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拥趸
章同舟被兰静秋气得火冒三丈, 兰静秋却说:“我一说云泥之别,你马上就对号入座自己是泥,说明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也没那么不可救药。”
“我拒绝配合, 我要见你们领导!”章同舟自从来了公安局一直拽得很,这时也焦躁起来, 就是冯局也没有这么不客气地跟他说话, 还贬低他!
兰静秋这句云泥之别让章同舟骄傲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他被追捧为朦胧诗的代表性人物,出版了两本诗集,获过多次奖项,到哪儿都有拥趸,就是进了公安局, 还有警察主动说是他的忠诗读者, 买过他的诗集, 哪想到被这小姑娘一顿狂贬。
兰静秋自然不会去给他找领导,这个专案组是临时凑起来的, 大家都忙着, 冯局给她时间是让她了解案情, 把人给惹毛了肯定不行。
不过她可不想给这位道歉,反而笑道:“你急什么?不是你主动报案的吗?你来报案值得表扬,但你还想接受报社的采访, 恐怕也有私心吧,这很正常, 有人因你的诗而死, 你这四首诗就带上了传奇色彩, 下本诗集恐怕会大卖特卖, 有更多人追捧。”
章同舟确实觉得自己因为这件事身价陡增,但他可不想承认,诗人就得拼命拔高,不接地气不食人间烟火才好,怎么能谈钱呢。
他哼了一声:“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就是怕我再写诗,又会有人死!这才报警,要不是我,你们都发现不了这些案子有问题,结果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贬低我,欺人太甚。”
兰静秋只好道:“我们当然很感谢你,也替那些受害者感谢你,但我们也需要你足够坦诚,我们需要彻底了解你,才能了解你身边的人。”
“怎么可能是我身边人做的,我身边可没这么变态的人,肯定是我的读者,他们有些真的很狂热,还有的不远千里从别的城市跑来见我的,我怀疑是有人曲解了我的诗。”
兰静秋问他:“当你发现自己有狂热读者,按照你的诗去杀人,你什么感觉?害怕还是兴奋?”
“当然是害怕了,确实有一点,就一点兴奋,因为我不敢相信真有人会这么做,但更多的是害怕!”
章同舟说完,又气的想又要拍桌,“不是,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怎么可能?我都有不在场证明,我在上班,我在外边采风,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再说我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去杀人?而且是我主动报的警啊,要是我干的,我自己报警抓自己吗?”
兰静秋说:“我没说是你,只是想知道你当时的感受。你说没想到有人真的这么做了,也就是说你在写这些诗的时候确实在想象死亡了?”
“没错,一共五首诗,是我前段时间沉迷死亡时写的,最近秋来了,我又感觉到了萧瑟,才开始发表这些诗。”
“五首?还是早就写好的?给别人看过吗?”
章同舟摇摇头:“从来没有,我的稿件都会锁进抽屉里,就是我女朋友都没给她看过。”
“那第五首呢?”
“本来该这周日发,可我怕再出事,就跟报社说了先等一等,我想等你们破了案再发,到时候我还要发表一个声明,我要告诉大家我的诗没问题,是凶手自己变态。”
“第五首诗报社的人已经见过了?”
“是啊,他们要提前排版嘛,除了有新闻时效的版面,别的早就排好了,我肯定会把稿子提前一周给他们。”
老刘皱眉,问兰静秋:“你怀疑是报社的人?我们只查了他身边的人,还有给他寄过信的读者。”
兰静秋说:“既然没有目标,那所有接触过这些诗的人都有嫌疑。”
她问章同舟:“读者给你的信是寄到哪儿的?”
章同舟愣了下:“就寄到报社,我是他们文学专栏的特邀诗人,负责跟我对接的编辑一周给我送一次信,后来我烦了,也享受够了读信的快感,就让她自己帮我处理掉。”
“你从来没有回过信吗?”
章同舟又不耐烦起来:“你们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我早就不回信了,太麻烦,给我寄信的人太多。对了,除了报社还有电台,电台那边有时候会有诗朗诵,也会有人给我往电台写信,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有的是写了诗让我给点评,有的是夸赞说对我多仰慕,我也回不过来啊。”
兰静秋皱眉:“早就不回信了,也就是说以前回过喽?”
“一开始回过,那是三四年前了吧,那时候我还没什么名气,偶尔才有一首诗刊登出去,给我寄信的人少,我认真看了给人家回过几封,后来有点名气,信多了,就回不过来了。”
“那些被你回复过的来信还保存着吗?”兰静秋问。
他摇摇头:“我一开始确实保存起来了,后来多了就不稀罕了,早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还能回忆起来姓名跟地址吗?”
“那怎么可能回忆得起来?”章同舟烦躁地挠头,“都好几年了,我就记得一个,还是因为她给我寄过照片,长得还行。”
“照片呢?也扔了?”兰静秋问。
章同舟点头:“现在我能见面的读者那么多,谁还会留着照片?”
兰静秋冷笑:“是能在现实中见到的女读者多起来了,不在乎给你寄照片的了吧,看来你还真把你的女读者群体当成备选团了。”
章同舟本想说她们乐意的,可看看绷着脸的老刘,还是缩了回去,这是在公安局,有些话确实不好说。
兰静秋又详细问了他开始写诗的过程,章同舟皱眉,“你们冯局已经问过了,我就纳闷了,我怎么开始写诗的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介意再说一遍吗?”兰静秋不理他的质疑,问道。
章同舟叹口气,无奈道:“灵感来了肯定要宣泄,写出来了肯定要投稿,要是能发表又有稿费又有名气,不能发表这个过程也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文人,我就一直在努力,这两年才有了点起色,每首诗都能发表还出了诗集。我是真没想到有人会照着我的诗去杀人,还杀了四个,太可怕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觉得我是流氓,可我做的事又不犯法,我没强迫过任何人。我拜托你们,赶紧把这个凶手抓住吧,不然我都不敢写诗了。”
兰静秋又问了他女朋友的情况,对照着之前的笔录看了一遍,没有出入,看来章同舟没有撒谎。
他确实不知道是谁做的,只知道这四起案子不管是时间还是作案手法都跟他的诗有关系。
他的诗在周日发表,下周二就会有人如诗中所描述的一样死去。
兰静秋跟老刘出来,又看了四个受害者的资料,第一个是上吊的男大学生,外省人,马上要毕业了,前途一片大好,在市郊的树林里被藤蔓吊了起来,猛一看像是上吊自杀,第二个是个本地的残疾女孩,正在自考大学,连人带轮椅被火车撞飞了。第三个被活埋的是个临市的个体户,来明市推销自己的产品,第四个淹死的是个待业女青年,因为父母都是卷烟厂的,她在等着接班,也没找工作,偶尔出来摆摆摊,卖点烟叶跟散烟。
老刘说:“章同舟的女朋友是文化局的职员,她有不在场证据,还出过差,审了一遍,确实没有嫌疑,就放她走了。冯局认为凶手应该是章同舟的铁杆拥趸,既然是铁杆,一定写过不只一封信,没准就是因为他一直没回应,才会采取这样骇人的手段,想引起章同舟的注意,所以我们就把所有保留着的信件都审查一遍,确实有不少写过多次的,有些狂热的,只要章同舟一写诗,就会给他写一封信。可目前这些人里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他说完指指案情板旁边挂着的明市地图,“那上边标明了四起凶案的现场位置,我们也分析过了,一直在排查,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兰静秋说:“这周日该发第五首了,如果他不发的话,凶手会是什么反应?”
“这谁能猜到呢?也许会停手,也许会再找别的方式来引起章同舟的注意。”
兰静秋又进去让章同舟把第五首默写出来,这首用上了利刃,还见了血!
“你看了什么书,才有这样的灵感?”兰静秋问他。
“就是一些神话传说,还有一些圣经故事,我的诗绝对没问题,国外有些诗歌颂死亡都没事,我只是描述了一下各种死法,还有死去后肢体的感觉,还写得很朦胧,这都不行吗?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不会是想把我当替罪羊吧。”
兰静秋摇头:“放心,肯定不会。但请你全力配合,努力回忆一下你几年前回过的那几封信,尤其是给你寄照片的那女孩。”
“我真记不太清了。”
“那你给他们回信写的什么?”
“我就写感谢他们支持,会努力写出更好的诗,就是一些套话,这能有什么问题?”
兰静秋皱眉:“你给那女孩的信里也只写了这些话吗?没有约见面?”
章同舟垂下眼帘,好像在躲闪兰静秋的眼神,嘴里却说:“没有!”
兰静秋却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你跟她见过面?什么时候,在哪里?为什么不肯主动说出来,见面很不愉快吗?”
老刘没想到她居然还真能问出新东西来,马上拿好笔等着记录,章同舟叹口气:“我确实跟那女孩约着见过一次面,就在沙畔区的湖边,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不可能是她,说了也没用啊,浪费时间。”
“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吗?把所有可疑的都说出来,让我们去查证,才是正确的态度,我刚才跟你说半天了,要坦城,怎么还想瞒着?”
章同舟无奈道:“我没想瞒着,主要是我对她也不太了解,我又没想跟她交往,就是见个面而已,我知道她叫俏俏,特别娇小,长得也还可以,头发很顺溜,又黑又长。”
“见面后你们都聊了什么?做了什么?”
“能聊什么啊,就是谈诗歌谈梦想,顺便做了点不该做的事。”
兰静秋皱眉:“你们上床了?”
“我们是灵肉交流,不要说的这么粗俗。”
兰静秋很想朝他脸上啐一口,还好忍住了,“然后呢,后来你们又联系过没有,只见了这一次面吗?”
章同舟眼神闪烁,语气还是很坚定:“没见过,就通过一次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