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个世界:宠君5
宸熙不再来九华宫后,顾其琛也不再踏足小厨房。
永仪吃惯了他做的菜,闹了两三日。
但第四天,他就消停了。
你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帝开始临幸后宫,短短的半个月,就封了七个如君。
七月初,皇帝下了口谕,要所有如君,每天都去给宫中现下位份最高的宸贵君请安。
顾其琛心如止水,第二天早早起床,抱着打哈欠的永仪坐在殿上,等着诸位“弟弟”。
刚得了宠的新人,来给失宠的旧人请安,自是少不了一通阴阳怪气,话里带刺。
只是这些人一开始都是将刀尖对准顾其琛,可说着说着的,他们又互相讽刺起来。
到了最后,顾其琛反而被忽略了。
永仪听得打瞌睡,顾其琛听得走神——
今天中午吃什么好?
鱼汤不错,烧鹅也不错。
两刻钟后,送走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的一群“弟弟”,顾其琛抱着永仪回去补了个觉。
翌日,“弟弟”们又来了。
照旧,顾其琛和永仪在上面犯困发呆,由着他们折腾。
与前一日一样,顾其琛还是一杯茶水也没给他们备,等他们口渴了,就自己回去了。
第三日,第四日……渐渐的开始有人带着茶水来请安。
过了大半月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告到了宸熙那里。
后君来请安,宸贵君不但一言不发,还连杯水都不给,不知道还以为是陛下苛待他。
这话说的狠毒。
皇帝要是有心,趁此机会就能将顾其琛给废了。
可过了两天,皇帝只是改变主意,还顾其琛一个清静。
诸位“弟弟”不必来请安,九华宫的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八月中秋节前,永仪出宫去和他的两个兄长团圆。
没了永仪,九华宫一下子好似失去了生气,变得死静。
中秋夜,顾其琛没有去宫宴,给桃生等人发了礼,让他们自己去玩,悄声出了宫门。
走到一处水榭,顾其琛将宫灯放在一边,在地上坐下。
今晚的月亮很圆,顾其琛很想他的家人。
母亲年纪大了,腰不好,少骑马,出门最好是乘马车。
父亲最喜欢做菜,也不知他的手有没有好好护养,要是长了皱纹,又要暗自叹气。
还有小弟。
他与苏家女君两情相悦,也不知,两人成婚了没有。
顾其琛不是软弱的人,要是软弱,他就不会替弟入宫。
只怪今夜的月色太冷,冷得他四肢百骸都生了寒。
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滑下脸庞,砸在地上碎一片。
“爹爹。”
顾其琛紧紧抱住自己,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想回家。”
十一年前,顾其琛七岁。
他还记得那天,母亲下朝回来后把自己灌得烂醉,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太女不能废,太女无错,太女会寒心,太女,太女……
那天顾其琛守了母亲半夜,“太女”二字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心里全是好奇。
十年时间,顾其琛长成十七岁的大人。
在这十年里,他几乎每一年都会从醉酒的母亲嘴里听到“太女”二字,但他不曾去问。
一个未出阁的男子,随意去探寻一个女君,不合规矩。
顾其琛从不做出格的事。
和顾其琛定亲的女君,顾其琛并不喜欢她,甚至不认识她,但那是母亲为他选的人。
顾其琛相信母亲的眼光,也盼望着,能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妻主,他会为她生女育儿。
知道弟弟要入宫时,看着他想寻死,顾其琛心惊胆战,整夜守着他,一步不敢离开。
弟弟体弱多病,性情怯弱,他若进了宫,只怕会被人活生生的吃了。
那几日,看着母亲愁容满脸,父亲以泪洗面,顾其琛也难受至极。
听闻与自己定亲的女君偷偷将自家表弟抬进府里,做了侧夫后,顾其琛好似被抽了一个大耳光。
母亲一生只有父亲一个主君夫郎,顾其琛自小想要的,是如双亲一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本就不是喜欢的人,如今她还偷抬了侧夫,自己被羞辱的同时,顾家也被踩在地上。
顾其琛是气是怒,但退婚,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顾家乃苑州名门,那女君门第上本就配不上他,德行上也如此让人不耻,自负狂妄。
要和这样的人相处一生,顾其琛做不到,索性退婚,替弟弟入宫,成全他与心上人。
母亲本不答应,可顾其琛告诉她,自己从七岁起,就对她口中的太女充满好奇。
昔日被烧死的废太女,如今登基的新帝,是同一个人,顾其琛一早就从母亲口中知道这件事。
新帝在军中十年,过去战神之名威震四方,那时候,就有很多未出阁的男子倾慕她。
顾其琛这样一说,他母亲就信了——过去十七年,顾其琛从未对哪个女君投去目光。
入宫后,顾其琛也是谨小慎微,只想好好活着。
那夜九华宫,真正看到了好奇了十年的太女,她已经是太凰之主,强大到让人仰望。
顾其琛努力过了,努力按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
但在那两个月里,他和她夜夜抵死缠绵,同床共寝。
他和她的心脏曾经离得那样近,近到,他不知不觉的,还是动了心。
喜欢上帝王,很愚蠢。
好在,梦醒得恰到好处。
顾其琛对宸熙的喜欢,还很浅,浅到他可以冷静的待在九华宫,可也很深,深到他想起她,心就痛得好似要裂开。
两种情绪纠缠,让他在这一夜,选择远离让他痛苦的根源。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永仪只是三天就忘了他做的菜一样,给他一点时间,他也可以一刀斩断那些不该有的感情。
无声哭了一场,顾其琛抹了抹脸,起身准备回九华宫。
提起宫灯,在烛光照映下,顾其琛看见自己的手指上有血。
愣了愣,用另一只手擦了下唇角,竟然又是一手的血。
顾其琛心尖发颤,慌乱地掏出锦帕将唇角的鲜血擦去。
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只是哭了一场,怎么嘴里会有血?
快速将自己检查了一遍,顾其琛眉头紧蹙——没有伤。
既然没受伤,这血……眉宇一松,顾其琛摇摇头,将全是血的锦帕塞进宫灯里烧了。
大概是天热,上火了。
悄声回到九华宫,顾其琛喝了两大杯冷茶,随便洗漱了一下,就躺上榻,闭眼睡了。
中秋夜宫外有烟火,宫中应该也会有,睡梦中,顾其琛好似就听到了,吵得人胸闷。
梦中翻来覆去半晌,在那些声音停了后,才做上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