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阴谋再起
这雨一连下了三天,水面都跟着涨了不少,天洲便是这般气候,春秋多雨潮冷,而这连绵的雨也让此处的地形有些诡异,暗沼逢生,秘漩纵布。
昨日温良服了药便早早睡下,只是晚风带着雨磕打这窗架子,连着修补数日的温良怎么也睡够了,被这烦乱的节奏搅得彻夜难眠。
他肤本就白,一夜未免的眼睑带着青灰,加之余毒尚在嘴唇虚白,努赤澜一瞧见他便蹙起了眉:“可是身体不适?”
这续命丹配合古方服用,温良为何还会显出如此病态。
只见温良掖着衣摆入座:“……王公子多虑了,在下只是没睡好。”
没睡好。
万幸只是没睡好。
“那温公子早膳之后再去多休息休息。”阿布马虽然是个没情操的,但这温良面色差他还是看得明白,他可不愿未来王后一病不起。
温良谢过阿布马好意,转而看向正襟而坐的努赤澜:“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天洲。”
努赤澜五指规律地叩击着桌案,那骨节分明的指苍劲有力,弹响间薄唇微张:“明天午时左右我们就到渡口了,届时与我的商队汇合,后天日暮前我们就能抵达云州关口。”
“这么快?”
努赤澜泛着波澜的蓝眸只笑道:“你急于成亲,我也急于回西戎,快点不好么?”
听到成亲二字,温良的感叹被噎了回去,唇瓣微微抖动着,眼底是瞧不见的赧色。
他捏起筷子,修长的指尖夹住银筷的后端。
努赤澜可不会放过任何逗趣的机会,他略带痞气的眼光扫过对方的纤指:“我们西戎有古话,筷柄捏得越远,嫁得也越远。”
温良嘟哝道:“咱们大齐可没有这个说法。”
他没察觉出努赤澜话里的意思,只当是顺嘴聊及风俗谚语,继续小口啜着粥。
努赤澜撑着脸,缱绻的目光自然落下,满是欢喜。
与此同时,温良失踪五日的消息已经惹得京兆王庭一团大乱。
鸾座金座给得了富贵,却享不了安宁,先是战事不断,后有内阁整顿,如今好不容易牺牲温良稳住西边,甚至有一口气除掉西戎王的机会,眼看天下就要落入齐建宇的手中,温良却凭空消失了。
追查了数日也没个结果。
勃然大怒的齐建宇将折子甩在了地上:“泱泱大齐,和亲队伍都能被劫,找了这么多天,竟然一点踪迹都没有!”
满朝文武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自打温良真的随御林军离开了京兆,这齐建宇便消了所有兴致,寝食难安,夜夜里梦到温良的好。可温家触犯大齐律例为实,罔顾王法居功自傲,更是拉帮结派行大逆不道之事,就算灭他满门也死不足惜,若非念在和温良的一番旧情,这温家早就是刀下亡魂。
可是一想到那西戎王念着温良,而温良为自己守身如玉这些年最后便宜了那西戎人,有种私物被玷污的气愤。而今为了大齐割断一切舍离,与太保古仲商议派遣温良刺杀西戎王以除心患,谁知途中竟出了变数,如今温良生死未卜。
若是还活着,这温良自然还能讨个体面的死法为国捐躯。
可若是死了…
一想到这里,齐建宇却感到一股钻心的疼。
他爱温良,也恨温良,若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叫他如何甘心!
齐建宇陡然起身,面对朝堂一阵咆哮:“都是无用之人!”转头间攥紧了拳:温良,你就算要死,也必须是为了我而死!你到死都是我的人!
反观议事阁内,两国使者交锋。
西戎使者质问:“我们王上仁厚,只要你们一人换六州安宁,而你们倒好,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大齐使者也不是省油的灯,面向西戎使者咄咄相逼:“郡王被掳满地黑火药,莫不是你们西戎贼喊捉贼。”
西戎使者嗤笑道:“我们西戎力求百姓和平,若非如此便不会提出用一人来换。再说了,这黑火药威力如何你们是知道的,铁骑所到之处硝烟三日不减,你说我们用黑火药来掳人?那怕是周围城池都不够烧的。”
“你——”大齐使者顿时语塞。
一直在旁座的古仲鞠着笑迎向西戎使者:“使者别激动,切莫伤了和气,人既然是在大齐境内失踪的,我们就算掘地三尺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再说了,温家如今是罪臣之氏,如果
西戎王喜欢温良这样的人儿,我们再寻一个便是了。”
哪知西戎使者听到这话,反而震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有换人的道理!我们西戎可不像大齐后宫三千霍乱朝政,我们王上要的人,那就是要捧在手心的人,岂容你们敷衍放肆!”
古仲闻言,立刻拱手致歉:“是我失言了,还望使者见谅。”
西戎向来是大齐不屑谈及的存在,虽惧怕他们的战争实力,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西戎的民风国情,古仲没想到这西戎王要温良和亲不是为了辱没大齐,也不是为了取悦。
他心下一惊,这下坏了。
他好不容易扳倒了温家,若这温良真得了西戎王的信任反过来要他夺他古家的权可如何是好!
不行,皇上既然答应和亲,便是免了温家满门的罪责,再加上忌惮西戎的兵力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暂时不会动温家,眼下他只能趁温良还在国境除掉这个隐患,绝不能让温良活着跨入西戎的境内!
离了议事阁,古仲差人叫回了正在商议安排联查事务的儿子——九门提督古源。
“父亲这么急唤我回来是作何?皇上今日在朝上怒骂儿子的无能,眼下我正要召集第三波人马下天洲搜寻。”古源作为九门提督担任着步兵统领的重责任,而这御林军也属他的麾下,这次和亲队伍被劫,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若非皇上对玲珑和父上的信赖,这古源怕是已经人头落地。
古仲却制止了儿子:“人是一定要找到的,你且听我说下去,找到温良,立刻将他诛杀,这事一定要做得干净,不要叫人发现。”
古源瞪大了眼睛:“……父…父亲,你说什么?”
这温良是陛下和西戎王钦定和亲的人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想要弑杀温良。
可古仲却只是眯起双眼,拍了拍古源的肩膀,阴鸷的目光写满了对权利的渴望:“他若不死,我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