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去或不去，其实不是个问题
秦青趴在放盆栽的窗台上，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倒进花盆里，随后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这是秦青这个月第二次抽烟，中间间隔还不到一个星期。
无产阶级秦青同志半个月前痛失一份收入，不是因为她的业务能力不好，而是酒吧实在撑不下去了。
夜深人静，正是绝佳的，适合回忆的时间。
梁茵表白的第二天晚上，秦青去了梦浪。唱完本想在梦浪喝两杯就走，但老板揪着她不放，非要和她谈心。
秦青无奈，半边身子匐在吧台上，手里把玩着装了半杯酒的玻璃杯。旁边坐着的老板热泪盈眶，一杯酒一句话：沪市是多么多么的大，人是多么多么的密，生存是多么多么的难。秦青换了个姿势，左手撑着脑袋，抿着杯里的酒，老板干了四五杯后她的第一杯才下去一半。
秦青两三杯酒下肚，总算明白老板的意思。酒吧要关了，老板要回家养猪了，自己赚的钱少了。
老板拍了拍秦青的肩膀，打了个带着酒气嗝，说：“青儿！你放心！咱酒吧也不是说关就关的，还有快一个月的时间呢，剩下两三个礼拜哥照样给你结工钱，一分都不会少你，而且这期间哥也给你留意留意，保证绝对不比你在这里赚得少！”
酒鬼的话信不得。秦青敷衍地笑着，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灌进肚子里。
对于秦青来说，来梦浪唱歌并不是为了挣钱。每周在银海的演出获得的酬劳，已经足以支撑她日常所需的生活费用，严格来说，秦青也算是一个不怎么缺钱用的人。梦浪离她的生活很远，她只是想找个地方，每周能带上吉他安安静静的唱两首歌，当然能赚钱也是很好的附加价值。为了这个目的，她这半个月在附近兜兜转转，企图能找到下一个梦浪，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过梁茵。一开始以为梁茵生自己的气，还想着怎么道歉，后来才从梁映秋口中得知梁茵只是出差。
秦青如释重负，也没有再纠结，继续自己平淡无聊的生活。可今晚的情况由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和梁茵之间的关系。
其实秦青很早就意识到自己是和大部分人不一样的，她自认为在感情这件事上，她的道德感并没有那么强。在青春荷尔蒙四溢的时期，少男少女们都十分的不安分。秦青的一副好皮囊，不知道引得多少人前赴后继，而她对于扑上来的人，只要对方颜值高，脾气好，她都愿意试一试。
秦青的秘密，除了董程，很少人知道。她从来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只是没有人问，她就不会主动提起。命运之神在这点上对她格外照顾，至今为止，身边出现的人都非常有分寸感，包括朱文远和周鑫，从来没有人主动问过她的事情。
秦青将烟蒂推进盆栽的土里，突然想起什么，又用两根手指夹了出来，还对着盆摘道歉：“不好意思啊柳师奶，差点把您忘了。”
秦青手指夹着烟蒂走到客厅，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她差点忘了，自己受了柳老太太多少照顾。
不过做为一名四肢健全的成年人，柳老太太能给予秦青照顾的，也就只有在饮食方面了。她时常招呼秦青去她家吃饭，但又不愿给一个很好听的理由，每次都说煮的菜都吃不完，让秦青去帮忙吃掉。
桌上一荤一素一汤，秦青夹起一块红烧肉，对柳老太太抱怨道：“老太太害人之心不可无啊，我还在减肥呢，怎么还做红烧肉啊。”嘴里这么说着，还是把那块漂亮的五花肉塞进了口中，一边嚼一边赞叹：“嗯！太好吃了吧！肉肉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老太太看着秦青吃得津津有味的，心里也高兴，但是面上不表现出来，筷子敲了敲桌子，“咽下去再说话！就你这皮包骨头似的，还减肥？是想让大风吹上天吗？”
秦青嘻嘻一笑，也不含糊，一块接着一块的十分捧场。而且十分听话的，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老太太你不懂，我这不是弱瘦，我这是劲瘦，不信我给你看看，这都是有肌肉线条的。”秦青说着直起胳臂摆出一个大力士的姿势。
“那你就给我吃完啊，免得剩下了倒掉可惜。”看着秦青这种平时吃菜都不愿意过油的人不停的往嘴里送东西，是另一种满足感，老人家特别的受用。
秦青嘴里还有米饭，忘了刚刚的训，嘴里含糊不清：“老太太你这是把我当厨余垃圾桶呢。”
“说什么……”老太太话没说完，秦青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显示一个“静”字。秦青立即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慌忙地拿起手机，却没有按下通话键。秦青对老太太抱歉的笑了笑，快速咀嚼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在电话断掉的前一秒碰触屏幕上的绿色符号，语气无比的温柔：“喂？”
“喂，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呃，怎么了？”秦青站起来，走到阳台，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还和以前一样好听，只这一瞬，令她想起许多的往事。
老太太看着秦青接起电话，不仅语气变了，连表情都变了，看起来非常的开心。过了几分钟，秦青从阳台回来，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的，却透着一股苦涩。
老人家对着熟悉的人容易没有边界感，她认为小辈进了她的地界，不管是发生什么事，她都需要过问一下，以显示出自己的关心。如果是不好的事，还可以给小辈进行开导，毕竟以他们的人生经验，处理一些事情，想必是得心应手的。柳老太太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考虑应不应该，直接开口问她：“男朋友？我看你接电话的时候那么开心，怎么回来的时候看着整个人都蔫儿了呢？怎么回事啊？吵架啦？和老太太说说，别憋在心里。”
秦青没有隐瞒，如实回答：“前女友。”
“噢！”小年轻复杂的感谢纠葛把老太太给搞糊涂了，已经准备的话不知道是应该说出来还是咽下去，只能堵在咽喉的地方，微微张着嘴，只是为了让自己还能喘口气。
趁着老太太没有开口把她赶走，秦青重新拿起碗筷，扒了最后两口饭，正襟危坐着和柳老太太解释，顺便出了半个柜。“打电话的是我前女友，她下个月结婚了，问我要不要去参加她的婚礼。”
老太太抓住重点，问道:“结婚，是和男的还是女的？”
刚正经了不到十秒，秦青忍不住笑出声，“不是，在我们国家，您觉得她是和男的还是和女的结婚啊？”
老太太这下更弄不明白了，饭也吃不下，埋怨道:“那你就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秦青调整坐姿，嘴里嘟囔着:“这不是正跟您解释呢嘛，您非要插嘴。”
“我呢，既喜欢男孩，也喜欢女孩。反正说得简单点的，就是我喜欢长得好看的。”秦青花了十分钟给老太太说了自己的上一段感情。讲了一个自己是怎么遇上良人，又怎么把良人给熬走了的故事，只是一些重要的细节被秦青给掠过了，她觉得有些事老人家还是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的好。“刚刚打电话给我的是我上一任女朋友，大学期间我们就分手了，一直也没怎么联系。她刚刚打电话给我，说自己要结婚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参加。”
老太太叹了口气，“所以说到底，还是你辜负了人家啊。”
秦青扯了下嘴角，自嘲道：“可不是嘛。”
老太太问：“那你去吗？”
“不去啊。”秦青摇头，几秒后又补充道：“没这个脸皮，她过得好就行了，我和她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说不定看到我想到的都是些不开心的事，何必在结婚这个高兴地日子去给人添堵呢。”
老太太想不明白秦青说的话，“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乐意见到你呢？”
秦青愣住了，脑子解不开这个谜，直勾勾地看着红烧肉发呆。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劝道：“听你说，这位林静是一个好姑娘，叫了你去，那肯定就是为了见你一眼，既然想见你，就说不上有多怨你。人家已经走了出来，你又何必还把自己圈在圈子里。”
秦青眼皮抬起又落下。
半响后，老太太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那你去吗？”
秦青摇头，“还是不去了吧，是我的问题，我不敢。”
老太太点点头，“行吧，不想去就不去了。”
秦青有点意外，这就完啦？不再继续骂她伤风败俗，道德败坏，然后再把她给赶出去？她歪着头问：“那您……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吗？”
老太太摇摇头，“没有啦。”
“哦！”
老太太看出她的心思，反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很封建，觉得你精神有问题，应该先把你劈头盖脸骂一顿，然后再把你给赶出去？刚才还吃那么急。”
“啊！”秦青一呆，带着笑说道：“是啊！电视里不都那么演的嘛。”
“我可是留过学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我们出去见到的，可比你们现在还要开放呢。”老太太说：“其实啊，我都明白，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比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人要明白得多的，喜欢谁不喜欢谁，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其实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呢，你自己开心就好，反正又不是和我过，对吧？”
秦青有点感动，手里捧着空碗，可怜兮兮的问老太太：“那我还可以再添点饭吗？菜还没吃完呢。”
老太太站起来，准许道：“吃啊，我也没拦着你啊。我出去散会儿步哈，你吃完记得收拾碗筷，顺便给我洗了哦。”
“哎！”秦青嘴里应着，开开心心的跑去厨房盛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