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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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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火红太阳跳出天际,丝丝晨光冲破云层乍泄而出,把常乐殿的红砖粉黛照得明亮异常。

    一缕霞光越过雕花窗柩,直直射向墙角那张堂皇富丽的架子床上,少女半边脸颊暴露在阳光下,白皙分明,连根根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不过较为影响美感的莫过于她眼角垂下的那滴清泪,顺着太阳穴滑入鬓发,沿途之际留下一条浅色水渍,她眉宇间忧愁难掩,似乎才刚承受了一番莫大的痛楚。

    荷月叩响房门,低声问道:“公主,您起了吗?”

    里头没有回应,安静如常。

    她预感不好,示意身后丫鬟止步,自己轻推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视野正好,明亮开阔,荷月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只有妆台前的窗户大开着,不知是昨儿收拾房间的宫女粗心大意,走得急忘了阖上窗,还是嘉回夜里起身故意支开好透气散心。

    可这夜里本就天寒,吹了冷风极易受凉,也不知嘉回是否睡得安稳。

    她先是关上支摘窗,接着动作轻缓地收拾了一波妆台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珠钗,再转身去唤嘉回起床。

    可还没走近,就被床榻之上的景象给吓得愣在原处。

    须臾过后,荷月急忙上前,跪坐在床边,一边去推嘉回的胳膊,一边泣声道:“公主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快醒醒公主。”

    荷月知她梦魇上身,一遍一遍地呼唤着,费力得想把她从梦境拉回来。

    嘉回被吵得勉强掀开眼帘,待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侧过头朝声源看去。

    荷月一张小脸愁得五官都要挤到一堆去,见她转醒才胡乱抹开颊边泪水,咧开嘴笑道:“公主你醒了就好,奴婢刚才快被吓死了,你面色惨白又一动不动,奴婢真的担心——”

    嘉回也缓缓扯出一抹笑容,可那笑比哭还难看,她吸了吸鼻头,又落下一滴泪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都欺负我们,我在旁边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是谁?‘我们’又是谁?”荷月挠挠头,“谁人还敢欺负你啊,这可是诛全族的大罪。”

    嘉回摇摇头,本是好些日子没有梦见那些恼人的情境,却因昨晚心绪不宁,喝了药迟迟不好入睡,竟又叫她陷进了先前梦魇的漩涡之中。

    梦中圣上无故病重,宫中太医束手无策,群臣无奈只得张贴皇榜,以向民间求医问药。

    天下哗然一片,众人摩拳擦掌,却是无人敢应,大家茶余饭后聚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就连最负盛名的御前太医都治不好的疑难杂症,更不要说这寻常的江湖郎中了。

    奈何一崂山道士揭榜进宫,以其秘制丹药引得圣上起死回生。

    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有人建议保下此人,寻个末流官职将其留在长安;但也有人跳出反对,说是若要与此方士同朝为官,那便上书乞骸骨,在家含饴弄孙。

    也是,毕竟在朝的官吏们不说出自名门,那也是家世清白的书香之家,对于这样一位来历不明又卖弄悬术的江湖道士,自然是百般瞧不上眼,偶尔从嘴里谈起,还要面露难色,叱骂一声。

    反对多,赞成少,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荒唐之处,可已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梁文帝却栽了进去,他开始迷恋道教学说,一心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在宫内大兴土木,修建临时教观,请了百名真人共同炼制仙丹,好助他羽化登仙,享天上人间无上的尊荣。

    丹药是一颗接着一颗地吃,可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地垮,梁文帝干脆撇下朝政,蜗居偏殿,听从崂山道士之言,潜心修炼,无欲无求,以求转危为安,重获新生。

    半月后,太子携文武百官跪在建章宫门口,央求圣上斩杀宫中所有道士真人,声嘶力竭,无比动容;末了,又劝他恢复早朝,出面料理国事,国不可一日无君,百姓也不可一日无主。

    圣上是铁了心的要耗到底,而太子此番逼迫举动却无异于是昭告天下,说他梁文帝是一个迷信鬼神,痴恋永生的昏君。

    这岂是帝王所能容忍的,当夜,建章宫便传来诏令,太子幽禁于东宫,无诏不得外出,是以太子为首的文武官员,该贬斥的贬斥,该问责的问责,还有小部分逃过此劫的,也禁不住辞官返乡,免得引火烧身。

    朝堂怨声载道者数不胜数,大多数人敢怒却又不敢言,只有历经三朝的内阁大臣拼着一口气去叩响了建章宫的大门,出来时带着一份明黄圣旨。

    此后,梁文帝宣布罢朝,彻底放权。

    翊王受命监国,开始大力打压朝中重臣,太子一党悉数歼灭,只余数十名参将逃至外藩,苟延残喘。

    侯府柳氏,驸马魏氏还有长安十余户高门显贵之家却接连高升,备受重用,一边是树倒猕猴撒,一边是得道鸡犬升,皇城谣言四处起,知趣的人都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那时嘉回已经被囚于公主府密室中了,她尚不知晓宫中的境况,也无法出面阻止,至少以她当时的力量是根本无法与翊王和魏卿则一派对抗的。

    太子元漾失去自由已久,左臂右膀皆已阵亡,亲信逃地逃,伤地伤,他已成为一个名存实亡的储君。

    大梁在翊王的治理下已逐渐偏离正确轨道,而后梁文帝驾崩,嘉回不堪受辱而死,太子虽已恢复自由,出入朝堂,但却得料理完所有后宫之事,才能理应顺应天命,继承大统。

    翊王假意退贤,实则暗中谋划,在太子登基前夕发动午门兵变,十万叛军逼宫,夺取政权。

    宫内的怒骂声、惨叫声、嘶吼声不绝于耳,无数鲜血浸入土壤,慢慢渗进护城河,小半月就已染红了半座城池。

    一时之间,皇城上下,血雨腥风弥漫,长安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商铺锁门歇业,民众关门闭户,对于此事,闭口不谈。

    适者生,不适者死,所以成王败寇,便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规则。

    新帝登基,除了大赦天下,提拔近臣以外,便要开始秋后算账,处理旧事了。

    首当其冲的是废太子元漾,天子以体恤为由,许了恩赐,饶其不死,贬为平民,发配皇陵,终身不得踏入长安城内一步。

    曾经的辉煌岁月落下帷幕,文帝开创的盛世大梁便也止步于此,他背负了许多骂名,余下众多纷纭,只得留给后人攥书讨论。

    梦中的嘉回俨然只是一个旁观者,并没有参与其中,但她又好似亲身经历过一般,能共情到元漾的所有情绪,从最初知晓圣上病危时的忧心,到圣上痊愈后一意孤行宠信奸佞时的愤懑,再到满腔热血劝圣上回归却无故被禁的不甘,最后到身份地位尽失,一朝跌落圣坛,沦为世人唏嘘的阶下囚的心如死灰。

    她看着梁文帝沉迷,看着他癫狂,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绝路,直至毒热难忍,中毒吐血而亡,嘉回哀毁骨立,痛不欲生。

    她也曾在梦中数次挣扎着想要醒来,奈何像是有邪祟压身一般,她睁不开眼也清醒不了,直至荷月大力呼唤,把她从绝望中拽回现实。

    头下的枕巾已经被泪水浸湿,嘉回的眼眶蓄满了泪珠,发际线处也冒起层层冷汗。

    荷月握住嘉回放置于被褥上方的双手,再扯帕为她楷去额前的汗水,柔声安慰道:“梦境为虚,当不得真的,公主也莫怕,奴婢在这儿陪着你。”

    嘉回总算安了心,有一瞬间犹如天上坠入地下,迅速找回了安全感,她盯着荷月仔细看了半晌,转而问道:“现在几时了?离散朝还有多久?”

    “已经辰时了,但今日休沐,百官罢朝,所以便没有散朝这一说。”荷月不知嘉回为何一早就打听前朝之事,但还是捡着知道的回了话。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嘉回缓缓支起身,看了眼窗户边投进来的晨光,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容,道:“你先扶我起床梳洗,待会儿我们得去见个人。”

    嘉回的话里七分透着明,三分藏着暗,荷月也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深奥,只得温顺地服侍她下床穿衣,再唤外头的丫鬟们进来,替她净面漱口。

    镜台前的两人,一个忙着绾发,一个忙着梳妆。

    嘉回描完最后一道眉尾,对着镜中的荷月问道:“昨夜,宴绥回校苑了吗?”

    “没有。”荷月也朝镜中的嘉回报以一笑,转而继续手上的动作,回道:“奴婢本也以为他会回去,可是今日早起,却无意之间撞见他与殿里的小太监谈话,言语之间,不像是刚过来的样子,所以奴婢猜测他定是一夜未归,就守在公主屋外。”

    “我为何一点都未曾发觉。”嘉回募地转过头,引得荷月一时避挡不及,步摇尖头勾住梳好的发髻。

    她赶忙收回手,可情急之下,难免动作粗鲁,连带着又扯出好些秀发。

    嘉回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下想不清醒都难了。

    荷月将功补过,为她按摩发根,顷刻后,又听她问道:“他们都说什么了,宴绥不回校苑好好休息,待我屋外是留着作甚。”

    “早起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离得稍远,奴婢只听见小半截对话。大致意思是宴随侍问那小太监,公主你最近的睡眠情况如何,小太监说你近来都有服安神汤,也无梦魇,也无起夜,睡眠极佳。宴随侍反问夜里盗汗,浑身颤栗,止不住呓语为何算作是睡眠极佳,那小太监被问得慌了神,跪下来连道不知,宴随侍还想再问,没说几句话,就有东宫的福禄公公前来,在宴随侍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便一道出了门。”

    “宴随侍所说的状况与公主梦魇时的情况及其相似,所以奴婢猜测,他这是不放心你带着酒劲入睡,所以便彻夜守候在屋外呢。”

    奇怪的点也在这里,宴随侍能一直待在屋外,便不可能发现不了窗户未关这个事实,这本是举手之劳的事罢了,但她进屋之时,窗户又分明大打开,前后怎么都说不通,荷月纠结来纠结去,最终陷入了死循环。

    可她没好直接告诉嘉回,因为要是追责起来,底下的小丫鬟们都免不得一顿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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