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董程双手握住秦青的手，说：“老妹儿，哥不愿意。”
诊疗室传出秦青嗷嗷的叫声，老医生没有抬头，小而聚光的眼睛从镜片后面斜睨着她，带着微微的怒气说：“哼，让你不好好睡觉。看你这状态，起码半个月没睡过一个正经觉了吧？痛则不通懂不懂啊，你现在就是哪哪都堵！所以才那么痛的。”
老医生是皇城底下长大的人，早年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背井离乡来到沪市，据老人说，他已经30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秦青的嘴正忙，疼得没法马上还嘴，半响才龇牙咧嘴的说：“我也想睡啊！嗷！您以为我不想睡吗？我要能睡，痛痛痛！才行啊！嗷！痛！”
昨天一整天，秦青除了吃饭，其余的时候都躺在床上，即使和床如此的亲密，她也睡不着，只能瞪睁着铜铃般的双眼发呆。
给秦青刮痧的小姐姐是老医生的学生，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下手却一点都不留情。施思也帮着自己的老师：“这就是你的问题啦，你要是想睡，谁能不给你睡呢，对吧？”
秦青的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只能抓着一次性床单，“哎呀！跟你们说不通。”
老医生站了起来，走到秦青的背后，对着她一片紫红的后背啧啧作声，“你看看你看看，这淤的。”
“嗷呜，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后保准早睡早起！唔呜呜呜呜痛死了。”
施思将铜钱放回小碟子里，扯了几张纸轻轻给秦青擦拭背上的油，“行啦，别嚎啦，你去那坐着缓缓啊。”
“多谢妹妹手下留情。”秦青跳下按摩床，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颤颤巍巍的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因为疼痛，腿还一个劲儿的抖。
老医生看不下去了，大声的朝她喊：“哎！给你刮的是背和后颈，不是腿，你在那抖什么抖！”老人有些迷信，认为抖腿等于抖财，所以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抖腿。
秦青委屈：“我痛啊！”
老人并不买账，指着门口说：“痛就出去走两圈！缓缓！”
施思看着俩人斗嘴，忍不住笑了，朝秦青眨了眨眼，手里端着装有铜钱的小碟子出去了。秦青现在看着那枚铜钱都害怕，但不想和老医生对着嚷嚷，还是跟在小姐姐的身后走出诊疗室，一起走进隔壁的房间。
“你说你干嘛和老师斗嘴啊，老师都那么大年纪了。”施思将东西一件一件的收拾好，“你就不能尊一下老，让一下老人家啊？”
秦青脖子两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根本不敢乱动，只能直着脖子，整个人看起来比刚进来的时候挺拔了不少。不在老医生面前，气势也拔高了，“他那哪叫老啊？身体比我还硬朗呢，一拳一个我好不啦。”
施思噗呲一声笑了，“行了，你别乱说了啊，说真的你再缓缓。”施思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等下一起走？我顺便请你吃个饭？”
“行啊！嗷！”秦青一激动，扯到脖子，痛得她又“嚎”了一声。
老医生听到声音探出头，嫌弃的说：“怎么还在叫啊，这小东西真是不禁刮，下个月记得还要再来啊。小思啊，我先走了啊，家里人还等着回去吃饭呢。”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还来，您慢点走啊，别让家里人等久了。”
“你就可劲儿贫吧！”
“嗯嗯，老师您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会收拾好的。”施思微笑着目送老医生的背影拐进电梯里。老医生好像背上长着眼睛一样，转过头和她们俩挥了挥手。秦青高举着一只手，像个坏掉的钟摆，微微的晃动。
其实一下午就接待了秦青一个病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秦青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刚看完一条漫画，施思就挎着包走到诊疗室招呼秦青一块走了。
秦青是老医生的“常驻”患者，施思是去年才来的学生，因为秦青实在怕疼，所以施思刚来不久就被安排给秦青刮痧。一来二去，俩人也渐渐的熟了起来，施思也会给秦青讲一些自己的事情。
俩人进了附近的一家山东菜馆子，刚点好菜，施思就迫不及待的与秦青倾诉自己的事情了。
施思两个月没见秦青，有许多的事情想要和秦青说。施思一个人从北方来到南方读书，因为自己性格的原因，没有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心里有许多的话无法对人诉说。只有在和秦青交谈，才会让她感受到自在，因为秦青总是愿意听她说，而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施思双手握着玻璃杯，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怀孕了。”
“啊？”秦青捂着嘴，硬生生的讲嘴里的水咽了下去。要不是她是个女的，这个场景就好像施思嘴里的孩子是她自己的一样。
施思笑了笑，“可是我男朋友不想要这个孩子。”
秦青疑惑，“嗯……为啥？”
施思解释道：“他说压力大，现在养不了孩子。”
秦青放下手中的杯子，双手放在胸前，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们……”
“没有做保护措施。”施思叹了口气，“是他自己说的，要是怀了就生下来，他保证过，说会照顾好我，可是上个星期我去检查，发现我真的怀孕的时候，他却叫我打掉。我真的不明白，我肚子里的，可是他的孩子啊！”
“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一直都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不希望一个小生命因为我的一个狠心的决定，失去来的这个世界上的权利。”
对于施思的想法，秦青其实能够理解。她没有立场去改变施思的想法，但是在她看来，施思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孩子，她不希望施思因为一个在当下不算十分恰当的决定让自己之后的生活陷入困苦之中。“这次，你介不介意我说两句？”
施思看着秦青，摇摇头，“不介意，之前一直都是你听我讲，除了上次，你很少会给我建议。我知道你是不想干涉别人的生活，但今天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看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请你吃饭的原因。”
秦青点头，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两三秒才开口道：“还是和上次的那个建议一样，我希望你能离开你现在这个男朋友。你之前就说过，你男朋友出过轨，还是一个非常极端的人，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你应该没有意识到，其实你已经在养孩子了，你男朋友就是一个巨婴，你没有感受到累吗？”
施思盯着杯里的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
“我不多说，再说一句。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爱的结晶，他是一个在出生前，就被爸爸遗弃了的孩子。”
施思抬起头，眼中泛着水光，她看见秦青眼神里的坚定，她多想把这份坚定抢过来，安放到自己的身上，好让自己也能这么决绝的做出一个决定。
“我要是也像你一样就好了。”施思喝光杯子里的水，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杯子的底部与桌面碰撞发出声音。
秦青摇了摇头，双手盖在施思的手背上，认真的看着她，说：“你不会想和我一样的。”
服务员上菜，中止了俩人的谈话，秦青特地让服务员把稍微清淡点的菜放在施思面前。施思看着秦青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是秦青是个男的就好了，要是孩子真的是她的就好了。
吃完了一顿饭，还有一顿饭等着秦青。
秦青笔直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游戏手柄发呆。董程见电视里的小人一动不动，抬手轻轻的拍了下秦青的肩膀，哪知道秦青立马“嗷”了一声，吓得厨房里的木里探出了头，连忙问怎么了。
秦青朝木里露出一个惨笑，说自己没事，等木里重新进厨房后慢慢转过头瞪着董程，摩擦着牙齿。
董程也不知道她去刮痧了，满脸堆笑，一直在和秦青道歉，在经过秦青同意后，小心翼翼的掀开她衣领的一角，人都看傻了，“哇，红了一片啊，疼死了吧？”
秦青保持着姿势不敢多动，但气势不减：“你说呢！”
朱文远仍然要抓紧时间陪女朋友，而周鑫为了尽快落实自己周记大酱骨连锁店太子爷的身份，这几天只要没事都尽可能往店里跑。所以今天出现在董程家的，就只有秦青一个客人。
木里这次是真的做了家常菜，他不需要董程或者秦青帮忙，他更愿意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着。
木里的手艺很好，秦青每次都在他们家吃得很开心。
木里给董程和秦青分别夹了一块排骨，秦青笑容满面地对木里说了一声谢谢。坐在对面的董程对一桌子菜摆出一副忧愁的表情，也不吃，就一直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对于这种行为秦青是强烈谴责的，“哎！你干嘛？做大戏啊？”
董程干脆放下筷子，说：“我这不是……唉，良心上过意不去嘛。”
秦青愣了一愣，嚼着嘴里的米饭，问木里：“木哥，他这次是来真的？”
木里无奈的点点头，“这次确实是他不好，他是应该反省的。”
“你们两口子干嘛呀！这样搞得我压力好大哦。”这样的气氛秦青也吃不下饭，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声：“董程，你别搞道德绑架啊，我本来就不怪你，别摆出这种表情，影响胃口。”
董程问：“真的？”
“当然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嘛，人渣又不是看外面就能看出来的。”美食不可辜负，秦青夹了一块鸡翅放到自己碗里，“不过，正如木哥所说，你确实应该吸取教训了，感情的事是真的强求不来的。我谈不谈恋爱，以后结不结婚，一切都随缘。”
“我就是看你一个人，我急啊！”
“你急什么啊，我看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缘分该来就会来的啦，你说对吧，木哥？”
木里点头，董程在桌下轻轻的踹了他一脚，说：“算了，这事以后我就不管你了，行了吧？那你房子找得怎么样啊，要不要我们帮忙？”
“还行，明天梁茵带我去看房子。”终于跳过这个话题了，秦青也松了一口气。
“在哪？远吗？”
“城西，那边的房子便宜。”
“这也太远了吧，你也不缺钱啊，干嘛搬那么远，实在不行搬来和我们住算了，我们不介意多一双筷子。”沪市的经济都集中在东城，西城的环境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好，从董程家过去都要坐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地铁，他是真的不希望秦青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收声啦你！先不说和你们俩大老爷们住有多不方便，你要我天天看你俩在我面前秀，你还是人吗？”吃人嘴短，秦青站了起来，郑重的给木里低头作揖，“木哥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没事，你快坐下。”
董程不同意，仍然劝道：“不是啊，城东多好啊，交通便利生活丰富的，搬那么远干嘛啊，小心没朋友啊你。”
“没朋友就没朋友，我不管，我的钱有别的安排，你也别管我。”
董程好奇，“啥安排？”
秦青再次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严肃。董程看她这样，也放下了筷子，一脸正经。只有木里淡定的夹着菜，碗里的米饭即将见底。
秦青把手放在桌上，说：“哥，如果我接下来的计划要你支持，而且是金钱上的支持，你愿意吗？”
董程双手握住秦青的手，说：“老妹儿，哥不愿意。”
秦青甩开他的手，骂道：“吃屎吧你”
木里全程几乎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很快就吃好了，他站起身对俩人吩咐道：“我吃好了，要去书房加会儿班，你们俩谁最后吃完谁洗碗啊。”说完径直走进了书房，只留下秦青和董程两个人比拼着扒饭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