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会长千里探访程大肚

    1

    赵继虎回到陉山，马上招集于开林、李清河、葛铁林、敬子玉、方柏松和金老六开会，商谈如何收拾新郑和长葛交界的鬼子。商谈完，让各自回去准备。

    敬子玉走到寨门口，又折了回来，把于开林和赵继虎叫到一边说：

    “队长，这几天我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儿！”

    “咋了？”

    于开林问。

    “每天总有几个陌生人到陉山来。挑担子剃头的，磨剪子戕菜刀的，卖货郎担儿的，以前很少有。”

    敬子玉答道。

    “队里有没有啥反常的事儿？”

    赵继虎问。

    “那倒还没发现。就是金老六家里很热闹，这几天出出进进的人比较多，说是给他大伯过70大寿。”

    敬子玉平静地说。

    “咱这样。”

    赵继虎很机警地说：“你带着几个人，把情况摸一摸，看是咋回事儿。要密秘进行，先白告诉别人！”

    “中，那俺先走了，恁俩早点睡吧！”

    说完，敬子玉走出寨门，往营地方向去了。

    2

    再说商会会长王金桐一行，坐火车到了西安，在西安火车站旁的小饭馆儿里，吃了一回地道的陕西羊肉泡。还不过瘾，又要了几个肉夹馍。程秀进还要喝酒，被王会长拦下了。说还要赶路，以后再喝吧！

    程秀进告诉王会长，说他哥程秀清，在铜川的一家煤窑上班。消息是他哥的一个铁兄弟，专程回河南秘密告诉他的。说让家里放心，他过得很好。几个曾经的兄弟也对他很照顾。

    西安离铜川路途不近，又没有火车。怎么走，的确成了一个难题。

    四个人在西安大街上走着，迎面过来一辆黑色小汽车，程秀进脑子一动说：

    “咱抢一辆汽车吧！”

    “去球吧。咱是来找人的，又不是土匪。你想想，能坐这车的人，不是大官儿就是富豪。出门在外，还是老实点吧！”

    一直没说几句话的张廷弼，训斥了程秀进几句。

    王金桐也说：“就是，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他们来到一处会馆门口，王会长站下了。见里面出来了几个乡绅模样的人，就上前问：

    “老乡，去铜川，咋走？”

    一个身穿长袍大褂，头戴礼帽的中年人说：“从这儿往西，走大约一里路，然后往北走。看见一个煤场，那儿每天都有去铜川拉煤的大车。你们给司机好好说说，应该能带你们去！”

    说罢，那人就走了。

    “还是陕西人好，说得多清楚！”

    王会长感慨地说。

    煤场里停了好几辆大车。一问才知道，这些车都是今天才回来的，明天早上才走。王会长他们说明来意后，煤场里的一个头目说：

    “那你们明天早点来，晚了就不等了。也不收你们的钱，路上管开车的师傅吃饭就行。”

    第二天，王会长一行四人，就坐上往铜川拉煤的车，一路北奔而去。到了第三天，他们才到铜川。随后，还是坐着拉煤车，到一处深山里的煤窑上。

    煤窑老板听说是找程秀清的，一边赶紧让人去叫，一边给来人递过去香烟。

    过了片刻，从工棚里走出来一个人。

    只见那人，五短三粗，挺着一个大肚子。走起路来，两臂张开，如一个“八”字，前后摇摆。圆脸，短脖儿，小眼睛，厚嘴唇。笑时如一尊大佛。头戴一顶硬边礼帽，上身穿青丝单褂儿，下身着黑色短裤，脚蹬一双圆口黑布鞋。

    那不是别人，正是外号叫程大肚的程秀清。

    程秀清身后，又跟来四个一高一低，一胖一瘦的手下兄弟。那高个儿的叫朱振清，低个子的叫宋宪彬，那胖点儿的是赵根兰，瘦点儿的是刘玉宾。都是程大肚的铁杆儿兄弟。

    五个人一起，快步向王会长他们走来。

    “二哥 ---”程秀进一见来人，激动不已，快步跑上去，两人拥抱在一起。

    “咦，三弟，你咋来了勒！”

    程秀清边说，边扫视着和弟弟一起来的其它人。

    “哎-哟-，这不是王会长吗。好多年不见，你老哥还好吧？”

    程秀清说着，脱离了弟弟的拥抱，一眼就认出了商会的王会长。他们，可是曾经的老相识。

    “秀清，四五年不见了，你的肚子咋还这么大呢！”

    王会长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紧紧拉住了程大肚的手，又用手指着身后说：

    “这位是马县长的秘书张廷弼，那位是我的秘书张凌久。都是受马县长和乡亲们的委托，一起来请你回去的！”

    程大肚听罢，激动了一回。又相互诉说了一会儿，便叫手下兄弟安排客人洗澡、开饭，为他们接风洗尘。

    席间，王会长代表长葛县参议会，向程秀清宣读了决定。又把河南省政府的批文给他看。程大肚感动得热泪直流，不停地说：

    “谢谢家乡父老，谢谢马县长，谢谢王会长！”

    第二天，程大肚带着王会长他们，看了看铜川附近的名胜古迹。转着转着，不经意来到杨业的墓前，大家跪下，磕了一回头。都为杨令公的一生功绩和命运而感叹。

    三天后，程大肚带着六个手下兄弟，和王会长他们一起，坐着煤车，往西安而去。

    3

    有人说了，这个程大肚,是何方神灵，又有什么能耐，马维珍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一个逃犯请回去，当抗日自卫团团长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程大肚，真名叫程秀清，是长葛东乡程家庄人，也是村里穷苦人家的子弟。

    程秀清兄妹四人，三男一女，他在程家男孩儿中排行老二，上有一哥一姐，下有一个弟弟。

    大哥程秀章，因人多地少家穷，万般无奈之下，去投奔了吴佩孚。在第一次直奉战争期间，程秀章作战勇敢，身负重伤，断了三根肋骨，他连眼泪都没掉一滴。吴大帅夸奖他是“关二爷转世”。伤好后，就提拔他为警卫团团长。第二次直奉战争，吴佩战败。程秀章在七名生死兄弟的陪同下，携带枪支，从郑县绕道开封，经洧川悄悄回到了长葛东乡老家。

    程秀章回家后，最高兴的，当然是二弟程秀清和三弟程秀进。连着三天，程家人都在晏请村里的乡里乡亲。之后，又把程家老房修缮一新，还专门在东西两厢，为七个生死兄弟盖了住房。

    为了照顾家里这些兄弟，也为了一家人的安全，程秀章和两个弟弟商议后，就把已经出嫁的姐姐接回家。不久，又把姐夫和两个外甥儿一起都接了过来。

    之后，程家三兄弟就开始谋划，他们，要为死去的爹爹报仇。

    程秀清他爹，是几年前被东乡车龙寨土匪打死的。那年土匪进村抢劫，撞进了程家。程秀清他爹为保住家里唯一的一头大猪，惨遭土匪毒手。回家问明情况的程秀清听罢，气得脸色发青。他立马纠集村里好友，带上刀，带上棍，要去车龙寨报仇。一帮孩子走到半路儿，被姐姐和姐夫带人拦了回来。

    现在，大哥程秀章回来了，有枪有人，报仇的机会来了。但大哥程秀章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他知道仅凭自家的力量，还打不过车龙寨土匪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出现，让程秀章下定了报仇的决心。

    这个人，就是赵根兰。

    四月底，程秀章年仅十五岁的二弟程秀清，便带着程秀章的七位生死兄弟，纠结村里十几个平时好友，与赵根兰里应外合。趁着那土匪头子过生日，大宴宾客，有失防范之际，攻入车龙寨的土匪窝儿，打死十几名土匪，并亲手杀掉了那土匪头目。

    剩下的九个土匪见势不好，纷纷缴枪投降。

    程秀清举枪就要杀那投降的土匪，被大哥拦住，说可以收了，为咱们办事。程秀清没驳了大哥的面子，就把那九个人，关进了土匪住的一间房子里。

    到了半夜，程秀清放了一把大火，那九名土匪，全被烧死在房间里。

    自清朝太平天国运动以来，中原一带战事不断，民众多受战乱之苦。再加上地方官员重复盘剥，人民多灾多难，无以为生。

    有道是乱世出枭雄。几十年来，长葛境内，形成了大大小小十几帮土匪。有的土匪专门打劫商队，有的土匪专门抢劫富户，还有一些土匪把目标盯上了官府。

    当然了，也有一些军阀混战时的兵油子，怕死逃跑，组成兵匪，是最为下三滥的“杆子”。他们为祸百姓，强抢民女，专门欺压下层人民。而盘踞在东乡车龙寨中的土匪，就是由这些兵油子组成的。

    程家兄弟剿灭车龙寨土匪的壮举，在长葛被传为美谈。而程秀清，也成了百姓心中的少年英雄。

    当时的长葛官员上报北洋政府，为程家兄弟请功，并委任大哥程秀章，为长葛东乡保安队长。程秀清因为年少，被破格录取到开封讲武堂学习。

    在开封讲武堂，程秀清是个霸道的主儿。最终，在临近毕业之际，因程秀清打伤了河南政府水利专员的儿子，被校方开除。不仅如此，哥哥程秀章，还为此付出了五十块儿大洋，为人家治病疗伤。

    程秀清回长葛后，就在大哥的东乡保安队里混。一年后，被任命为保安队副队长。之后，他利用保安队副队长的身份，结交各路土匪，并与官府打得火热。程秀清的这些所作所为，自然也招来了不少人的忌恨。

    日本人占领东北那年，大哥程秀章旧伤复发而亡。长葛官员经过协商，就任命程秀清，为东乡保安队长之职。他在和官场、土匪、商务、银行等各部门打交道时，能够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显示出不凡的处世才能。

    当然，程秀清也是一个敛财高手。不出几年，他就在和尚桥购置了大院儿，还在县城买了块三十多亩的地皮。又在东乡程家庄一带，购置了千亩良田。

    程秀清的三弟程秀进，不善官场，却善于管家。他同姐姐和姐夫一起，把程家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1932年，国民党派马维珍来长葛当县长，他听说程秀清是个人才，就提拔他为县保安总监事兼联保主任。期间，程秀清曾多次带队“剿匪”，取得了不少成绩。为长葛的社会安定，做出了贡献。

    一年后，为了壮大自己，扩大财源，程秀清与毒贩勾结，进行毒品交易，几乎控制了长葛的全部毒品生意。因他的毒品生意，挤占了别人的生存空间而被人举报。也因他的毒品垄断，得罪了当时国民党开封绥靖公署官员。1935年8月，程秀清到开封开会期间，被强行扣押。

    后不经审问，就定罪入狱。

    而和尚桥的那处院子，也被强行没收。成了和尚桥保安队长张丙臣的办公住地。

    程秀清入狱后，他的弟弟程秀进，被迫放弃了毒品生意，但却把车龙寨的土匪武装，秘密保留了下来。他在暗处，车龙寨土匪头目尹家辉在明处。继续经营家业。

    程秀进时刻都在想方设法，打通各方关节，营救他二哥程秀清。

    到了1938年初，日本鬼子占领河南东部，直逼开封、郑县。国民党开封警备队，就把程秀清等在押犯人，从开封向许昌转移。这消息，很快被程秀进知道了。他和手下人商议后，制定了一个大胆的救人计划。

    程秀进一面重金贿赂国民党警备队官员，一面又做好救人的准备。

    这年2月的一天，程秀进得到了确切消息后，就纠集程大肚之前的铁杆兄弟朱振清、宋宪彬、王荣、赵根兰、刘玉宾、李廷臣等，事先埋伏到开许公路附近的一片树林里，等候着从开封过来的押运人员。

    当押运人员押着程秀清等一大帮罪犯到了树林边时，程秀清大叫肚子痛，要解大手。其它一些罪犯，也叫着要解手。押运人员没办法，就让他们去路边的树林里解手。押运的士兵也都点上了香烟，抽着，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其它罪犯都回来了，独不见程秀清。此时，几个警备队的士兵快速冲进了树林寻找。当他们看到前边几个人，架着程秀清往前跑时，就大喊：

    “站住，再跑就要开枪了！”

    就在这时，一阵枪声从树林里传来。子弹在警备队士兵的头上飞过。还没等那些士兵开枪，程秀进他们，已经先开枪了。

    警备队长带领几个队员追了几里地，还开了十几枪，也没能抓回程秀清。队长摇摇头，命令队员归队。

    就这样，程秀清被救了下来。

    程秀清虽然得救了，但还是不敢回到程家庄，就先藏到石象王李村的朋友家。等到天黑，程秀清被一帮人拥着，连夜逃出，往陕西方向而去。

    程秀清到了陕西，不敢在西安久留，在赵根兰的带领下，跑到了铜川的一个煤窑上。虽然不愁吃穿，却整日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直到商会王会长找到他们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