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个世界:为权9
一开始，查影以为老南阳王来京，是不满皇帝让她的小孙儿做侧君。
阴差阳错，老南阳王到京的第一天，住在她的朝凤楼。
那天夜里，老南阳王喝了点酒，夜里说起梦话，查影的人听到了，连夜回来禀给她。
老南阳王不是因为侧君之位跑来京城的，她是知道太女有怪病，不愿意孙儿去送死。
第二天一早，查影以自己有办法让皇帝收回赐婚圣旨为条件，与老南阳王见了一面。
查影这时才知，原来太女父君、已去的君后，他当年吃过蛊虫，老南阳王是知晓的。
“本王一个老友，曾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医，昔年她与本王入京，在殿上见过君后，她那时就说，君后体内有驻颜蛊，他的孩子，必带奇毒。”
“本王好奇，问了老友是什么奇毒，她吞吞吐吐，只说是必须用阴命之人解的毒。”
“本王的孙儿稚奴，从他一出生，老友就提醒本王，稚奴是阴命之人，让本王务必小心，这些年本王一直记着。”
查影就这样知道了南阳王的次子梅在温，小名叫稚奴。
老南阳王将她知道的都告诉了查影，最后遗憾道:
“稚奴出生后没多久，本王那老友就去了，若是她还活着，说不定能替太女解毒。”
查影心想:这就是天命。
查影不是个会遵守承诺的人，但因为那“稚奴”二字，她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做了一次好事。
稚奴，只听名字，就觉得是个应该被所有人爱着的人。
查影自此记住了“稚奴”。
君无戏言，想要皇帝收回成命，没那么容易。
查影设了个局，她让皇帝亲眼看到了太女泡在血池里，眼里有虫子蠕动的骇人一幕。
太女的秘密，被皇帝发现了。
皇帝知晓了一切，知道太女娶梅在温，是要人来送死。
老南阳王一次次哀求，只说不想让自己的孙儿做侧君，说她孙儿年纪还小，一遍遍提醒皇帝，她的孙儿才十三岁。
老南阳王几十年来，忠君爱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帝被她的哀求弄得十分纠结。
一个是老臣才十三的小孙儿的性命，一个是太女古怪的眼睛，圣旨已下，收回也……
查影就在这时，以替母皇分忧为由，告诉皇帝，太女眼睛一日不好，她的血，太女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她都奉上。
皇帝不知道查影也是药引子之一，只犹豫了下，就答应了。
八皇女出身低贱，又是天煞孤星，过去克死了那么多人，舍她一人，一能救太女的眼睛，二能全老臣的心，值当。
皇帝收回成命，老南阳王谢过查影，当日就回了广郡。
迟了一步知道这一切的太女怒不可遏，可皇帝警告她，不准动南阳王次子，她再气，也只能暗中折腾下南阳王府。
遭这么一次，太女对查影起了点疑心。
为了打消她的疑心，查影当着她的面，吃了下毒药。
以后每三月一次，由太女给她解药，若无解药，她必然穿肠烂肚而死。
她动作太快，太女都来不及阻拦——药引子眼看已经没了一个，这一个可不能出事。
但也因为查影此举，后来的三年里，太女对查影毫不设防，东宫到处是查影的眼睛。
太女与丞相府会结亲，是皇帝醉酒后说漏的嘴。
老丞相从皇帝口中得知，太女患了眼疾，只有生辰八字符合的那个人用血才能救她。
丞相当时一听，那生辰八字分明就是她儿子苏蘅的。
丞相野心勃勃，牺牲一个不受宠的儿子，换取另一个儿子坐上君后之位，日后大雍江山的主人，就是苏家的血脉。
太女为了找药引子，已经快疯魔了，丞相找上来，两人立刻就谈拢了。
为免皇帝怀疑太女与丞相府勾结，丞相先一步将苏蘅的生辰八字改了，以瞒过皇帝。
除了太女、丞相府以及查影，京中所有人都以为，太女娶苏蘅，是因为喜欢。
京中公子都羡慕苏蘅。
太女多好的女君啊，身为储君，后院竟然一个侧君侍君都没有，能做她的主君，独享妻主的宠爱，天大的好福气。
不过当他们知道苏蘅成婚两个月不到，就一命呜呼后，应该不会这么想了。
对苏蘅，查影一开始就是冷眼旁观。
被自己娘卖了的可怜虫，这辈子死了，下辈子别投错胎。
查影没有同情心，即便这人是梅在温的好友。
当苏蘅发现太女的真面目堵到自己面前，求自己救救他时，查影冷漠地走开了。
梅在温的好友，并不是她的好友。
苏蘅和太女定下婚期后，偶然几次，查影会看见苏蘅。
每一次，苏蘅看着查影的眼神里都是嫌恶、都是轻蔑。
宫奴生的皇女，在苏蘅这些公子眼中，永远是下贱的。
查影没有理由，去救一个看不上自己，厌恶自己的人。
查影也一直不明白，出身王府的梅在温，怎么会对自己一见倾心。
做太女的侧君，他都不愿意，自己一个出身低贱的皇女，被世人称为疯狗的皇女，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
她要做的，是利用梅在温一举除掉太女，登上皇位。
忍了这么多年，机会就在眼前，她不会放过。
查影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努力去忽视梅在温的心情，努力忘记他带给自己的悸动，可真到了要动手时，她动摇了。
那个第一次见面，盯着她看傻了眼的梅在温，她忘不掉。
那个永远笑着凑上来，没脸没皮，什么都敢说，时不时就撩拨她几句的梅在温，她其实觉得很可爱。
那个在好友死后，毫不怀疑她，将所有秘密都告诉她的梅在温，她往后余生里，不会再遇见第二个。
天上的月亮永远皎洁，烂泥里的人没有资格碰他……烂泥也只能让自己，不弄脏他。
朝凤楼灌酒是假，想让梅在温听到一部分真相，彻底对她死了心，离开京城才是真。
老南阳王曾经说，她的孙儿稚奴自幼饮酒，千杯不醉。
那日，查影佯装出想要灌醉梅在温的意思，梅在温看出来了，顺了她的心。
六七说的话，在查影的意料之中。
梅在温指甲上有毒，在查影的意料之外。
查影没想到他会杀了六七。
在她的设想里，梅在温应该是睁开眼朝她破口大骂，然后逃走，而后自己与六七一起回东宫，在太女面前领罚。
不过现在的结果，也和查影一开始想要的一样——梅在温回广郡了，永远不会回来。
梅在温走后第二个月，那天除夕宫宴，趁太女醉酒，查影将她的头按在血池里，一上一下，将她折磨得又骂又哭。
十四年时光，查影给她做了十四年的狗。
今日，狗要弑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