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雪夜归人（五）
李云帆环视四周：“那只能找出口了？可这里的地方都被我们找遍了呀。又等晚上吗，保不准又莫名其妙睡死过去了。”
江浔冲壁炉抬下巴：“这不是还有地方没找过吗？”
苏荔赞同点头。
兰英他们之前只是在壁炉边上看着，江浔也发现过壁炉里是这个屋子唯一透气的地方。
这里最有可能是出口所在处。
只是……
李云帆道：“要是一靠近就自燃……”
那他的肉香得持续多久才能散啊。
“不疼。”苏荔忽然道。
江浔挑眉将目光放在了苏荔的手上：“不疼？”
苏荔点头，她眼睛清亮就这么盯着人看，很容易让人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又来了，江浔想到，这熟悉的感觉，在苏荔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格外强烈。
他眨眨眼，暂时将想法压下，沉思了会道：“还记得吗？我们的梦里是有焦味和燃烧的声音的，和管家刚才一样，还有无法忽视的人的惨叫。”
持续了一整夜，谁也没那么容易忘记。
“我现在更倾向于那不是无意义的夜间噩梦。”
“惨叫一定是痛苦带来的。”
“那么，梦和管家刚才的状态就是冲突的。”
“有一个或许是假的呢？”
江浔冲苏荔一笑：“晚上睡着后没有任何可以挣扎醒来的办法，那它的来临有什么意义呢？”
李云帆：“你的意思是，这是梦？我们根本没醒来？”
那若是他们按管家说的牺牲玩家中的一个人，便也不可能成功出去，因为他们还在梦里。
推选出一人一定会引起争执，谁也不想死，天知道极度恐慌下人能做出什么。
而现实中，鬼知道那管家会不会对他们熟睡的身体动什么手脚！
苏荔不明白：“五个玩家选一个，四打一不是很快的事情吗？”
毛岑解释道：“技能卡一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眼里饱含被折磨的痛苦，声泪俱下道：“之前有个玩家，技能卡叫白马王子拯救白雪公主，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妈的，那人吃了口苹果躺棺材里装尸体，白马王子就出现了。骑着马拿着剑撵着我们跑啊！”
“这里的技能卡他妈都是在人类正常思想上传播□□啊！”
兰英跟着吐槽：“我们一共才过了两个副本，这是第三个，倒霉催的缺德技能卡如影随形。”
“知道晦气的乌鸦是什么吗？说明是这样的，谁都不愿意碰上晦气的乌鸦，它不仅叫声不吉利，它本鸟更不吉利。”
“你说单纯是只乌鸦过来也好，石子打飞就好了嘛，他妈的是一群啊。跟闹了蝗灾似的！”
“我们俩在那副本就一直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南鸣光三人面带同情，思想境界忽地拔高了那么一点。
那这样的话，就更不应该在这里久留了，他们得赶紧出去才行。
要么管家也在现实中，并且已经对他们下手了，要么就是他也跟他们落在了梦里，然后苏荔一把将他送回了现实，于是怀着痛恨心情的管家开始对他们动手。
总之结局不会好了！
可毕竟一切都是猜测，万一就是要牺牲一个玩家呢？
那第一个去壁炉里的人面临的就是自找灭亡。
李云帆寻思着自己什么都没做，这时候也可以适当上前捞个好感，他自己死不死其实无所谓的，反正他没有出去的执行力。
李云帆若有所思地在江浔和苏荔身上看了一眼，上前一步准备自告奋勇。
更何况，他相信苏荔暂时不会让他死。
李云帆：“我……”
“我来吧！”
兰英上前一步，迎着大家的视线道。
“副本里嘛总得勇于面对刺激。”她勉强提了一下嘴唇。
她和毛岑过了两关其实都没付出什么，是这个学长念在碰到一个学校的学妹，在休息点帮了她一把。
她提出的组队，毛岑也没拒绝。
南鸣光在这个副本付出挺多的了，毛岑老好人的个性一定会自告奋勇做第一个尝试的人的。
倒不如她先上。
他们，是一个队伍的啊，哪能老是让毛岑去护着她。
毛岑不赞同地拉扯兰英的袖子，想自己上前去替代她。
兰英目不斜视，直接往壁炉那奋力跑了过去，毛岑手中的衣袖鱼儿似的滑了出去。
她很容易后悔的，趁自己后悔之前，是死是活，赶紧来个痛快。
兰英跨进壁炉的那一瞬间等比例缩小了大半，她没有变成管家那副乌漆嘛黑的德行，刚开始是明艳的火苗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了，她的皮肤缓慢覆盖上一层焦炭，由外向内扩散开来。
众人是看着她一点一点没了人形的，她没有挣扎，看起来确实没有遭受到什么痛苦。
可这样的大火包裹着自己，这样的变化出现在自己身上，在心理上她总归是无法忍受的。
可她也不敢动，因为会有碎屑跟着她的动作掉到火里然后消失。
那碎屑掉得越多，她一边觉得恶心恐怖一边又害怕这些都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万一动弹过大，手脚都掉下来了怎么办？
她这样吓唬着自己，却又不愿意让毛岑和南鸣光他们担心，于是僵着身子冲他们拧出了略微扭曲的笑。
毛岑跑过去想陪她一起，却硬生生地撞上了看不见的屏障，竟是半分靠近不得。
若是想出去或死亡，一定要一点一点地看着一个人一个人被燃烧。
苏荔眼睛偶尔瞥一眼钟表，计算着这一场献祭要花多久的时间。
兰英的身上彻底长出了粗糙的纹路，她的五官四肢在萎缩，这时她透过烈火看见了管家的真面目，还是完人的真面目。
他在火里挣扎怒骂，壁炉外有一个男人冷漠地直视管家，他的嘴一开一合，但管家的声音太大，她听不清那个男人在讲什么。
她又看见了一如昨日的管家，正拖着自己和毛岑熟睡的身体走下楼，走向壁炉。
她仿佛一瞬间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嘶哑着嗓子大叫道：“放开他！”
而后，火焰和她的尖叫都戛然而止。
随着啪嗒一声，来自兰英的焦炭和管家的那份碰撞了一下滚落到地上。
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毛岑满头冷汗，结巴道：“她，她……”
他甚至问不出那句话。
兰英是活着还是……
李云帆笃定：“活着，回现实了，最后她眼睛里倒映的不是火苗是黑影。”
“这是梦。”
苏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视力不予评价，不过心里倒是又有了点数。
江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号召道：“那下一个。”
毛岑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然后是李云帆。
在李云帆彻底变成焦炭后，江浔没有急着踏出下一步。
他转过身，眼底带着苏荔看不懂的期盼。
江浔问：“之前没机会问，你和李云帆是有什么交集吗？”
苏荔想了想，认为没什么好回答的：“没有。”
江浔脸色不变，但苏荔就是觉得他有些失望。
于是她补充道：“我不认识他，但他跟我父母应该有交情。”
李云帆也是研究员？
江浔点点头诚恳道：“我觉得你在变相承认你，你父母，还有李云帆跟这个世界有联系。”
毕竟李云帆坚持自己有方法出去。
那方法在这个世界中要怎样使用，会不会有什么后果，都是需要对这个世界有一定了解的。
他也不过才来没多久，能通过休息点了解到多少呢？
苏荔没否认，确实是有关系。
她道：“是有关系，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一个关卡不能证明我们的实力如何。人只有不断往上爬，才有资格知道更多，不是吗？要是你我下一秒就死在了这里，也没什么知道的必要了。”
还有，她给不出信任。
她透过江浔，好像看见了很久以前，男人的教导还在耳畔，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和滚烫的气浪交织在一起。
她不断地辨认，死死盯着他嘴唇的颤动幅度来猜测他在说什么。
“在有把握之前……不要出来。”
她没有把握，但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苏荔笑了笑，迎上江浔的目光：“相信我，会出去的。”
她愿意给予这样的承诺，但也仅此而已了。
最后进壁炉的是江浔，整个屋子空旷寂静，孤独好像一直都如影随形，爬上他的身体占据他的心。
那种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感觉伴随了他很多年，好像与生俱来就缺失了一部分。
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相反，他很享受，因为这样，在无尽孤独后找到自己缺失的部分，那种愉悦是难以想象的。
快了，江浔心道。
就快找到了。
火焰戛然而止，六块焦炭落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
苏荔闭着眼感觉到落到实地的稳定感，她正被什么东西绑着丢弃在地上。
周围几个应该是同一时间清醒的，毛岑和兰英已经开始挣扎起来。
她试着挣了挣，太结实了没挣动。
李云帆开始叫骂起来，同时不停向毛岑和兰英使眼色：“你有本事绑我们你有种松开我，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你别装焦炭不出声，我知道你他娘的报复呢！”
管家拎李云帆的动作一顿，直接将他丢到了兰英和毛岑身上，压地三个人同时嚎叫起来。
管家也没管，径直向苏荔走去。
他还记得苏荔烧他的仇呢，一定要让她做第一个祭品才能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