，空气中能见度极低，沙尘龙卷风在无休止地旋转着，天地间唯剩下呜哑呼啸的风声。
傅青海缩回脑袋，对身下的格拉迪斯大声喊道：
“把防风镜戴上。”
然后对另一边的向导喊道：
“感谢你的帮助，你可以返回了，剩下的路途我自己走完。”
井口的风声太大，傅青海不得不提高音量。
向导点了点头，披上兜帽，重新缩回了黑暗的通道中。
这也是一个浑身严重畸形的变异人。
傅青海见格拉迪斯已经戴好了防风镜，并且拉紧了身上的防护服，探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女人一把提起，两人从井口里一跃而出。
格拉迪斯被袭来的狂风吹得一个趔趄，砂尘龙卷环绕着傅青海，犹如千刀万剐，却未能在青之壳上留下划痕，傅青海将她拉过来护在怀里，背后的飞行背包启动，等离子炽焰喷涌而出，硕大涡扇将砂石卷入，发出咔噔咔噔的碰撞声，但依然迸发出无匹的巨大升力，将傅青海推向天空。
傅青海飞行背包推力全开，扶摇直上，一头冲出了沙尘暴笼罩的范围。
围绕在主巢城市边缘的巨大沙尘暴依然在脚下肆虐，高空中，傅青海稍稍减弱推力，扭头向身后看去。
什未林巢都的建筑群就在远方，像一座顶端直插云霄的黑暗森林，污浊的河流从排污口里涌出，恶臭的烟柱从大烟囱里升起，有股莫名的压抑与肃然。
傅青海转回头，飞行背包展开金属短翼，尾焰猛然喷出，身体下压向远处飞去。
……
这边傅青海历尽千辛万苦走出了主巢的范围，那边柯什维托也没有闲着。
他放弃了继续在底巢里猎杀贵族子弟们，底巢太大太危险，根本找不完的，帮派成员们也不具备和装备豪华的猎爵者们对抗的能力，只能充当侦察耳目，之所以能反狩猎，全靠柯什维托一人战力高强，稍有不慎，他自己也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柯什维托将斯巴达帮的成员们收拢，清点在反猎爵活动中得到的战利品，将帮派成员们重新武装一番，悍然冲出据点，开始了下巢大火并，暴力蚕食其他帮派的地盘，并逐步向上巢渗透。
……
傅青海怀里抱着格拉迪斯，手甲遮挡在她的头顶，挡住了袭来的狂风，目光在废渣荒原锈红色的大地上略过，延伸向远方。
天空一片阴郁，傅青海看到了巨大的钻探挖掘机械如同懒散的钢铁奶牛，在废渣荒原上慢慢地移动着，还有一些巨型车辆跟随其后，正在就地进行粉碎精筛等初加工的作业。
他的目光向更远处延伸，看到了那里延绵不绝的帝国堡垒，帝国壁垒墙由长长的壕沟式防御平台和较小的防御工事组成，冷酷而高耸的塑钢碉堡，顶端是宏炮坚固的炮台底座，半埋于土中的石垩地堡，两边有垛口的装甲连接成坚固的盾墙。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傅青海没有从驻地上空飞过，而是在距离驻地两公里的地方直接降落，再近就要进入四联装自动炮的射程范围了，傅青海带着格拉迪斯徒步向什未林第一团驻地走去。
结果走到了距离驻地一公里的地方，依然没有收到任何警告与提示。
直到傅青海领着格拉迪斯来到距离驻地五百米的地方，不需要目镜视觉补偿就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铁丝网和壕沟，看到了铁灰色塑钢碉堡上的双头天鹰标志，以及高高对着天空的宏炮炮口。
“啪！”
地堡中升起了一枚缓缓燃烧着的照明弹，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身影。
格拉迪斯一把扯下了自己防风镜和呼吸阀，露出自己的脸，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着碉堡方向大喊道：
“我是格拉迪斯·索莫费尔德，告诉西里尔中校，他的外甥女来了！”
对面的壕沟和地堡里静悄悄的。
五分钟后，布满铁锥的钢铁大门缓缓向内开启，背后空无一人。
格拉迪斯抬起头看向傅青海。
傅青海点了点头，拍了拍格拉迪斯的肩膀，道：
“去吧。”
格拉迪斯重新戴上防风镜和呼吸阀，整了整身上的装备，走向敞开的钢铁大门。
傅青海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但是视野的余光已经捕捉到，从地堡阴暗的射孔里，从碉堡顶端的垛口后，从圈圈缠绕的铁丝网之间，已经有好几支激光枪对准了自己。
看来泽度男爵的谣言也并非毫无威力。
至少凡人辅助军们已经胆敢瞄准星际战士了。
傅青海依然平静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没有任何动作。
几支激光枪而已，只要不是被宏炮瞄准了，傅青海都不需要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五十分钟过去了。
傅青海抬起了右手，放在了腰间青之牙链锯剑的剑柄末端，手指轻轻敲击着银灰色的骷髅圆球。
很快，距离格拉迪斯和傅青海约定的一个小时，就要到了。
傅青海的耐心，也在被逐渐耗尽。
再不出来，他可就要拔剑了。
终于，驻地里，格拉迪斯和一个身穿笔挺制度，面色严肃，肩上披着大氅的棕色络腮胡中年男子，并肩走了出来。
格拉迪斯扯下了自己的呼吸阀，冲着傅青海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挺翘鼻尖红彤彤的，满脸兴奋的笑容。
傅青海站在原地没动，中年男子走到傅青海面前，单膝下跪，双手交叉行天鹰礼，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什未林兵团指挥官，西里尔·索莫费尔德，向您致敬，大人。”
傅青海俯视着这个中年凡人军官，淡淡开口：
“西里尔中校，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均已知晓……”
中年军官的肩膀一紧。
傅青海继续平静地说道：
“但是我愿意给你们一个重新向帝皇表达忠诚的机会。”
西里尔中校微微松了口气：
“愿凭您差遣，大人。”
傅青海没有多废话，而是直接道：
“带上你所有的士兵和载具，跟随我，向一号卫星城进发。”
“是，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