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一场不属于他的婚礼
黄昏时分大片白云被落日染红，天气晴得晃眼，青草和泥土混合出一种清新的香气。
唐郁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叔叔喝醉的那晚身上的气味。
在这么暖和的天气里，他却手脚冰凉满头冷汗。
那辆车看起来离自己并不远，可是他走啊走啊，永远都差了那么长的一段路，每靠近一点，他的心脏就更窒息闷疼。
一个小时后，他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地站在几座墓碑后面，看着不远处的裴临钧。
裴临钧没架子地坐在墓碑前，侧脸映着阳光，深邃狭长的黑眸温柔深情，精致的眉眼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帅气。
他把白蔷薇放在墓碑前，和墓碑上的照片有说有笑。
几次笑到弯腰扶额，转眼又满目珍惜。
唐郁没力气地蹲在地上，隔着几座墓碑看那个自己好喜欢的人。
叔叔现在的神情他好熟悉，跟平时看他眼睛的时候一模一样，沉溺的、温柔的……原来还有想念。
唐郁的腺体毫无预兆地突突跳了几下，忽得传来一阵刺痛，他脱力地跪倒在地，眼神恍惚泛着重影，好疼啊……
怕被发现，他缩成一团靠着墓碑，不舒服地扬起脖子艰难喘息，看着日暮一点点地黑沉下去。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先回去了。”他隐约听到了叔叔的声音，然后是汽车开走的声音。
“呵呵……”唐郁笑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头发里。
是有多专心，他们离得这么近，叔叔都没有发现他。
他撑着胳膊爬起来，慢慢往那块墓碑走去，一大束白蔷薇摆在上面，还没走近就先闻到甜甜的花香，和叔叔爱给他用的那瓶香水……
一模一样。
他站在墓碑前，泪意朦胧地看着上面的名字。
——方遇。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皮肤白皙乌发微卷，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眼睛弯成新月的形状。
好巧，他们的眼睛那么像。
唐郁瞬间泪如雨下，他双手捂着脸把哭声挡住。
原来叔叔喊的每一声，每一声都是方遇。
是他一开始就以为错了。
叔叔的爱人去世了，他们再也见不到彼此，得不到爱人是痛苦的，叔叔好可怜。
唐郁失魂落魄地站着，笑了哭哭了笑，单薄的肩膀颤动不安。
所以，叔叔对他的好都是假象，他只是替代品。
叔叔喜欢他的眼睛，因为像方遇。
叔叔讨厌他的声音，因为不像方遇。
唐郁痛苦地揪着胸口的衣服，蹲下身体看着照片，语气执拗哽咽，他的懦弱在这一刻消失了。
“那我就不行吗，我不可以替代你吗。”
滴答滴答——
唐郁觉得脸上湿湿的，抹了一下鼻子看到了满手的血。
又流鼻血了。
他用袖子挡住鼻子，仰头看着大片的云朵，血液呛到了嗓子里，他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他狼狈的样子，好像是抢了东西之后的报应。
唐郁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袖子上沾满血迹，胳膊上黏腻湿冷，他从山上下去天已经黑透了，顺着马路走到脚疼才看见一辆出租车。
“您好，方氏经纪公司。”
唐郁说完就缩在后座一动不动。
很快就到了方煜的公司，唐郁是这边的员工，不少人认识他，看到他的样子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唐郁旁若无人地走到方煜的办公室，失神地推开门。
方煜吓一跳，“唐唐？我正要走……你怎么了！”
唐郁定定地看着他，平静地问道：“方遇、才是叔叔的爱人对吗。”
方煜没有马上说话，愣了几秒后他把手里的文件合住，点了支烟，“你都知道了。”
唐郁眼眶又是一阵湿热，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他的信息素是、白蔷薇的对吗。”
“对，白蔷薇omega，我哥。”方煜咬着烟头，“我哥喜欢裴临钧，喜欢了很多年。”
方煜说着看了唐郁一眼，吞吐着烟雾又继续开口，“所以裴临钧对我没有说不清的感情，我们中学就认识了。我哥不在后，他是更照顾我了，但没有过界的行为……”
方煜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拿起手机看向唐郁，“裴临钧的。”
唐郁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觉得非要过来验证的这一步，是把自己判了
死刑。
方煜接通电话，打开免提，“怎么了裴狗。”
“你又把唐郁叫过去工作了？这么晚了还不下班？”
唐郁愣怔地盯着手机，眼圈通红，两手用力攥紧。
“拍几个视频怎么了？唐唐都没意见，我给你把人送回去还不行吗！”方煜说，“等着吧，一会儿就到家了。”
唐郁低垂着脑袋，“谢谢。”
方煜把唐郁带去洗手间，给他新毛巾让他洗洗脸，“唐唐，我觉得你长大好多，第一次见面像个小朋友，话都说不清。”
唐郁没有反应，只是在方煜把他送回家的时候，忽然问了句：“你知道5月18是什么日子吗？”
方煜结合今天发生的事，脸色微变，又笑着说：“我生日啊，唐唐要给我过生日吗？”
唐郁脸色一白，随后勾了勾嘴角，小梨涡浅浅地出现，“提前祝方煜哥哥生日快乐。”
他回家后，看到餐桌上放着一份外卖。
裴临钧刚洗完澡打算再工作一会儿，走过去抱了抱小家伙，“乖乖吃饭，微波炉里有牛奶，吃完早点休息。”
唐郁黏着他，笨拙地亲吻勾引alpha动情，裴临钧反过来把他吻到腿软，然后拍着他的小屁股，“你今天工作太累了，去吃饭洗澡，不要胡闹，听话。”
唐郁扬起笑容，因为下午去见了爱人，所以晚上就不想碰他了吗？
“好，唐唐听话。”
叔叔走后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只动了动嘴，没能发出声音。
他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饭菜毫无食欲甚至有点反胃，可他必须听话吃完。
西蓝花牛排、奶油南瓜焗面、草莓酸奶。
他大口吃着酸甜的草莓，反胃让他身体微微拱起，只能拼命咽下去。
叔叔从来都不知道，他不喜欢吃肉、更不喜欢吃甜食。
婚礼这天唐郁穿着一件白色西装，化了淡妆做了头发，和裴临钧在教堂的休息室等着。
庄严浪漫的乐曲在这一刻很神圣，外面亲朋满座，祝福声此起彼伏。
“怎么一早就开始走神，办婚礼不开心吗？”裴临钧亲昵地搂住唐郁的腰，半吻半咬着他的小耳朵。
“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omega，以后就没人敢笑话你是小傻子了。”
唐郁怕痒地缩了缩脖子，对上叔叔宠溺的眼神也跟着笑了起来，小梨涡深深地陷在嘴角，偏圆的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谢谢叔叔，我很开心。”
今天是5月18号，是方煜的生日，也是方遇的生日。
还是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
他从里到外都不属于自己，不管是婚礼还是爱人，他只是叔叔心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