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夜壹忐忑地往宫殿内走，殿内所有的神都摆着一张严肃的脸，没有丝毫的笑容。
而大殿的最深处坐着两个让人自觉肃然起敬的神。神帝，光是瞟到他，看到他那巍峨如峰的眉毛，倾泻而下的长胡，镇定不移的气质，就会让人突然紧张起来。
而神帝一旁的神后，化着高贵无俩的妆容，身穿奢华的华服，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看见她，大家会自觉对她很尊敬，但却不敢太亲近。
夜壹一路向殿内走，走到神帝神后前，恭敬地鞠躬道：“父帝、母帝，此次去人界，已顺利解决了瘟毒事件，人界的皇帝现在是桓王，其中的缘由想必父帝已在儿臣呈递的奏折中看到了。”
神帝点了点头，庄严道：“这次人界的瘟毒事件虽然解决了，但还是不够。太慢了，而且后来派火神去魔都处理傀儡王和傀将军，你的表现我并不是非常满意。我给你下过命令，要灭他们，可你后面是怎么做的？”
夜壹还未开口，神后就开口了，“是啊，火神特意去妖界协助你们，但你呢？你做了什么？针对他吗？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仁慈的一面，连你父帝的命令都敢违抗。”神后拉长了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夜壹。
下面的大臣像是在看戏似的，站定不动，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反而兴致盎然地注视着前面的三人。
夜壹无话可说，当他准备和火神对着干的时候，就想过会有被责罚的一天。神帝的命令在前，火神去妖界协助在后，不管怎么说，这次他都“做错了”。
夜壹“哐当”一声跪下，道：“儿臣无话可说，请父帝责罚。”嘴上很硬气，但心里还是会胆怯。
天界的处罚很是严厉，按夜壹这次的行为，最轻也要受二十道天雷和十道神鞭。
以前每次被责罚，回来后都遍体鳞伤。没有人会关心他如何，也不会有人问他疼不疼，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寝宫先躺一天，等伤口不那么痛了，再给自己上药包扎。
而他认识的大家，都各忙各的事情，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早就习惯了，被诬陷的责罚，做错事的责罚，没规矩的责罚，乱闯寝宫的责罚，什么样的都有。
刚开始，他还会辩解，可当他一次又一次明白没有会愿意听他的解释后，他就再也不问不说，只咬着牙受着。
从小到大，和他最熟的就是负责处罚的刑官无量。有时候无量心情好，还会在处罚他时轻一些，给一些他没事干时独家研制的伤药。
这对夜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一点温暖。
神帝也没说什么，只是下命令，“处夜神夜壹二十道天雷，二十道神鞭。本该十道神鞭，可你在执行命令时，不仅和火神作对，还打伤了他，所以又加了十道。”
“依我看，二十道都是少的。”神后像是恨极了夜壹似的，总是添油加醋地说着不符合她身份的话。
“神帝，火儿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对夜壹的处罚未免过轻了？”神后对神帝言。
“我已决定，无须多言。”神帝并不搭理她，坚持己见。
令下完，夜壹就离开了大殿，自行去无量那里领罚。
无量见来者是夜壹，拿起酒壶喝了口酒，“怎么又来了，这些年，来我这最多的就是你了。”无量放下酒壶，开始准备刑具。
夜壹并未回话，也无须回话，这些年都习惯了。他站到了受刑处，站定了便不动了。
二十道天雷一道道打在夜壹的背上，他已经不觉得痛了。身体经常这么被打，似乎自己慢慢学会了如何去抵抗这股力量，体内也会在天雷、神鞭落在身上时，形成一圈微弱的灵流，保护着夜壹，让他不会特别痛。
但最后，背上还是会留下新鲜而刺眼的伤痕。
夜壹把扔在一旁的衣服拿过来，披上，缓缓起身，走到无量的亭子里，坐在他身边，拿起他的酒壶，随手变出一个小酒杯，往杯中倒入一些酒，自己慢慢喝了起来。
无量也走了过来，一脸好奇样，道：“你还真挺有趣的。”
夜壹淡淡道：“何趣？”
“我掌管神界刑罚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一个会对刑罚适应的神。只有你，会慢慢适应它，身体里产生一些灵流去对抗。很有意思。”无量拿起酒壶，与嘴隔着一段距离，往口中倒酒。喝完还非常满意地打了个嗝。
“我也不知是为何。”夜壹沉了沉眼，又呷了口酒。风轻轻吹动了他的长发，他疲惫的眼神合着风，困意慢慢潜上心头。
“我走了，酒不错，下次再来找你喝。”夜壹起身拍了下无量的肩，漫步离开。
无量转头看向夜壹的背影，疲惫倦怠中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倔强，被风吹起的长袍随之而动，无意溅起了一旁的银杏叶。
孤傲而疲倦的背影在一片壮丽的银杏落叶中影影绰绰地渐行渐远。
而庭院中那丝丝芳菲、微风送拂的清香和那缠绵的雨丝沁润着人心里最柔软处，温柔而惬意。
夜壹走进了寂静无人的寝宫。
寝宫很干净，每次夜壹离开，侍女都会把寝宫打扫的很干净。夜壹不喜欢邋遢的环境，从小就特别爱干净。
他坐在床榻上，把衣带解开，衣服顺势滑了下来，结识光滑的臂膀慢慢露了出来，伤痕累累的背也逐渐出现在了视野中。
夜壹的背很好看，宽大匀称，背沟深而笔直，远远望去，都会让人不禁脸红。
可背上的疤痕却让人触目惊心，旧伤添新伤，新的伤疤正在转好，而旧的伤疤却像顽固的水蛭一样，一旦附上了，怎样都去不掉。
夜壹拿出药膏，熟练地往伤处涂抹，涂抹完后他并未着急穿衣，而是让背在微风中晾着，等药膏真的融合进伤口了，才缓缓穿上墨色长袍。
穿好后，他便起身走到书案前，拿出账本，算了算这次去人界和妖界花了多少钱，财政司拨的预算比实际花费要少，少出来的部分肯定不能自己垫，去报销又是一场艰难的旅程。
夜壹用手撑着下颏，歪着头沉思。马上就要到年末了，又到了一年一度发奖金的日子，本该是开心的事情，可这次去人界，神帝并不满意，得不到额外的奖金不说，到时候估计还会扣自己的奖金。
夜壹一想到这里，就烦的很。烦归烦，他也未曾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该怎么赚钱呢？好苦恼啊！
正当夜壹发愁之际，财政司的副司长就跑了过来。
“哎呀，夜壹，幸好你在，你能帮我去算算帐吗？”副司长一把拉住夜壹的胳膊，”财政司实在是人手不够，一到年末就忙得很，你审计那么好，就到审计司来帮我的忙吧，唉，我的天，这几天天天加班，累死我了。”
虽说神有高强的术法和灵力，但和人类相比，也不过是多了这些和长寿。其他的也未必比人类做的好。
就比如神界的财政司就没有人界的财政司厉害。每年都要喊夜壹去帮忙算账。
当然，也是因为夜壹上课时，财会学的好，特别是审计，和专业人员的能力差不多，甚至比他们还要厉害。
这是个赚钱的好时机啊！
“副司长，你说我这每年帮你无偿算账也算了三年了，今年好歹给点福利吧？”夜壹扒开副司长肥厚的手，调侃道。
副司长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眼睛一眯，盯着夜壹良久，道：“可以啊，今年发过年的消费券，我分一张给你。”
“我要消费券干啥？过年我也不走亲访友，不花钱的。也不会有人跑我宫里来串门什么的。”夜壹说完，转过头，装作继续算帐的样子，轻描淡写道：“倒是会有小辈来宫里要压岁钱，可惜了，刚刚被父帝处罚完，今年的奖金估计也悬，不扣钱就算好的了。”
副司长撇嘴，暗自思忖，没一会儿便道：“开价吧！”
“六千金石！”夜壹淡淡道。
“六千金石？！”副司长瞪圆了眼睛，一脸的震惊，让原本光溜溜的头都瞬间炸出了三根毛，“这也过于多了吧，夜神殿下！”
“一口价。”夜壹依旧装作算账的样子，不回头。
副司长撅着嘴，原地转悠了几圈，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说不请夜壹帮忙，今年的报表就很难完成，要是逾期没有完成，势必要被神帝惩罚，这得不偿失。
如果现在请人，先不说这人熟不熟悉神宫的账务，会不会弄错。但就能力而言，我就要请三个熟练的！
三个，光一个月工资加起来就得三千金石，再加上现在是年末，正是用人之际，各大会计所都不会放人，水涨船高，工资最起码翻一翻，这样一来就得六千金石了。
这还没加上借人要花的人情费。
副司长脑袋一拍，下狠心道：“那就六千，你今天就来。”
“金石。”夜壹不疾不徐地强调。
“六千金石。”副司长瞥了他一眼，翻了一个白眼，道：“走吧。”
“好，”夜壹起身，随手一变，便换了一身衣服。“对了，副司长，我还要和你报销一个差旅费。这是凭证，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帮我报销了吧。”夜壹把一沓纸递给副司长。
副司长拿在手里瞅了几眼，道：“行，回头我就交给会计部，让他们入账。”
“还有出纳。”夜壹道，在副司长身边慢悠悠地走着。
“知道了，会打钱给你的。”副司长着急忙慌地往回赶，“快点走，着急算呢。”
“好。”夜壹说完就一个瞬移术，到了财政司。
接下来的一个月，夜壹就在财政司和寝宫两点一线，每天都会忙到深夜。
每次回到寝宫，寝宫都黑漆漆的，他不喜欢黑漆漆的宫殿，于是便和侍女说，每晚都要让寝宫亮着。她不用等他回来，但要让宫殿一直亮着。
不管是人还是神，一旦忙起来了，就没时间想别的什么。一开始对白行之的一点不舍，现在都逐渐消散在时间的流逝中，不太记得起来了。
直到白行之送的新年礼物到寝宫，夜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个月没有想过白行之。猛然想起，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分别时的场景。
白行之的新年礼物很是有趣，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而且还是彩色的，长相非常俊俏。
夜壹刚看见时，还有些惊讶。但这只狐狸着实太可爱了，让人顾不得去惊叹，只想要去撸它的毛，撸起来手感也不比猫差。
看见小狐狸，夜壹难得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他弯起嘴角，温柔地摸着小狐狸的脑袋，“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
夜壹想了想，突然看向它，小狐狸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他，“要不，喊你阿之吧，以纪念是白行之送的。”夜壹一本正经地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好像有点不高兴，耷拉着耳朵，径直往一旁走去，不搭理夜壹了。
“阿之，阿之，就喊你阿之啦，”夜壹在后面笑着喊，喊完觉着还没喊够，又接着喊：“阿之阿之。”
小狐狸在前面扬着头，傲娇地摇摆着它的彩色尾巴，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