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偷懒
何诗芮忍不住在内心暗骂道，也发觉事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希恺，你相信何老师吗？”
杨希恺不知道为什么何老师会那么突然问自己，但总归是信任她的，毕竟在幼儿园里，他最喜欢何老师了，就连院长都要排在第二。
“相信。”他点头道。
“那你相信何老师可以帮你解决问题吗？”
“相信。”他再次点头道。
“那你告诉何老师，为什么在不冷的天气下，你不肯脱掉外套？还有，你额角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问完，杨希恺沉默了。
他低下头望着地面，十指紧张地玩弄着糖果，脚尖也不安地点了点地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何诗芮见他不敢回答，内心即心疼又生气。
“希恺，何老师是不是在班上说过，每一个问题的存在，都配对着几个解决方法，每个问题都不是问题？”
“恩。”杨希恺小声地回道
“那现在你遇到的问题都配对着几个解决方法，只要你肯告诉老师，何老师一定会给你最好的解决方法。而且……”
“老师相信目前遇到问题的不止你一个人，还有妈妈对吧？”
听到“妈妈”，杨希恺的头立即抬了起来，他疑惑不解地看着何诗芮，似乎是在无声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但当他充满犹豫又害怕的目光对上何诗芮坚定的眼神后，心里仿佛有股巨大的力量帮他的内心加了一个盾。
他抬起手把外套的拉链从上拉到下，当着何老师的面把外套脱了。
看着脱掉外套后的杨希恺，何诗芮整个人傻愣在原地了。
她看见了昨天顾珞星说的伤痕，她记得她只说一道，但为什么眼前的小男孩手上却是充满无数个伤痕？
她想抬起手触摸他的手臂，但举到半空中后却犹豫了。
她不敢，她怕弄疼了小男孩。
“到底……为什么啊？”
何诗芮问向眼前的小男孩，同时也在问向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这种人出现，这是家庭幸福的她永远都不了解，永远都感同身受不到的事情。
比起何诗芮的不可置信，杨希恺算淡定了。
“我的爸爸是个酒鬼，他白天开档做生意，晚上出去喝酒。他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回家，如果加上心情不好，生意差，他就会抓着我跟妈妈来打。昨天档口没什么生意，没赚多少钱，所以……我的身体就变这样了……”
何诗芮越听，眉峰蹙得越高。
“妈妈呢？为什么妈妈不选择报警？”
“爸爸对妈妈时好时坏，爸爸每次打了妈妈后就一定会对她非常好。妈妈心软，加上她是马来西亚华人，在这儿没什么亲朋戚友，护照又被爸爸藏着，所以她才放弃报警的念头。可是……我每次见妈妈被打，我心里很难过。何老师，我想要离开这个家……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对他们那么好……而我的却是这样……”
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三人肩并肩走在沙滩上散步，堆沙堡，放风筝，野餐，是杨希恺这辈子最渴望的场景，但他自小就知道这样的场景是无法在他的人生中发生了。
他羡慕每一位由爸爸接送上下学的同学；他羡慕每一位可以边走边聊今天在幼儿园发生趣事的同学；他羡慕每一位拥有幸福家庭的同学。
而他呢？他什么都没有，只能羡慕。
何诗芮抬起手温柔地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心疼极了。
这小孩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连哭泣都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小声……
“希恺，你可以羡慕大家，羡慕所有人，但不要因为羡慕，而忽略了身边的人。你要记住，你还有妈妈，有一个爱你疼你的妈妈。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缺少母爱，失去妈妈？你羡慕别人，别人一样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妈妈，所以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可怜，你并非这样，明白吗？”
“嗯。”杨希恺小声地应着。
何诗芮站起身子，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和笔写了一串数字。
写好后，她把纸递给杨希恺，“希恺，这件事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如果爸爸再打你们，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打给何老师，老师会马上赶到。你担心的一切，妈妈担心的一切，老师都会尽全力去帮你们解决，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这样才可以保护妈妈知道吗？”
杨希恺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纸条，而后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收进裤兜里，并点头答应何诗芮。
他不喜欢爸爸，不喜欢打人骂人的爸爸，也不喜欢选择忍气吞声的妈妈，他想要改变生活，他不想要再这样下去了。
放学，希恺妈妈穿着跟昨天一样的装扮，在门口跟何诗芮打了声招呼后，就牵着希恺快步离去了。
何诗芮看着在太阳下穿着外套的一大一小，心里即心疼又无能为力。
幸亏刚刚有劝动希恺，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滋！滋！滋！”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致电人，诶，她怎么会打来？
“珞星？”
“是我，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无精打采？”
听完，她疑惑地抬起眼皮环顾四周，找了一会儿，她终于在对面的大树下找到身穿西装的顾珞星，很干脆利落的样子。
一人站在幼儿园门口，一人站在对面的大树下，两道带着笑意的目光穿越人群，在空中交接。
何诗芮站在原地注视顾珞星的目光，唇角微微翘起，好奇问道“怎么来了？”
顾珞星对她这即好奇又惊喜的反应非常满意，她勾了勾嘴角，看着何诗芮回道“我来看看何老师有没有偷懒。”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偷懒？”何诗芮好笑又好气，一来就那么调皮。
顾珞星笑弯眉眼，“我是来观察的，希恺那儿有什么进度吗？”
“希恺比他妈妈好多了，至少我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他想要改变生活的欲望，而且昨天他爸爸又打他俩了。”
“又打？这是什么人渣啊？”顾珞星微蹙着眉，这种事其实她见不少，但每遇到一次，气就来一次。
何诗芮叹了一口气，开始述说今天与希恺的交谈过程。
听完，“你知道希恺家在哪儿吗？”
何诗芮手拿着手机想了一下，“我没去过，但我这儿有学生的个人资料，等会儿我去把地址抄下来。”
顾珞星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你有接到电话，一定要马上联络我，千万不要一个人独自行动，他爸爸能把他们打成这样，想必身材一定非常高壮，所以一定要非常谨慎小心，不能让自己受伤，好吗？”
何诗芮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顾珞星心中的担心，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让听者不仅不反感，内心反而有种酥酥的感觉。
“好~我知道，顾导师。”她的脚尖点了点地面，含笑回道。
顾珞星的心暂时落回肚里，现在她的眼里只有载满着何诗芮含笑说话的表情，心不知觉地越跳越快，眼神里也多了几份温柔。
“姐姐，一起吃晚餐吗？”
突入而来的这声“姐姐”，弄得何诗芮的心脏又酥了一下。
而且她发现到了，顾珞星会在幼儿园时，会在认真讨论事情时，叫她“何老师”，而私下只有她俩时，她才会叫自己“姐姐”。
这么一想，她才忽然间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何诗晴的朋友都毕恭毕敬地叫自己为“大姐”，只有顾珞星这人一个劲儿地叫自己“姐姐”。
何诗芮浅笑了一下，连个称呼都那么细节。
“今晚吗？”
“今晚有个会议要开，明晚好吗？”
“好啊，想去哪儿吃？”
顾珞星扬了扬唇角，“我想去姐姐家吃姐姐煮的，姐姐煮的比外面煮的好吃多了。”
才吃过一顿就那么肯定？嘴甜。
何诗芮也笑了笑，好笑又无奈，“那你想吃什么？姐姐得提早准备食材啊。”
“姐姐煮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挑食。”
果然还是这一句话，何诗芮心想。
“那……到时辣椒炒青椒你也得吃下去哦。”
顾珞星知道何诗芮又开始逗她了，当即隔着一条马路撒起娇来，“姐姐~你别这样嘛！”
见着，“哈哈哈哈……”何诗芮捂着嘴，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着电话传来的笑声，顾珞星的唇角也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等到何诗芮笑完了，顾珞星才开口说道“姐姐，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我们明晚见。”
何诗芮举起手看了一眼时间，时间的确不早了，而小朋友们也回得七七八八了。
“好，明晚见，记得按时吃饭，小心开车。”
说完，两人互道再见，顾珞星就朝车的方向走去，驱车离开幼儿园了。
到了诊所，顾珞星跟前台小姐姐打了声招呼，正打算要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倒退了几步回来。
“柔柔，明天晚上七点后，我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姐柔柔看了一下电脑，“明晚七点半有一位庞先生。”
“把他的预约换去明天午休，若不行就再安排其他时间给他，明晚我临时有事要处理。”
柔柔边听边点头，正当她想开口说话时……
“顾导师是去处理事情，还是跟心上人约会啊？”一道有点欠打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