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撒气

    回了养心殿，皇上窝了一肚子火，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莫不是那世家大族的女子便都如此这般做派？当真是让人不齿！皇上愤恨地想道。

    “啪嚓啪嚓！”

    原本安稳待在龙案上的九龙杯现已成了一摊碎片。原来的位置上，露出了夏刈呈上来的折子，赫然写着敦亲王于宫中安插内应，欲图不轨。

    皇上只觉如今头痛欲裂，怒斥苏培盛将老十逮到御前。说完便低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虽然已吩咐下去，但敦亲王也不可能顺移至养心殿，加之小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多出，是以养心殿一时间静了下来。

    苏培盛不敢再上茶，只换了皇上素日喜欢的葡萄汁子，“皇上您消消气，多少用些果子汁。这葡萄还是打西域来的，十三爷知道您素喜葡萄，特意供上。”说了如此之多，只盼着皇上多多想想十三爷的关怀体贴，莫被那等子不长眼的给气着才是。

    看着殷紫色的葡萄汁子，皇上的思绪登时被拽回一个闪着蝉鸣的午后。也是这般的葡萄，溏在那玉兰样的杯子里，沁人心脾。

    是了是了，四爷还有若曦，四郎还有纯元，朕怎可一棒子打死所有名门贵女？但那些庸脂俗粉也不配与她们同列！

    敦亲王来的也算是快，养心殿内的冰还未化尽，边听着敦亲王不羁的声音响起“皇上有何贵干？大中午的着急忙慌把人找来。”说完也不请安，径直坐在下手的太师椅上。

    看到他这副不受教的模样，皇上将将压下去的火气再次翻腾，抄起手边夏刈的奏折便向其砸去。“你且看看你做的好事，想想该如何解释才是。”

    骤然被砸，敦亲王的火气也涨了上来。“往日总是训斥本王是武夫，如今看皇上的样子竟也与武夫一般无二！”冷哼一生，不管皇上的语气，抄起地上的奏折，轻飘飘扫了一眼。不甚在意的顺手一丢，又安安稳稳的坐回了原位。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皇上冷着一张脸，双手死死按在龙案之上，眼中的冷意似能凝结成箭。

    “本王作何要解释？皇上你怎么没看看这人是何时安排进的宫！又是安排在了何处！”

    皇上看着他这副傲气的模样，蹙了蹙眉，道“除了老十，其他人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猫着腰溜出养心殿，唯恐闹出些动静惊了里面两位活阎王的眼。待溜出养心殿，都暗叹了一口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又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好还好，还安安稳稳的按在脖子上。

    十爷内心也是恼怒，往日里无端的责骂，自己也自知曾涉及陷害过四哥，也不多争辩，想着能忍则忍。今天谁知这好四哥抽了什么风，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一顿臭骂。天地良心，今日好不容易明玉下厨，自己一口没吃上，反到这养心殿吃了一肚子的气！

    再开口时，语气也带了几分讥讽“康熙五十四年，浣衣局！四哥这是怎么了？几个洗衣服的宫女也能夺了你的江山不成？”说罢，也不管皇上可能发多大的火气，扭过脸去，再不愿看他。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大怒并未降临，养心殿一时间静的可怕。

    康熙五十四年，浣衣局，短短九个字像是扎进皇上心中的尖刀。皇上怎会不知这是什么日子？只是先前接连被气，老十又是个向来不安分的性子，加上夏刈的鼓吹，便想当然的觉得这个弟弟要谋反，欲图不轨。

    “你是为了她？”虽是疑问的语气，但皇上心中却有了确定的答案。

    “哼，要不是她，你当本王愿意天天受你这窝囊气？当年，她为了不被指给十四弟，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在那浣衣局，冬天十根手指冻的活似炊饼，天天受那些小人的欺负。”

    冷冷撇一眼皇上，十爷又道“你我都在这宫中活了大半辈子，你该不会不知道一招跌落神坛会是什么个光景吧？要不是兄弟几个暗暗塞了人进浣衣局，又使了银子，那八年她能不能熬过都不好说。”

    “话已至此，倒是不吐不快，索性今天就说个明白！她既跟了你，你为何不好好待她？没名没分，失了孩子，死了心，她出紫禁城时那还有昔日的光彩，白活一口气罢了！早知如此，想当年我就是拼了命，拼着被皇阿玛赐死，也要藏了她去，不叫你们，不叫这吃人的紫禁城把她害了去！”

    言至此处，昔日义气不可一世的敦亲王脸颊留下了两行泪水“只是难为了她，自己已然是油尽灯枯之势，还不忘嘱托十三弟，给八哥九哥送去一个痛快。又辗转嘱托明玉，要我们好好活下去，带着她的念想活下去。”

    说罢愤恨地盯着皇上“这些年我对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散尽了。若不是她的话，若不是明玉的陪伴，我倒不如陪十四弟去西山轧草伴着皇阿玛，亦或是跟着八哥九哥上黄泉做伴。都好胜过在这人间做个行尸走肉。”

    听了敦亲王一番抢白，皇上默然。

    敦亲王亦不再吭声，只扭过脸去，一把摸干脸上残余的泪珠。他心中想着，言尽于此罢了，若是四哥还是不留一丝生路，那倒不如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