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病来如山倒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本弥足珍贵的航海日志孤本,应该是当初跟随郑和下西洋时期流传下来的,看样子是某艘附属船上的人所写,毕竟郑和最后一次出使西洋大概是在宣德五年左右,而且好像病死的地方是印度某地,那当时肯定只是附属的某艘船只与大部队走失。郑和每次下西洋,随行船只有四五十艘之多,随行人员过万,最后一次好像是两万七千多人,包含各类官校、旗军、勇士、士民、工匠、买办、书手等。走失个别船只,或者在某些地区被动遗留或主动驻扎一些人员,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永乐十五年“,当时还是朱棣在位期间,这个时间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约是郑和第五次下西洋,以沿途的东南亚国家为主要对象,最远好像到达了现如今印度尼西亚的爪哇等地。而根据航海日志后半篇的描写,大约意思是遇到飓风之类的海上风暴,跟主要船队失去了联系,船身受损后,颠沛流离至该岛,可能遇到了棘手的麻烦,”大凶“。日志到此后就再无更新,大概率逐渐与当地土著通婚融合,再也没有离开过,终生没有再返回大陆去。
看当地的建筑特色和旗帜上的隶书繁体文,可能依稀留着一点点古文化的影子,但年代过于久远,目前能真正看到的,只是个别的一些蛛丝马迹和这一本古籍了。
为了验证这位老者和少女对汉字知识到底了解传承了多少,顺便摸一摸底,看我们之间到底有多少文化渊源,我试着用手指蘸了些水,在桌子上写下“郑和“两个简体字,老者和小姑娘都紧皱眉头,看了看字,又看了看我,露出茫然的神态。
我想了想,拍了拍脑袋,感觉自己有点犯蠢,不应该这么写,一是他们大概率认不得简体字,二是毕竟他们的部落中流传下来的传说中,可能不会像后人一样直接以“郑和“直呼其名。写什么字好呢?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想了想郑和的其他名号,又蘸了点儿水,写下“三寶“两个字。为了更贴近他们可能懂得的文字,我写”宝“字的时候,特意用繁体字表达。
如果这两个字还不认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文字方面怎么试探比较好了。
不过好在两个人明显眼前一亮,都激动地点了点头,少女眼里更是泛出异样的神采,毫无顾忌地一把拉着我的手拽了出去,引领着一头雾水的我,在旁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向旁边一座石峰爬了过去,石峰不高,但相对陡峭,只是历经了百年岁月,当地的人们已经在旁边开辟出了石阶,拾阶而上,很容易就来到半山腰的一个石洞旁,透过射进来的光线,看清楚里边简易供奉着的,是一位神采奕奕栩栩如生的石刻雕像,看穿着打扮,明显是中国明朝的官服。到底是几品官服,我就看不出来了,自身的文化底蕴达不到那个水平……长相虽然仅仅是简化的线条勾勒,但也跟东南亚土著人有一些差别,可惜年代过于久远,相貌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衣服棱角也有些风化或受到了盐水侵蚀的影响,变得更加钝化。这座半身雕像的下半身石基上,刻着一行隶书繁体字,拂去上边的尘土,映入眼帘的赫然竟是:“三寶欽差鄭公像“。
看来实际情况跟我之前的预料,相差无几。只是实在打死也想不到,竟然能在这样与世隔绝的荒岛、这样相对落后的部落里,遇到当年追随郑和下西洋人员的痕迹。至于当初流落到这里的是哪些前辈,暂时还没有看到文字记载。不过不管具体是谁,跟我们总是同根同源,只可惜年代过于悠久,这些人的儿女早已同当地人的血脉融合,就连说的话,也完全是当地土著语言了。
百年悠悠,风水轮流,没想到五百多年后的今天,又有一批中国人流落至该岛,这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安排??
正在思考时,芬姐廖思佳等人也爬了上来,看到山洞里的石像初觉惊奇,辨认清楚刻字后,个个惊叹不已,感慨异国他乡的神奇偶遇。
廖思佳可能之前在街道上看到了少女拉着我的手,这会儿虽然早已放开,但仍生怕我被少女抢了去似的,吃醋般抓着我的胳膊紧紧不愿意撒手,小嘴撅得老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逗得芬姐直拿她打趣。朱梦琪一言不发,却也轻轻咬着下嘴唇,拉着我的另外一只手,虽然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狠狠拧了一下我的腰,以示惩戒。芬姐看到这样的情形,对我笑了一下,扶额摇头,表示深感同情。
可我明显是“被”拉手的呀,又不是我主动腆着脸去勾搭别人小姑娘,莫名其妙就被当作花心大萝卜看待了,实在有些憋屈。
不行,男人的场子,还是要找回来的。表面装作云淡风轻笑吟吟的样子,私下里也偷偷拧了一下朱梦琪的腰,表示一报还一报,睚眦必报。当然没有故意用力,略施小惩而已,但已经惹得她龇牙咧嘴,直接横眉怒目杏眼圆睁向我竖起了拳头,装出一副恶狠狠要教育我的样子,却被我当成了空气装作没看见,借机站在了廖思佳对面身侧,拿廖思佳的身体当作挡箭牌,隔了开来。
美女猛于虎,还是保持安全距离比较好!
本来众人都想询问一下更多的相关信息,比如这座雕像是谁刻的,已经刻成大约多少年,附近区域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存在……可惜跟少女试着比划了一会,还是果断放弃了这种效率极为底下的哑巴式沟通。
慢慢来吧!如果我们能学会彼此的一些语言就好了!
由于海盗来去不明,极有可能仍在外围虎视眈眈,山洞估计早就被糟蹋一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闯进来骚扰复仇,我们几个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更好的去处。类似丧家之犬一样戚戚然流浪荒野,还真不如跟眼前的这些土著居民抱团取暖。打定主意后,劝说众人暂时安心待在此处,日后再寻觅返回大陆的办法。众人也知道外围形势的严峻,根本没有胆量和勇气出去拿生命冒险,也纷纷点头同意继续待在这里。
小象不太习惯太多人聚居的地方,不过它对周边区域好像明显比山洞周边熟悉,经常自顾自的溜出去几天也不见踪影,倒也不需要我担心什么。唯一念叨的,就是千万别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踩中他们设下的陷阱里去。不过幸好,大象并不在该部落的狩猎清单里,陷阱也大都只是偶然设置在目标猎物的惯用“兽道“上,对它构不成什么威胁,目前暂时相安无事。
暂时安置下来后,之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空松懈了下来,这段时间过于透支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持不住,“病来如山倒“,夜半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呻吟出声,将最近睡眠同样变得较浅的阿强给吵醒了,看我虚弱得躺在床上,伸手试探了一下我的额头温度,瞬间就弹了起来,飞快地去喊芬姐。
了解了才知道,部落的医疗条件很差,少女他们甚至要将部落中的巫婆给请了过来,却被芬姐她们委婉拒绝了。毕竟芬姐曾在南城的药企工作过,知道医病救人,还是得靠科学才行。不过部落没有现代化药企,根本生产不了医药类产品,一时半会搞不到任何退烧药出来,之前的急救包,也早已消耗殆尽。幸好在那名少女的帮助下,从附近采集了一些他们之前常用的草药回来,芬姐经过大量的细心比对,终于选定几种用得上的药草,熬汁内服,并细心地将粗布毛巾用冷水浸湿,敷在我的额头、腋下、腿部等处,物理降温,避免体温过高损害了我的中枢神经系统,勉勉强强维系着我蔫蔫的身体。
阿强毛手毛脚,不太会照顾人,被临时赶去另一个房间居住。芬姐之前带过自己的孩子,又具备药理知识,相比之下,更懂得照顾病人,看我病重,经常就守在床边,提防我高烧昏迷,留意我是否出现气促、瞳孔放大、抽搐或痉挛等现象。廖思佳和朱梦琪则时常探望,力所能及地替换轮岗,端水熬药。
以前还从来没有病得这么厉害过,这次竟然连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能力都失去了,一度无法清醒和意识到周围的环境。
如果空难后的种种,都是在与天斗、与兽斗、与人斗的话,这次重度发烧,就是自己在与自己作斗争了。
扛得过来,生;熬不过去,死。
早在南城时期,就很清楚感冒发烧实际上并没有特效药可以医治,许多药企也只是打着治疗的幌子,缓解减弱一些病症而已,虽然这么说可能很容易得罪人,但我相信这是许多人所公信的事实。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芬姐挑选的草药的的确确缓解了一点病症,也幸好自己的免疫系统还在勤勤勉勉地发挥着效用,在积极与入侵的病毒或细菌在激烈地抗争。
求生的本能也促使着自己一直在默默自我鼓励,自己给自己打劲,不断地在心里默念“快点好起来!我们要回到大陆去!”但脑海里同时也仿佛隐隐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聒噪着:“躺平吧,就不用那么辛苦!”、“放弃挣扎吧,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的的确确,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想彻彻底底的就瘫在那里,完全放弃挣扎求生的欲望,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上天来主宰安排。可惜朦胧的意识中,仍能细微地感受到周边有人在悉悉索索地说话交谈、抚触我的身体,将我从自弃的边缘,一点一点的又给拉了回来。想到众女的弱小无助,想到阿强的悲惨经历,想到自己远在大陆的父母,求生的本能又开始一点一点的发挥作用……
就这么的,不知道过去了几天,终于感觉身体清爽了许多,除了四肢感觉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外,慢慢恢复了清醒。
朱梦琪是第一发现我醒来的,她一下蹲在我的眼前,冰凉的小手摸着我的额头,生怕我继续沉沉睡去,看我眼神逐渐清明,小嘴又委屈得嘟了起来,泪花开始在眼圈里打转,差点要哭出来,带着哭腔喊道“臭凌志,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吓死我了!”
担惊受怕了几天,憋屈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
我内心感觉到暖暖的,被人惦记被人担心着,真心挺好。
还没等我说话,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廖思佳端着水,出现在门口,发现我恢复意识后,高兴得差点儿直接把碗扔了,瞬间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你好些没?“
跟在后边的芬姐拽了一下她俩的胳膊,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别乱和我讲话,以免影响到我精心休养。走过来试探着抚触了一下我的额头和身体,开心地点头说道“好了很多,没那么滚烫了!“
少女也过来看了几次,发现我的确有些好转,也禁不住面露喜色。
看我身体逐渐恢复,众人传递给我两个消息,一个关于海盗的,另一个,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