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委屈
故意为之的举动，姜喻烟当然有如所料地情绪有了变化。
只是常年锻炼出的能力，她表面依旧云淡风轻的，甚至可以用纹丝不动来形容。
同样是仅秦听能听清的音量，姜喻烟轻笑，极低的嗓音：“秦总未免漏了一点？”
“什么？”秦听低眸。
姜喻烟随手一下勾起鱼竿，在秦听松手之际游移了方向，从而顺势逃脱他的“禁锢”。
“一个道理，”淡妆也艳的女人笑得张扬，这会音量抬高少许，“姜太公钓鱼，愿者才上钩，不是吗？”
无形之中的争锋相对，即便笑意相迎，一旁的周应城也感受到了va和kt两家投行竞争的激烈，原来私下也是这么猩火相对。
不过周应城四十开外，看多了便不以为意，哈哈大笑：“来者都是客，姜总好久不见了，不如坐下聊？”
姜喻烟笑了下：“周总，好久不见。”
说完看向一旁的秦听，拿捏稳准的态度，“秦总，刚刚不过玩笑，别介意，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姜喻烟。”
秦听唇边噙笑地看着她，倒是能在关键时候，关键人面前理清关系。
他瞳色漆深，琥珀般的深邃，“初次见面，秦听。”
当然明确姜喻烟这么说的原因。
秦听现在是kt的ed（执行总经理），职位高于跳槽过去的林殊姚的vp（副总裁），而please又是姜喻烟抢下来的，当下va的盘中餐。
竞争项目进行中，他这个kt的人如果传出和va高管关系亲密，自然不会有好影响。
加上周应城混了这么多年，今天喊他来看似只为玩乐，但具体的，得看发展。
要真抓到点什么，又怎么可能纯粹亲和？
秦听早有听说林殊姚和姜喻烟那点事，想想便知姜喻烟今天会来找周应城是为了什么。
不过谈事一般玩乐后，这道理不假。
秦听扬起笑意，率先看向姜喻烟，“不如先来一局？姜总觉得呢？”
足够官腔，再没半点之前的轻佻。
姜喻烟脑子灵活，看懂了秦听的意思，不置可否。
今天是周应城的主场。
他刚才夸他们钓鱼钓的好，秦听或许是真的，但姜喻烟清楚于自己，那不过是恭维。
所以一局总共三轮，两轮迎合相让，一轮便是表现。
加上姜喻烟聊天不碰公事的习惯，有关于钓鱼、高尔夫、滑雪等等的话都聊得正中周应城心思，老狐狸脸上终于没了虚假的笑。
似乎正对着姜喻烟和秦听，周应城的视角最好。
他放下鱼竿，两手比了个照相的手势，定格片刻，说：“如果你俩不是对家的竞争对手，我还真要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
“”姜喻烟正在喝水的动作一顿，温水沿着喉咙往下淌时，无意呛到，噎着也生咳。
一旁的秦听气定神闲地后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看着姜喻烟的侧脸，也不出声，特别安静。
姜喻烟却觉得这种静，静得有点可怕。
她艰难几声咳嗽后，只是赔笑：“周总真会开玩笑。”
周应城忽地笑了声，晦深难测。
很快，一个半小时过去。
秦听这边已经屡屡收获。
看了眼时间，他放下手里的鱼竿，慢条斯理起身，摸出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笑中几分淡：“周总介意我出去抽根烟吗？”
周应城不抽烟，笑应。
终于轮到只有姜喻烟和周应城两个人。
便也没了更多插科打诨，到了直入主题的时候，周应城道：“看来姜总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姜喻烟同样放下手中的鱼竿，把自己旁边的收获统统推到周应城面前，淡笑：“周总不觉得钓鱼上钩和闯入资本市场有绝对的相似？”
周应城挑了眉，“什么意思？”
既然秦听给了她一根烟的时间，那她就只用一根烟的时间。
姜喻烟拿眼前打比方：“一杆起，一杆落，要想事半功倍，哪都是细节，如果把这个道理放在a股市场发行证券，同样，细节只可能被无限放大。”
周应城听懂了姜喻烟的意思，“所以？”
“所以please的ipo项目很重要，也是va和please常年合作至为重要的一关。”时时注意着周应城的神情，姜喻烟拿出va该有的诚意，“但我们最近查到please之前和国外一家中型企业签订过合作协议，合同对应的项目将在明年开启，而现在有关于这个项目的明确资料，我们手上却没有，想问周总可以帮忙吗？”
周应城笑了：“姜总怕不是在为难我，这个项目一直是廖总在管，我这个二把手怎么可能碰得上？”
而廖总就是karl嘴里的大老板，也是please香港集团总部分管京城的老总前女婿，廖家河。
虽然廖家河和千金大小姐当时闹得纷纷扬扬的离婚最后还是谈到和平结束，损了一定名声，但这并不影响廖家河对外对内依旧的果决凌厉，正是能力在线，才能一直深受老董事长的青睐。
被外派京城也是意料之举。
外传廖家河这个人脾气并不好，姜喻烟几次询问，也是都被模糊态度打回。
眼见时间紧迫，va要给出结果。
姜喻烟不可能因为私人情感和向隋浪费时间，只能尽快走周应城这边。
姜喻烟也不拐弯抹角，“周总，那我实话实说了，please几次给的合同订单金额不是模糊，就是太过直白的数字矛盾，前后已经出了好几个版本的招股说明书，我们不确定具体，就无法使用任何一个版本。”
“现在是va在帮please上市，一旦这步出错，到时候如果保荐机构相关工作人员深入核查，不给过关，怕是后续询价发行都要出问题，得不偿失。”
姜喻烟的话掷地有声，丝毫不见虚意。
周应城明显动摇了，但依旧在徘徊，姜喻烟不懂他这个情绪原因。
不过解释摆在面前，几来几回的对话，周应城最终被磨得说：“有一点我没骗你，这个项目我接触不到，但我可以给你接触过这个项目的人的渠道，后续需要你们va自己去找要的东西。”
“没问题。”姜喻烟坦然微笑，“谢谢。”
话到最后，周应城只笑：“外面都传姜总的雷厉风行，今天见到了，真是不负如此。”
姜喻烟欣然，颔首伸出右手示意，“周总过奖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周应城了然，回握三秒即离，很商业化的举动交流。
这就代表这事阶段性成了。
话刚说完，私人场地开着的门就从外被扣响，秦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不为所动的镇定，明显是掐好了时间。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喻烟，“现在方便进来吗？”
姜喻烟和秦听都是公私分明的类型，这会只是微笑。
丝毫察觉不到异样。
周应城今天邀请秦听一起钓鱼本就有事要和他说。
但现在和姜喻烟聊得不错，他额外让秘书多拿了份邀请函，分别递到他们两个手上，“都是熟人的饭局，一起吗？”
正好久闻姜喻烟的名声，想见她的人很多，姜喻烟可以通过这个饭局巩固下关系，周应城又可以借此表一表心，廖家河估计会很开心。
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周应城笑意很淡：“虽然有竞争，但这顿饭是友情饭，二位愿意赏个面吗？”
秦听和姜喻烟对看了眼，秦听微挑了眉梢，先是淡定应了：“当然。”
姜喻烟就算不明所以，但之前也参加过，直觉能拿到自己需要的，便先应为策：“可以。”
只不过姜喻烟很少参加这种局，往常都是karl作为代表出席，而秦听坐到这个位置，早就习惯这种情况，只是
他略有深意地又看了眼身边的姜喻烟，眸色微黯，没说话。
很快从周应城这边离开，两人都没了工作时的状态，便很一致地想到了那晚的情况，尴尬在姜喻烟这边似乎尤为严重。
她踩着高跟鞋，但还是尽量压低了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以此努力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听本就敏锐，这会站在电梯里，姜喻烟就隐在自己身后，他的余光依稀能扫到姜喻烟微皱眉头的局促样。
秦听轻笑了下，有意往后退了步，到和姜喻烟平齐的位置。
姜喻烟一愣，一时不知该讲什么，生怕他提起什么，直接错开了话题：“好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了，这半个月一点声音都没有。
按理秦听到kt的动静不小，苏辰遇该闹闹的，但就连苏辰遇都没声音了。
姜喻烟难免觉得奇怪。
但不能慌这种情况绝对不能慌，就算是面对了个露水养出的男人，也绝不能乱了阵脚。
很好，姜喻烟忍住了，波澜不惊。
但秦听感觉姜喻烟不对劲，如果按照刚才的态度一直保持下去，平行线都能画成双曲线，越来越远，那还搞什么呢？
今天意外碰上，算是个机会。
但要是真的和梁景弋分析的那样，现代都市男女只要够没心大气，完全可以不介意那一晚，这未免有点吓人。
裴曦宁成天熏陶的，秦听沉默了。
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但秦听胜就胜在长得过于好看了，眉眼原先还挺冷冽，当下被暖阳浸润到近乎温柔。
他再静几秒，笑意突然不减反增，“很久，没见了吗？”
咬字略微重了，话里却更多的是无奈。
姜喻烟视线微晃，听秦听这语气，心里怪怪的，最后轻应一声。
秦听状似没看见，只可惜地压声，磁沉微哑的，漫不经意地直接往她耳骨上抵：“小漂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姜喻烟右眼皮一跳。
秦听才是真的更无波无澜。
下一瞬微耷的眉眼，却又很成功地没了刚才钓鱼场里的意气风发，有的怎么尽是委屈呢？
姜喻烟看一眼就懵了。
这男人怎么回事？怎么就委屈了？
诶，不对，碰上那事，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这眼神如此熟悉，像是一把从她的记忆里，把曾经恋爱时秦听那点示弱的招揭开屏障，清清楚楚摆在她面前。
姜喻烟难以言喻的心思混乱。
而秦听入目这些，依旧微弯眉眼，淡淡勾唇笑了下，态度温和地问：“把我所有联系都拉黑名单的人是你，还记得吗？”
“”
姜喻烟额角开始犯抽。
很显然，在香港那晚秦听没拿到任何联系方式。
姜喻烟只按照市场价给他转了钱。
不过按照梁景弋一天到晚耳边风的步步攻陷理论。
这个海王的原话是：“蚊子再小也是肉，拿到账户也好事，兄弟，厚着头皮往前冲，女神迟早进你家。”
当场被秦听摔了一嘴浴巾，“你说相声呢。”
姜喻烟当然不知道就那天之后，她不搭理人，裴曦宁也气得直接把梁景弋拉黑了，要是能科学测试这两个男人的心路历程——
当然，水银柱都得烫飞。
似是验证露水情缘可不止是滴水之沾，秦听拿出手机，随便点了个界面，摆在姜喻烟面前。
上面很清楚，有几条秦听发的消息。
但消息前面清一色都是醒目的红色圆圈。
说明什么？
说明他这个提裤走人的男人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八蛋。
姜喻烟如鲠在喉，心情瞬间复杂，“所以？”
秦听眉眼挑的弧度都愉快了，游刃有余，“所以，愿意把我拉出来了吗？”
姜喻烟好笑扬了唇角，“我上次不是付你修车费加精神损失费了？怎么，还不够？”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秦听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笑意颇深。
“”
姜喻烟被盯得发怵，视线一挪，理不直气也壮道：“你要是想说另一件事，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亏，你也不亏，你少和我扯别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姜喻烟按的一楼。
而秦听的车停在地下一层。
门开刹那，姜喻烟抬脚就要往外走，秦听却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她，不慌不忙地兜转了手腕用劲的方向，牵扯着姜喻烟转身，猝不及防就往他怀里摔。
额头撞上男人肩胛的刹那，姜喻烟神经绷紧极致，无法控制的呼吸加速。
目光所及窗外灿烂耀眼的车流，耳边是男人压下的热息，徐徐缓缓的，还有尤为暧昧的笑。
事不过三，所以今天只有两次进攻。
而这第二次，秦听微俯下身，轻嗅过姜喻烟发间的香气，手摩挲过她发梢，轻抚她脸颊，指腹干净而温热。
“可我觉得，”伴随着气音钻入她耳，他哑然轻笑，“那可以是另外的价钱。”
姜喻烟眼睫微颤，心跳瞬间加快了。
什么都像是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