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怎么会不遗憾呢
前日的同学聚会，我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喧闹的人群里，我们之间隔着几个人，不近不远的距离，恰到好处地疏远。
我无法遏制自己对他的关注，伴随着沉默。因此在嘈杂的闹嚷声中，我清晰地听见了这样一番对话：
“唉？秦选，夏禾纯在那边呢，怎么不去打声招呼。”
他温和地笑着，轻轻地摇头，“不了。”
“嗯？为什么，你们之前关系那么好。”
“不是，”他用平淡的嗓音去纠正这句话，“我们从前也只不过是普通同学而已。”
我愣在那里，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自心底蔓开，很痛心的感受。我吸了口冷气，再缓缓吐出，以此来平复这种感受。
我知道，清楚地明白，事已至此，原因在我，怨不得人。
高中的时候，我和他是前后桌，我至今还记得，他是和朋友这样介绍我的：“这我们哥们，关系特铁。”
中招过后，我考上了城里最末流的高中，在那里我曾度过我最为疯狂的两年。
我学会了抽烟，喝酒，化妆，谈恋爱。
我当初为什么会是这样，可能是因为当时学校的不良风气，又或许是叛逆不羁的性格使然。年少时的我，尤为爱装。
学校里秃头老师的授课总是叫人昏昏欲睡，我的放纵使我成为了末等生。
是的，他与我一样。
要怎么评价那段时光呢？很荒唐，不安着地放任自己，但无法否认的是，那很快乐。换句话说，和他玩闹的时光，很快乐。
然而，这一切是会发生转变的。
20xx年6月，当高考结束时高三学长们的离校后，我们搬进了高三的教学楼。
自那一天开始，我才感觉到了高考的气息，很压抑。在那些消磨的日子里，班级里的哄闹声在不被察觉的时候消散了。
我抬起头，他往日总是弯着的的脊背挺直，隔着他的后脑勺，我看见了他落在黑板上专注的目光。
他对我说：“好了，别再玩了，在最后我们就拼一把吧。”
我笑着回答他：“好啊。”
先前的那两年的欢乐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那一刻，我终于自浑沉中醒来。
我和当时谈的对象分了手，剪了短发，将烟酒，化妆品整理好一起锁进了箱子里。
最后翻开了书桌上的习题册。
我看着他的身影，脑子里的幻想幻化成了真实的文字，成了手里有重量的书。我再次看向他，尝试着走两步，跑起来。
耳边响起风声。
然而，当真正决心着手去认真做一件事时，才会察觉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刺激着我。
随着一模成绩的放榜，我才有了实质性的证据去证明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和他是有差距的。
只要他愿意学，并为之付出努力，就能将知识变得通透，但我不行。我开始否认从前的欢乐，感到后悔，并对他产生厌烦。
我感觉到了时间的仓促，在手忙脚乱中结束了两模。
他吐气均匀，稳稳地向前跑去。
而我脚下的路开始变得不真实，恍惚间，就一瞬，我与他的距离又拉开了一倍。
我停下来了，胡乱地喘着粗气。我皱起眉，想哭。
他来找我，我看出了他的疲惫。
“夏禾纯，你这样不行啊！”他说。
我知道。
他自顾自地为我分析这次两模的试卷，我没有听，我很乱。
“喂，”他用笔戳了戳我，“你有没有在听啊。你的这个成绩很糟，会考不上的。”
这句话惹怒了我，我怒视着他：“是的，我知道。要你管！你烦不烦。”
我总觉得不该这样的，他该和我一样的。
他应该停下来等一等我的，即使这个想法既无理且荒谬，但我就是自私地希望他能停下来等我。
他不该把我抛下的那么远。
我站起来俯视着他，吼道：“你是不是成绩变好了，很有优越感，跑来这里指责我。”
他很震惊，露出受伤的表情，怔怔地看向我。
“我讨厌你。”
在他清澈的眸子，我看见了我丑陋扭曲的嘴脸，内心恣意增长的嫉妒。
我的穷根性，我的恶劣。
我忽的感到心慌，身上发出虚汗，这可能是由于一整天没吃饭的原因。
耳边奏起鸣声，我听见那段真挚感情破碎时，清脆的撕裂声。
自那以后，我们没再说过活。
我抬头，那背影总是在沉默着。这段僵硬的关系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后，就无疾而终了。
此后我没再见过他，也失去了他所有的联系。
我最后只上了一个三流的民办本科，我没有听从父母的建议选择复读，仓促地结束了我的高中生涯。
因为那时的我很迷茫，我无法再清楚地定义自己。好在，后来的我过得不算太糟。
然而时隔多年我再次见到他的今天，我没办法在他面前表现出从容。
我欠他，一句永远无法说出口的抱歉。
可是，怎么会不遗憾呢？
事随时迁，现如今的我再次回到当初。那个敏感，自卑，品性不够真善美的我，或许仍旧会做出类似于此的事情。
或许，青春本来就是用来遗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