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凯旋
约莫过了月余，京中传来年羹尧凯旋还朝的消息。因是打了打胜仗，将心腹之患准格尔退至漠西，更因准格尔献上降书，愿每年供奉牛羊万匹，皇上十分重视，吩咐苏培盛等在正阳门外，只等大军凯旋便宣读加封的圣旨。
这日，正阳门城门大开，门内外站满了前来一睹大军风采的百姓，人们挥舞着红旗，有些还拿着新鲜的花枝，里三层外三层站的，好不热闹！隆科多作为九门提督，更是派遣手下精锐士兵出动，才堪堪维持住秩序。不过，凯旋而归乃是大喜事，纵然是场面乱上一些，众人心里也是敞亮的，谁叫咱们大清出了骁勇的年大将军呢？
时辰将至，苏培盛携着明黄圣旨出现在正阳门外。远远可以望见旌旗联动，在刺目阳光的映衬下，高扬在空中，逐渐逐渐出现在眼前。众将士均昂首挺胸，享受着他们的荣誉时刻。待行至城门外，副将士兵翻身下马，一人匍匐在年羹尧马下。只见年羹尧神情倨傲，踩着那人的背才下了马。
人群中传来了窃窃私语。
“年大将军莫不是受了伤？怎得连翻身下马都要踩着别人的背才能下来？”
“你是不是傻？你没看见他刚才的神情，那倨傲的劲当真是没有半分臣子的礼节。宣旨的大内官还在，手上明晃晃的圣旨可是代表着皇上。这个年羹尧如此行事分明是不敬皇上，藐视天威！”
“你且住嘴吧！再如何那也是皇上亲封的大将军，轮得找你我多嘴？难不成你是嫌自己命长，赶着去送人头助兴不成？”
那人听了，虽紧皱着眉头，到底也不曾松开。
年羹尧单膝跪地，冲着内城的方向，朗声道“臣年羹尧，幸不辱命，将准格尔退至漠西。此番另带来准格尔降书，贼子策零首级，准格尔无数献礼。天佑我大清，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听了此番话，均感到热血澎湃，天佑我大清！天佑我大清！
苏培盛见时机已到，清了清嗓子，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威武将军川陕总督二等公年羹尧，率士系心，略咨文武，平策零之乱，特赐黄马褂，以彰其功。钦此！”
“臣谢主隆恩！”
然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年羹尧竟然在谢恩后直接拿起了那黄马褂穿在身上，朝着紫禁城的方向作揖，大声说道“皇上圣明真乃伯乐，臣年羹尧拜谢皇上圣恩。”
这一番动作后，众人反应不一。人群中原不满其行径之人更是皱眉，觉其没有轻重，不知理数。而另一部分人则觉得年大将军不拘小节，乃是真汉子、真英雄，皇上也是明君，大清真乃得上天庇佑！
年羹尧身边众将都围在年羹尧身边，七嘴八舌的称赞年羹尧如何勇猛威武，称赞黄马褂做工如何精细，七嘴八舌与市井之徒不遑多让。
苏培盛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在心底有些皱眉。旁的不说，旁人接了圣旨都是要开中门、摆香案，更有甚者还要焚香沐浴七七四十九天。有时皇上年节时分会兴起赐下吃食，多的是供奉到馊了坏了的，也没见谁得了赏赐，不说三七二十一便穿上了。
但也不好多言，只待到年羹尧安排副手带着大军回军营驻扎后，苏培盛快步走上前，先是表达了恭喜，又是通传皇上宣其进宫一起用膳的意思。
然而年羹尧的神情仍然保持着一番自傲，并未半分因为面前之人乃是皇上的得力心腹而假以辞色。苏培盛也不多说，神色更是变也未变，仍保持着恭敬，却在心里盘算着待回去定要和皇上好好说道说道才是。
晚间，养心殿内，年羹尧脱下了黄马褂与铠甲，换了一身官服来见。皇上已然听闻了今日年羹尧的做派，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但如今，见其未离谱到穿黄马褂来见自己，才略略松开眉头，心中生出的不满也被皇上压下。
“臣年羹尧，参见皇上。”说完，规规矩矩双膝着地，行了一个礼。
“亮工请起，都是自家人，又何必客气。”皇上笑意盈盈，但许是仍然有些不满其今日午后的做派，仍保持着不动如钟，并未似往日般亲身扶起。
待到都入座，年羹尧问起了华妃的安好，皇上笑答“一切都好，你在外征战，世兰甚是担忧你的安全，常常焚香沐浴，更是吵了经书于佛前供奉。”
待饭菜均摆上桌，皇上又道“这珍珠海米煨鹌鹑乃是华妃素日最喜，苏培盛，去传你华主子来养心殿一同用膳。”
苏培盛出去后，君臣二人开始说起了话。
“此次准格尔大捷，实乃壮业伟功。上仰赖圣祖庇佑，下自你到兵将无不勇猛。但凡实心用命效力之人，都是朕的恩人啊！”
此番言论倒是惹得年羹尧有些惶恐，连连推辞。皇上看其上道，倒也乐得一一安抚。
只是等到华妃到后，不知那年羹尧是见了妹妹一时没了分寸，亦或是想向自家小妹展示下自己颇得皇上器重，又吩咐起苏培盛给自己夹菜。这番举动惹得皇上脸黑，连自己素日爱吃的炙羊肉都给扔了出去。
饭毕，皇上嘱咐华妃将年羹尧送出宫，只当是给兄妹俩说些体己话的机会。
“哥哥刚才怎能如此做派？那苏培盛可是从小服侍皇上的，哥哥怎好劳使他？幸得皇上并未斥责。”
“妹妹如今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些。且不说古有李白叫高力士脱靴，我如今的功劳可比只会动动笔杆子的李白强上许多。就说皇上今日，还曾亲口说我是他的恩人。”
“此话当真？皇上果真如此说哥哥的话，那我便放心了。哥哥在外，我则在内，咱们年家也算是盛宠不衰。”
“论公是君臣，论私我与皇上乃是大舅哥与妹夫，无妨。”
许是交换了意见安了心，待到宫门处，兄妹俩一个心满意足地出了紫禁城，一个睥睨群雄般回了翊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