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向死而生

    刃安静地沉在潭水中。

    四处是安静的，除了他时不时吐出的气泡。

    痛苦是习惯的、缓慢而持久的，比起被数百次、数千次的戳中要害、最痛的部位，窒息的痛苦似乎也没那么严重。

    它只是，让他呼吸不了，让他沉浸在持久死亡的幻觉中。

    但他终究还是活着的。

    忽然间，一股拉扯感从他手臂上传来。

    刃不作反抗，被那位营救者，艰难地拉扯上去。

    忽然从水面出来，刃还有些不习惯。

    但在一出来的瞬间，他那该死的、残破的身体，已经自发地在丰饶的祝福中排出水分。

    蠕动的肠胃，舞动的血管。

    水分从他的肚子、大脑里排挤出来。

    “呕————”

    刃掐住脖子，难受地呕吐出来。

    每个可以与外界接触的部位，此时都渗透出水分来。

    以至于，流下水分的眼睛，就像是在哭泣。

    扎卡里和柏莎无言地看着他。

    该怎么说呢，不要求死，但他们只是短暂的同伴，没有理由劝说。

    甚至于，他们不得不救刃的理由是自己通不了关。

    刃的求死就像是一种练习出来的条件反射，看看高处想跳下去、看见手腕想割破、看见攻击不躲避。

    柏莎和扎卡里不止一次地看见，刃拿着他的剑在手腕、脖子上比划。

    但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只会沉默地，用其他事情吸引掉刃的注意力，譬如吃饭、逛街、认字、陪宠物玩。

    早就注意到了，那不正常的恢复力。

    在这次，至少淹没在潭水里半天，有没有死亡，时不时吐露出的气泡，也让他们确定了————刃是不死的。

    明明是其他人求而不得的技能，却是刃一直痛苦的源泉。

    他们相信，如果没有这个技能，刃早就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了。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比起人类们复杂的心思，黑影只会直白地想跑到刃身上哭。

    “咕噜咕噜咕噜!”为什么跳下去不带我!

    “咕噜咕噜咕噜!”我都吃了你的负面情绪干嘛还想死!

    很可惜，它的抱怨人类是听不懂的。

    黑影太吵了，以至于刃吐完就用干净的一手闭上它的嘴巴。

    “呜呜呜呜呜呜!”

    “……”

    “先换衣服吧，身上会不舒服的。”扎卡里率先开口，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掏出刃的换洗衣服和压缩毛巾。

    刃接过去，胡乱一气擦了换上。

    “哎……”

    柏莎等刃换好衣服，过来拎起他湿漉漉的头发。

    “头发不擦干净，会感冒的啊。”

    拿出另一张毛巾，柏莎蹲在刃身后帮他擦拭。

    ［确实是，没人照顾就会死掉啊。］

    至少没办法正常活着。

    扎卡里升起火堆，可是这次，即使火焰明亮温暖，也驱散不了三个人心里的阴霾。

    黑影似乎察觉到什么，在三个人中间来回蹭来蹭去。

    “谢谢。”

    扎卡里感受到明显没那么压抑的心情，向黑影道谢。

    “咕噜咕噜咕噜，嗝————”不客气。

    黑影捂着快撑爆炸的肚子，躺在火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