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仙灵
房间里亮起了灯，真实感重又回归到这间堆满书的卧室里。 外面的声音也消失了，苏平打开门，先看了看妈妈吴然的房间，看见她睡得安详，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卧室后，苏欣已经把放在地上打开着的所有书全都合上，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顶上的橘色吊灯。 “哥，问你一个事。”
苏平站在书架前，背对着苏欣，“问吧。”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我从来没见到哥哥那么紧张过，你看到了什么？”
“先是声音，然后是金色的属字突然变成打翻了的调色盘。”
“打翻的调色盘？”
苏欣侧过身，用手撑着脑袋。 “是的，但最后又变成了什么颜色都没有，然后我就突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的确，是恐惧的。”
“好吧，总觉得你们兰顿好像是被盯上了，还有哥哥你，看来超越者之路布满荆棘真的不是传说，我怎么觉得自从哥哥加入社团以后，我们就没有太平过。”
“是——我让你们受累了。”
苏平心里过意不去，但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开始。 “没什么，爸爸不也一样吗，爸爸说过，总有人要承担起一切，如果你有天赋，就应该比别人承受更多。”
“赚到的钱也更多啊，我们小时候还是很富裕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套房子。”
“还有这么多书。”
苏欣看起来情绪还不错，“我刚才就想问哥哥，那本记录《泰迦后记》的书你在哪里找到的？这本书可不是我的，为什么会在你的书房里？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爸爸的书房，奇怪，这本书的书不应该是讲述《泰迦后记》的。”
“什么意思？”
苏欣坐了起来，双脚在床边前后摆动。 “这本书的书名是——”苏平重新回忆起这本书之前的样子，这还是上一次他在爸爸书房看书看到早上以后，从房间里随手拿的一本书，为什么众多书中选了这一本，是因为书名比较有趣。“这本书原先的名字是《沙之书》。”
“《沙之书》？”
苏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苏平。 哥哥是不是被【枯竭】减智了，《沙之书》是的一个短篇小说，作者是人称迷宫之主的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曾经也是兰卡公会的学者，只不过他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呆子，成天就是读书。 “嗯，的确是《沙之书》，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兰卡议会团的成员之一博尔赫斯的作品。”
苏欣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这就奇怪了，博尔赫斯在新兰之战以后，确切地说是在黯佐教会离开泽亚大陆以后，就辞去了议会团的公职，一心沉迷在书籍之中”说到这里苏欣突然停顿下来，“等一等，我想到一件事。”
穿着白睡裙的妹妹，光着脚跑到电脑前，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博尔赫斯的名字。 “哥哥你过来看。”
苏平走到显示器前，苏欣让他看的是博尔赫斯所有书籍的出版时间。 《沙之书》是最后一本，出版于一百多年前。 “查查看哪里还有《沙之书》。”
“好。”
妹妹飞快地打开风海城图书馆系统。 “没有，图书馆没有找到这本书。”
一般来说图书馆找不到的书，书店大概率是不可能还能买到的，所以苏平没有让苏欣查找哪家书店还有售。 “查一下出版社系统，可以找到吗？”
“出版社？看我的。”
苏欣自信地敲击着键盘，显示器的光映在她的眼中，一闪一闪。 “找到了。”
“出版社还有存货？”
“不是的，找到了当时这本书的出版社，出版社库存显示也是零。”
苏平沉思道，“那就奇怪了，也许是我记错了。”
“多半是哥哥记错了。”
苏欣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这就很奇怪了，先不说《沙之书》为什么会变成记录《泰迦后记》的书，奥里尼是在缥岩高地找到手稿的，缥岩高地在——” 这事情太诡异了，缥岩高地分明是黯佐教会的领地，克莱修是兰卡公会的老议会长，他写的《泰迦后记》为什么会在缥岩高地被发现？仅仅这一点就细思恐极。 苏平也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深不可测的秘密，恐怕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为了不让妹妹担心，苏平借口说自己受了伤，现在有些疲劳，需要充足睡眠，便送苏欣回房。 夜晚十一点，苏平轻轻打开房门，拿出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钥匙走进父亲的书房。 既然这本书已经消失了，也许书房里还有别的什么线索。 父亲的照片依旧摆放在书桌上，和上次的位置一模一样。 熟悉感让这个谜一样的夜晚多了几分真实。 呼！ 苏平坐到爸爸的椅子上，缓缓吐了一口气，在书房又找了一遍，的确没有再发现第二本《沙之书》，自然也没有再看到关于《泰迦后记》的只言片语。 他闭上眼睛，倒不是觉得疲劳，受伤以来，即使是在昏迷的半天时间里，苏平也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疲劳之处。 他集中精神，是想要回到启蒙圣殿之中。 效果不错，这一次，他成功了。 熟悉的蓝白色喷泉和风信子的装饰花，透明穹顶之上，月亮发出温婉的蓝，月光恰似加热的海水。 “主人——” 看到苏平回来，不古瞬间沿着仙灵雕像的手臂滑到地上，连滚带爬，苏平半蹲并伸出右手，不古顺势跳到他的肩膀。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很抱歉，我这次回来却没有带来不尔的消息。”
不古连忙摇摆起蓝色脑袋，“不，拉塔莫的事已经很难挽回，就像是落入尘埃里的太阳，是被神遗弃的时空，不尔只是这悲惨命运的延续。”
不古的语气非常平淡，这些话听来却更为忧伤。 苏平胸口闷闷作痛，一个被遗弃的时空，就应该是注定毁灭的悲惨命运吗？ 那么神又为何曾经对它施予爱呢？ 一切只是他们的任性而为吗？ “所以，主人这次回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什么麻烦？”
“因为超越者时时都会遇到困难，神性越是强，遇到的困难越是多，当突破生物的限制到达半神的时候，你就可以点燃火花了。”
“火花？你怎么知道火花？”
苏平忽然眼前一亮，难道不古曾经见到过火花？ 他不是这个时空的生物，也许在拉塔莫，火花并没有消失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许他能找到点燃火花的方法？ 要弄清的事情太多了，苏平觉得时间紧迫，却没有办法加快进程。 月光照射进来，照在苏平的脸上，不古轻轻伸出细长的蓝色手指触碰了一下苏平的脸颊。 熠熠生辉的面容在不古眼前，他忍不住想要触碰这股生命的力量。 忽然，他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缩回手指。 “主人，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流动。”
“奇怪的力量？不，不古，我身体里有一种法术力造成的伤害，我来这里就为了这件事。”
“法术力造成的伤害？”
一紧张，不古的脑袋就发出微暗的蓝光。 “不用担心，我不是没什么事嘛，而且我也找到了一些治愈方法。”
“但你其实还没有方法。”
？ 苏平不得不承认拉塔莫的小生物智慧过人，洞察世事的能力超乎人类中的大多数。 “我的确没有找到方法，只是发现一些线索，所以来找书。”
苏平用之前已经熟练的方法打开书墙，魅影墙已经完全明白不要在苏平读书时出来干扰。 看来我已经学会和魅影墙和平相处了。 苏平对此有些满意。 不古爬到他肩膀处，跟着他快速浏览一面面书墙。 “找不到吗？你要找什么书？”
“《沙之书》。”
苏平回答。 “是那本关于时间、无限、知识和谜题的书？”
“你知道那本书？”
“我们在拉塔莫的时候，会遇到来自各个时空的神器师，其中有一个人曾经提起过这本书，说是一位迷宫大师创作的作品，一本无尽之书，永远也读不完，任何地方都是开始却没有结束，你无法翻完这本书。”
“神器师？”
“是的，一位杰出的超越者，他为了追寻他理想中的神器来到拉塔莫，我和他相处过两个……用泽亚的时间计算，两个月不到几天时间。 他说过，最好的法术就是一本不可能翻完的书，他想要打造一个不可能翻完的神器，一个无限——无尽的神器。”
这怎么可能？ 博尔赫斯的沙之书是他对书籍过度痴迷才写下的小说，小说可以如此设定一本读不完的书，神器师如何能制造出无尽法术力的神器？ 但这不是重点，至少相比这种天马行空的痴心妄想，苏平意识到，不古见过的超越者比他多的多，不对，是比泽亚大陆上所有人都多的多。 这也说明了，的确在泽亚之外，还有无数个像拉塔莫一样的时空，还有能穿行到其他时空的超越者。 神器师们去拉塔莫寻找稀有材料，那么其他超越者呢？以战斗为主的超越者是不是在某个时空不停战斗？以学术为主的超越者会不会在某个拥有绝对高科技的时空里不断刷新科学的可能性。 那些喜欢机械的超越者…… 像爸爸那样钻研地质和环境的超越者…… 林优学姐那样种植植物的…… 还有瑞拉。 “您为什么脸红了？”
啊……你知道的可真多。 “的确有超越者存在？”
苏平问。 “您不就是吗？无尽时空之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称呼——我。”
“啊，您会明白的，而我……其实也不明白，拉塔莫的黄昏坠入了黄昏，我来到了您的圣殿之中。”
这是别人送给我的，那个穿着蓝色斗篷的男子，他把启蒙圣殿给了我。 拉塔莫的不古没有再说什么，苏平也知道了他再问也问不出更多。 让两人失望的是，没有《沙之书》。 “我们可以问问仙灵们，她们也许知道如何治愈你，你的伤。”
“如何问仙灵？”
不古恭敬道：“只要您想要问他们，也许用你这张熠熠生辉的面容就足够了。”
仙灵喜欢美丽的事物，人当然也算一种。 没想到长的好看也有用，可是苏平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好看了。 大概是全世界只有我不懂自己是绝世容颜。 “出来吧，仙灵们。”
不古唱起了歌，歌词就是“快看星光的明眸，快来品尝生命的芬芳，牛奶的香溢……” 怎么就觉得有些俗气？ 第一只好奇的仙灵从书墙背后探出装饰着轻纱和琉璃饰品的脑袋。 “是他回来了。”
“咳咳，注意点形象，你们是仙灵吧，别跟那些贪食怪一样。”
不古一本正经说教的样子苏平还是第一次看到。 大概，平时他们就多有交流？ 这圣殿自己很少来，却养了一群生物？还都是时空生物？ 他们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不对，不能如此思考，这个圣殿也许根本就是他虚幻构想出来的，根本不是一个物质化的存在。 庄小羽有句话说对了，“不能一味相信科学忽略其他可能，也不能一味不相信科学，成为荒诞无稽论者。”
从科学角度来说，圣殿显然不像是物质化的存在，如果是物质化的存在，那么在泽亚大陆上，这个圣殿总有一个坐标。 目前为止，苏平更为确定的是这个圣殿应该是一种魔法结界般的存在。 这个想法有些大胆，要控制这么庞大的一个结界，这个结界师需要多少等级啊。 “他受伤了。”
不古指着苏平。 “我们看看。”
仙灵和不古竟然都能说泽亚大陆使用的语言。 时空生物了不起。 不尔学了几下也学会了，而不古已经完全没有障碍。 都是语言天才。 出来的仙灵共有五个，他们将苏平围在中间，跳起了柔软无骨的【仙灵之舞】。 忽然，他们动作开始扭曲，原本美丽的姿态变成一种可怕且透着诡异和恐惧的姿势。 “他……是黑暗，黑暗。”
“怎么可能！”
不古在一旁着急愤慨，连连说了一堆“不可能。”
像被黑暗杀死了全族一样，仙灵躲了起来，只留下声音对不古说道：“我们救不了，但我们见过这种力量，我们救不了，可怕，可怕，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