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以上就是我对该事件的看法，考生作答完毕。”
徐景涵关掉手机录音，深深地吐了口气，他只要能在面试中挥出平时练习的六成水平就能顺利上岸。可就是那么一小步却一次又一次将他挡在了成功之外。
公考面试材料范围非常广泛，涉及时政热点、社会生活、工作实践等各个方面，可题型却只有那么几种，归根结底还是一种考试。只要是考试，“题海战术”这种笨办法总能收到些效果。
徐景涵每晚会做大量的面试真题练习，同时用手机将自己的作答过程录下来，通过听录音来找不足。最开始他还说话结结巴巴的，一周之后就基本能够把话撸顺了。
“景涵，我说你这样关在家里自问自答肯定是不行的。难倒你的终究不是那几道题，而是坐在你对面的那群人。要不周六我找个地儿，给你做个特训？”顾韬听了徐景涵发来的录音，提议道。
“特训？”徐景涵不安地狐疑道：“你想干什么？”
顾韬啧啧两声，轻笑道：“我不过想给你找个有压力感的环境，陪你练练面试真题，你紧张什么？搞得像我调戏良家妇男一样。”
“……”
隔了一会儿，徐景涵才红着脸在语音里小声嗫嚅一句：“你…能正经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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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徐景涵被顾韬约到了西城广场。
西城广场位于渝州市西部新区核心cbd。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南边的广场公园内栽满了银杏树。深秋时节，金黄色的银杏叶随风飞舞吸引了很多市民来此赏玩。
广场北面有一个大型商场，平街层有好几家咖啡馆和水吧，很受附近科创公司年轻人的欢迎。
顾韬对徐景涵这次面试非常上心，为了给徐景涵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做训练，他还专程来西城广场踩过点，特意挑选了一家紧邻商场大门的露天咖啡馆，不远处正是西城广场地铁站出口，来来往往行人不断。
徐景涵环视四周，问：“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当然。”顾韬很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环抱，十分笃定道：“你看，现在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已经感到不安了。就是需要在这种有压力的环境中锻炼你思考答题的能力。”
徐景涵知道顾韬说得有道理，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他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了几遍“放松…放松…”，然后对顾韬说：“我们开始吧！”。
看着徐景涵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顾韬在心中偷笑，算了，还是从简单的入手吧，免得难度太高、打击太大把人给吓跑了。
“我们先来试一试这周你练习过的那些面试题。”顾韬拿过徐景涵手中的书，随手翻了翻，从中挑了一套题开始提问。
因为不久前练过一次，徐景涵思考起来特别快，可当他开口作答时却没预想中那么轻松。
身边不时有行人经过。他二人一个长得高大英俊，另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就这么临街而坐，还颇有些回头率。
徐景涵就像一只在丛林间觅食的小动物，一边啃着食物，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耳朵就会灵敏的动一动，随时准备逃回树洞中。
每当有行人目光扫向他们这边，徐景涵就会分心，有好几次不知道自己说道第几点了，一套题磕磕绊绊花了半小时才总算回答完。
为了不给徐景涵太大的心理压力，顾韬对他断断续续毫无条理的回答不做点评，而是挑了其中一道社会热点分析题与徐景涵进行探讨。
这个方法很奏效，一来二去就将徐景涵的注意力从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收了回来。
顾韬见徐景涵放松了不少，又开始继续提问。
徐景涵一进入答题状态马上就坐直身体，像个小学生一样双手重叠平放在桌上。
“景涵，我看你稿纸上也没写几个字，不要总是盯着草稿纸看嘛，难道韬哥这脸还没一张纸好看吗？”
徐景涵完全不在状态，根本get不到顾韬的幽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哦，抱歉我忘了要抬头看考官。”
现在这时节即使不刮风，室外也凉飕飕的，可一直坐着的徐景涵却汗湿了衬衣。
自信不足不仅是因为做事没把握，也和人的性格有很大关系。像顾韬这样的性格，别说那十几个面试官了，就算让他在主席台上面对几百号人，他也能镇定自若的讲上一通。
顾韬也知道性格习惯是从小形成的，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扭转，可留给徐景涵的时间也不多，他暗暗在心里替徐景涵着急。
“我们选一道难度最小的组织策划题吧，作答时注意一下仪态，不要总是低着头，你要想象是在和我对话，而不是在低着头背书。”
经过顾韬的提醒，徐景涵这次特别留意自己的肢体动作，他想起培训老师说过“如果你看考官眼睛会紧张，那么就看他的鼻子。”
“为了此次活动的顺利开展，第一，我会……”
徐景涵好不容易集中了注意力，可就在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跌跌撞撞地从旁边商场的大门跑了出来，不顾身后家长的呼唤，直径朝着顾韬和徐景涵这边冲。最后，在距离两人一两米的地方被家长一把拉住，抱起来走开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一下子打断了徐景涵的思路，他结巴了半天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
顾韬终于宣布耐心告罄，将书一合，有些恼怒道：“一个小孩子而已，至于把你吓成这样？脸皮也太薄了吧，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
折腾了一下午，徐景涵心里很是上火，顾韬这话又好死不死的戳到了他的痛点，纵使徐景涵性格软绵也没忍住，冷冷地回道：“我就这性子，抱歉让你见笑了。我看以后还是我自己练吧，免得浪费你时间。”
顾韬从小家境优渥，骨子里也是傲得很，从来没对谁这么关照过，对方却不领情，于是也没好气的说：“行，算我多管闲事，今天就散了吧！”说完也不多看徐景涵一眼，独自起身离开了。
回到家，徐景涵如同全身被抽干了力气，瘫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里。
待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有些后悔今天的冲动。
徐景涵在心中反思着，顾韬也是因为替他着急，所以说话才有些冲，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太过敏感了。
抬手挡住窗外刺眼的阳光，徐景涵叹了口气，整个下午他都处于极度紧张之中，疲惫降低了他的自制力，所以他没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徐景涵其实一直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不过这些年来他一直掩藏得很好，周围的人只当他为人低调内敛，丝毫没发现他有社交障碍。
但在公考面试那种高压环境下，说话不敢与人对视，不敢在人多的场合大发言等问题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不擅社交的年轻人现在有很多，不过他们多数是因为长期沉溺于网络虚拟世界，缺乏现实生活中与人沟通交流的经验。
而徐景涵不同，他的社恐源于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初中正是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时期，哪怕徐景涵所在的“优等生”圈子，男生们也会私底下聚在一起谈论“班里哪个妹子漂亮”、“谁谁谁发育好”，胆子大的甚至会偷偷弄一两本小黄书看看。
徐景涵对这些话题从来都提不起兴趣。坐在斜对面的班花在他看来和其他女生没什么两样，远没有学校操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的男生吸引人。
最初，徐景涵以为自己只是羡慕那些同龄男生可以肆意的嬉戏玩闹。
他的母亲从小对他要求就十分严厉，稍有调皮就会挨板子，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其他小朋友做游戏。
高中文理分科后，读文科的徐景涵身边女同学数量倍增，一些女生会在课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谈论“耽美”、“同人文”之类的东西。那时候徐景涵才知道“同性恋”这个概念。
徐景涵的人生观第一次遭受到颠覆式的冲击。连续好几个周末，他偷偷跑去网吧搜索相关资料，甚至还给自己做过不少心理测试。
在那个网瘾都被当作精神病来治疗的年代，徐景涵认为自己那些朦胧而难以启齿的念头简直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他不敢将这些事告诉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父母，也害怕周围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高中住校期间，徐景涵总是赶在舍友起床之前就早早的去了教室，晚上放学，又在教室自习到宿舍快要熄灯了，才回去洗漱。这种不合群的作息时间在高中那个特殊时期却被当作是勤奋刻苦的表现。
到了大学，图书馆就成了徐景涵的避风港。
除了越来越不爱与人接触，他还极力避免与“娘娘腔”、“漂亮”、“好看”等字眼沾上关系。
徐景涵不爱参加户外活动，皮肤甚至比不少女同学还要白皙，加之容貌俊秀，气质干净，私底下说他“好看”的人不在少数。
在一次女生主导的系草评选中，徐景涵居然排进了前五，要不是身高略有不足，说不定还能挤进前三。
当然徐景涵本人对这些都不清楚，直到有一次，一位动漫社的学姐请他去反串一下妹子，他才如晴天霹雳般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