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极度惊魂(二)
赖医生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呢?原来,他从自己供职的医院来之前,老赖并没有如实告诉他是摘取一个小孩子的肾脏,只是对他说有人愿意出售自己的肾,叫他务必过来帮忙。当时,他简单询问老赖供体的血型和康健状况后便答应了下来,唯独没有询问供体的年龄。为了使肾摘除手术与肾移植手术顺利进行,他还联系了s市某医院的医生朋友,让他提供手术所需的医疗器械与药物。然而,当他看到陆晓白后,不禁大跌眼镜,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欺骗,同时也是良心发现,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他是一位行医将近十年的泌尿科医生,在前后两年的时间里,他通过手术摘取过两个健康人的肾脏,并为两个病人完成了肾移植手术,不过两次供体都是亲属,并且都是成年人,还在“人体器官捐献自愿书”上签了字,这是人道、博爱、奉献精神的祟高体现,在法律上是允许的;然而,他在医院里接听了叔叔的电话后,就知道这是一宗chi裸裸的器官商业买卖,是属于非法行为,是法律明令禁止的,他当时还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换了别人,他肯定会拒绝,但与叔叔的关系非同一般人的关系可比,他不好推辞,只好勉强答应。按理,只有获得肾移植资质的医院才能做肾移植手术,那么他为什么不把供体与受体都叫到他所供职的医院,反而舍近求远来此连最起码的抢救设施都没有的民舍呢?其实,他是有所顾虑的,据他了解,做完肾摘除手术后供体一般都会出现后遗症,他怕别人找他麻烦,甚至到公安局告他,所以他才选择在异地操作。在异地操作情况就不一样了,手术完成后他就一走了之,不留名不留姓,就算供体事后反悔也找不着人。当然,肾摘除与移植手术并非靠哪个医生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成的,至少要三个人协同作战——一个麻醉师,一个护士,一个主刀医生,为此,他还请s市的医生朋友帮他联系了一名麻醉师与一名护士,他们随时都能赶过来为这台手术效劳——当然是有酬效劳。他一下飞机老赖就直接把他接到这里,这当然也是他首要目的地,毕竟实施这样的大型手术一点也马虎不得,首先有许多工作要做仔细。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缜密的计划纯属多余,老赖早就为他设好了套!老赖看侄儿想退缩就发火了,大声说道:“自从你爹妈出车祸去世后,是谁把你养长大的?如果不是我辛辛苦苦养育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我不仅养育你,而且还供你读书,你如今羽毛长丰满了,出人头地了,是用不着依靠我了,但是,你别忘了,我对你恩重如山,这个恩情你必须报答!”
“你对我的恩情我是铭记在心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赖医生比划着手势极力解释,试图说服叔叔放弃这个十分愚蠢的计划,“但是,他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叫我如何忍心下手!我也有孩子,将心比心,假如我知道我的孩子遭到这样的毒手,我肯定会十分愤怒和痛心的!再说,取肾并非孩子自愿,一旦东窗事发,你我都是死罪!”
老赖对他的这番话显然十分不满:“那我的孩子呢?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一天走向死亡而不管不问么?我就这么一个独子,他还没有结婚,如果他死了,那我赖家就断子绝孙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把他的病治好!就算我去死也心甘情愿!”
“叔叔,对不起!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恕我不能帮这个忙。”
赖医生说罢就准备离去。老赖见状,忙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一按按钮,刀刃就弹跳出来,他拿刀尖抵在侄儿的脖子上,狠狠地说:“不许走!”
赖医生被吓了一跳,明知故问:“你要干什么?”
“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杀了你!”
老赖很清楚,儿子的病情已经到了终末期,如果再延宕下去就没命了,他绝不放过这最后的救命稻草!赖医生知道,叔叔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年轻时经常惹是生非,聚众斗殴,听说他有一次和几个混混在一起喝酒,喝得正酣时,旁桌的其中一人说了一句冒犯他的话,他硬是拿刀把别人的耳朵削下来,幸亏那人背有命案不敢报警,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赖医生知道叔叔说出去的话就等于泼出去的水,非做到不可,所以他清楚自己是脱不了身了。汪兴贵也劝赖医生:“你就答应你叔叔吧,你看他多可怜”赖医生鄙夷地看了汪兴贵一眼,没有说话。“回去!”
老赖粗、暴地对侄儿说,把他从门边挟持到陆晓白的床边。赖医生是一个色厉内荏之人,虽然怀有正义感与同情心,但是当生命受到死亡威胁时,他不得不屈从威胁者的意志,以求保住性命。一开始,老赖对这次肾移植手术是否能成功心里没底,因为他知道陆晓白是未成年孩子,对未成年人实施肾摘取手术肯定是犯法的,他担心侄儿畏缩不干;他还知道做肾移植手术必须一支专业的医护队伍,他想就算侄儿答应做,单凭他个人力量是无法完成的,那么找谁辅助侄儿完成这台手术呢?他想到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办法。因此,他电话联系侄儿后,马上去找s市的一位肾移植专科医生——这位医生他曾经找过他三次,每次谈的都是儿子的病情以及如何医治的问题,所以彼此还算熟悉——找到这位医生后,见无旁人,老赖就开门见山说只要他答应帮儿子做肾移植手术,他愿意另外付他一笔辛苦费。患者家属贿赂医生的事情在业界已成了公开的秘密,这个医生还是其中被贿赂的一员,所以看到老赖如此说,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然而,作为一位对病人负责任的医生,他不能只见钱眼开,肯定有几个重要问题是需要搞清楚的。“供体与受体之间是亲属关系吗?”
“不不是。但是别人是心甘情愿捐献的,他说不想自己死后,肾在泥土里腐烂。”
老赖的眼球在不自觉地转动着。医生正坐在真皮椅子上仔细整理桌面上凌乱的资料,对老赖异样的眼神一无所知;听老赖说,他马上联想到那位捐肾者肯定是一位苟延残喘的病人,于是不放心地问道:“病人得的是什么病?血型一致吗?还有,你要知道,只有康健的肾才能拿给病人换,否则花了钱不说,手术后还可能出现副作用,甚至丧命。”
“捐肾的人是一个死囚犯,查了血型,一致。”
老赖面不改色。医生立即停止手中的工作,下意识地摘掉眼镜,好奇地看着老赖问:“是强、奸杀人犯还是抢劫杀人犯?”
“是杀妻犯。”
“天哪,该死!”
医生重新把眼镜戴上,扶了扶眼镜。老赖怕医生继续追问下去,自己慌张说错话致使医生对肾的来源起疑心,从而放弃为儿子做肾移植手术,于是谎称肾源信息是自己的一位在公安系统工作多年的亲戚提供的,他还面见了这位愿意捐献肾脏的囚犯,并且答应帮助囚犯照顾未成年的女儿。医生点点头,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话,死刑犯捐献器官的新闻时有中外媒体报道,这并非破天荒的事情。他相信无论这位囚犯杀害妻子时手段是多么残忍,但他想到在临死之前把肾器官捐献出来,也算是为自己赎罪;他想无论囚犯出于什么目的,捐肾的事情肯定是值得赞赏的;他还很关心地问老赖什么时候安排供体来医院做肾摘除手术。老赖解释说肾摘除手术就不用在医院做了,声称这是捐肾者的意思,他已通知了侄儿,侄儿答应帮忙,他解释说侄儿是一位做过两次肾移植手术的泌尿科医生,他做这台手术他是十分放心的,他还说他苦口婆心地劝过那位供体来医院做肾摘除手术,这样对生命安全相对有保障,但是他却执意不肯,说是自己这一生最恨医院,看到医院就像看到仇人似的,还说自己是快要死的人了,在哪里做肾摘除手术都是一样。医生似乎觉得哪儿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这种“不对劲”很快被一幅又一幅肾移植手术的幻想画面所代替。他觉得医生的职责就是医治病人,自己不是办案警察,不必细细推敲它哪里不符合逻辑。他告诫老赖务必保护好摘取的肾脏,并及时把它送到医院,他好为患者做肾移植手术。当时老赖想,医生这一关总算瞒天过海了,但是侄儿那里不能靠糊弄,那肯定是一座坚固的城堡,必须真刀真枪才能攻克它。果然不出老赖所料,侄儿的确嘴硬,说什么也不愿意干。不过,老赖深知侄儿的性格很软弱,于是就使出了卑鄙的杀手锏,迫使侄儿就范。老赖怕夜长梦多,出现什么岔子,就命令侄儿现在对陆晓白实施肾摘除手术。“这手术一个人不能完成,必须有麻醉师和护士的辅助才能完成,不过,他们肯定是不会干的,所以”赖医生把困难说出来,仍然希望叔叔放弃这个丧失人性的摘肾计划。老赖打断侄儿的话说:“不需要麻醉师和护士,你一个人可以做手术的!”
赖医生吃了一惊,忘记了匕首还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气愤说:“肯定不可以!他又不是牲畜,生命可以随便糟蹋,这样做他会很痛苦,生命也十分危险!”
老赖凶狠地说:“今天,你不做也得做,由不得你!要不是我担心把肾割坏,老子才不请你!”
赖医生大为惊骇,这分明是要这孩子的命啊!老赖的心肠实在是太狠毒了,简直是刽子手,是魔鬼!老赖见侄儿似乎正在考虑些什么,仍然不见动手术的迹象,便让手腕向前稍稍一用力,锋利的刀刃把赖医生的脖颈刺了一道小口子,顿时,鲜血从白森森的脖颈上淌下来,老赖威胁道:“我给你几分钟的时间平息一下心情,十分钟后,如果你还不动手,我就立即杀了你!”
赖医生被吓了一大跳,半天才稍微平息一下心情,尔后忽然想起什么,就说:“天气炎热,被切除的肾容易变坏,容许我去买些药水回来,以便浸泡使用?”
老赖冷笑两声,心想你虽然说的是没错,但恐怕真实意图是想借此机会开溜吧?他看着侄儿游离不定的眼神说:“药水我早已准备。”
话音甫落,汪兴贵从床头边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袋液体晃了晃,证明给赖医生看。这下赖医生真绝望了,他一想到自己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死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来此,他真是追悔莫及!他看了看满脸泪水的陆晓白,内疚感油然而生。就在赖医生拿起手术刀准备朝陆晓白左腹腔后上部划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了急骤的拍门声,并伴随着急骤的叫喊声:“开门!快开门”赖医生扔掉手术刀,脸上出现轻松的笑意,他知道这下孩子有救了,自己也有救了;他看见室内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很快,大门被踢开,几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察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