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是一种花钱的心疼。

    巷子窄，车没法往里开，秦青道谢后下车，慢慢悠悠的晃进去。夜深人静，巷子里就她一个人。秦青贴着墙慢慢往里挪。

    走着走着，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秦青“啧”了一声，抬起脚想看鞋子有没有脏，一低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巷子里太暗了，几米外只有一盏孤独的路灯努力的散发着光芒。

    这片区域开始的规划没有问题，街道在巷子里每隔几米的地方都安置了路灯，但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许多路灯由于年久失修，早就耗尽了生命，再也亮不起来。

    秦青深吸一口气，再把这口气，连同她心里的愠气，都慢慢地从嘴里吐了出来。心情又舒畅了。秦青掏出手机，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脚下的路，顾不上查看鞋子上的污渍，快步的走出巷子。

    走出小巷子，秦青向左右两边瞟了瞟。便利店里的梅酒正好对着门口，秦青一眼就看到，想也没有想，原地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径直走了进去。

    秦青知道自己此刻是十分清醒的，因为就在她展示自己的手机付款二维码，听到机器里发出的冰冷提示音的那一刻，她心里的疼痛是真实的。那是一种花钱的心疼。但秦青好面子，商品都已经拿到付款台上了，再穷也不能穷了气势，小细胳膊一挥就把钱付好了，昂首挺胸的走出了便利店。

    抱着一袋子酒水回到家，秦青的兴致很好。

    坐在沙发上，秦青将所有的瓶瓶罐罐整齐的摆在茶几上，闭眼随机拿起其中一瓶，向后依靠，长腿交叠的搭在桌子上，就着啤酒继续上次未看完的电影。

    电影还没放完，秦青的脚边已经堆了一地的空瓶，电影放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右手夹着烟，痴呆的盯着电视旁边放的一个小箱子，就跟灵魂出窍似的。这个小箱子里装的，都是柳老太太落在她这的小东西。就这么发了一会儿的呆，秦青将烧了一半的烟怼进烟灰缸，站了起来，抱着箱子，抓起备用钥匙出了门。

    秦青脚步虚浮，似乎有些站不稳，单手撑着302门边的墙壁。秦青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站着等了十几秒，没有人开门。她有些不耐烦，叩门变成了拍门，拍了一个四小节就突然停了下来，背靠墙壁，自言自语道：“怎么没人啊！”

    唐宋元被秦青吓了一跳。秦青怀里抱着个箱子站在他家门口，眼神迷离，脸蛋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唐宋元不用走近都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精气息。唐宋元皱眉，还讲什么礼貌，抬手掩鼻，问道：“你，你干嘛呢？”

    秦青慢慢抬起眼皮盯着唐宋元看，看了十几秒，看得唐宋元发怵，担心她要干些什么。秦青将怀里的箱子放下，一步一步走近唐宋元。唐宋元像被钉在原地，没法动，因为身后就是楼梯，要是一脚踏空就滚下去了，只能一只手抓着扶手，梗着身子硬着头皮重复问了一遍：“你，你到底要干嘛？”

    秦青，张开双臂，将唐宋元抱住。

    唐宋元感受到，秦青呼吸之间，带着酒精的热气呼到他的侧颈，像被烫到了，让他更不敢动，因为他感受到，秦青的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右手上下抚摸他的脊骨处，声音异常的温柔：“我明白的，我理解的，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唐宋元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要不是确认秦青喝醉了，他会误以为秦青被鬼上身。抱了多久，唐宋元就紧张了多久。秦青声音越来越小，犹如蚊蚁，唐宋元完全听不清秦青嘴里在念着什么，刚想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提醒她，秦青已经把他松开。唐宋元看着秦青，眼眸低垂慢慢往后退，脚上碰到了什么东西，就要往后倒。唐宋元想都没想，伸手拉住秦青。

    秦青头抵着唐宋元的胸膛，疑惑的盯着眼前这只手，好像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一样，左瞧瞧，右悄悄。秦青突然就抬起头，差点撞上唐宋元的下巴，幸好唐宋元一直看着她，有所察觉后微微向后仰才躲过这次撞击。

    “你们在干什么！”梁茵一下子冲到了俩人身旁，两只手分别握住了唐宋元和秦青的手腕，想要将两人分开。梁茵知道秦青今天要彩排，秦青还告诉她要去董程家吃饭，所以一天都没有怎么联系秦青。其实她很想给秦青发信息，但又怕秦青没空理她，自己收不到回信反倒伤心，便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整理东西。梁茵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听到门外的声音，想着应该是秦青回来了，扔下手里的毛巾欣喜的冲出家门，却看到唐宋元抓着秦青的手，她气愤！

    梁映秋和赵擎早早就睡下了，梁茵怕吵醒邻居，压声音对唐宋元吼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梁茵瞪着唐宋元，唐宋元看了秦青一眼，确认她站稳后便放开了手。被紧紧攥着的肌肤在被放开的那一刻由白变红，而红横迟迟没有消退，在秦青葱白一样的手腕上尤为明显。梁茵两只手抚在上面，慢慢的给秦青揉发红的地方。

    唐宋元看梁茵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点湿，估计是因为出来太急，还没来得及吹干。

    痛惜的眼神转到唐宋元那就变了，变得凶狠无比，梁茵小声骂道：“你有病吗？大半夜发什么疯！”

    “我……”唐宋元语塞，他也说不上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自己也很迷茫。

    梁茵看他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想回头瞧瞧秦青，哪知秦青，像幽灵一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飘进了303，门都没关。

    梁茵又回头瞪了唐宋元一眼，跟着进了303。

    唐宋元一直处于懵逼状态，莫名其妙被人抱了一抱，又莫名其妙被人瞪了好几眼。唐宋元掏出钥匙，向前一步，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楼道刚暗下的灯又亮了，唐宋元不知为何像个贼一样，快速打开门，倏地溜进302，他自己的家。

    唐宋元背靠门口反省，一定是下午屡次和木里提起三七弄，提起秦青，又不知怎么的被她知道了，所以来恐吓自己？但是恐吓自己为什么要抱呢？唐宋元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他本来就不好意思面对秦青，上次他就担心秦青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卖房的事，所以今天算着时间，特地在外面磨蹭到半夜才回家，为的就是避开秦青。

    梁茵！唐宋元忽然想到，梁茵认识秦青！

    梁茵进门的时候，秦青已经脚对着门口，像只煮熟的大虾一样蜷缩在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几个空酒瓶，地上也有。梁茵，即使光着脚，仍然踮起脚尖，关了电视，慢慢靠近秦青。看着她露出来的半张脸，梁茵有伸出手摸摸的冲动。

    秦青是真的长得很好看，要不是因为这张脸，自己也不会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一直惦记到现在。均匀的呼吸声从秦青的鼻子里传出来，梁茵站起身，收拾好地上的空酒瓶，将垃圾桶放在旁边，方便她低头就能吐。做完一切的梁茵站在沙发旁，弯腰在秦青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下，小声的说：“晚安。”

    门关上后，秦青转了个身，面向沙发的椅背，曲着腿，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

    阳光穿过阳台照在沙发上，秦青张着她的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一呼一吸之间都是酒精的味道。秦青觉得自己好似在酒桶里泡了一夜，腌入了味，连血液里都充满了酒精，脑子里堵得慌，甚至有站起身打一套拳发汗的冲动。但脑袋昏昏沉沉的，重得抬不起来。

    又闭上眼睛眯了几分钟。再睁开的时候，客厅好似在打转，秦青抬手按在两边太阳穴不断突起的位置，指腹轻柔转圈按摩。就这么胡乱按了一会儿，大概身体器官渐渐跟着脑子苏醒过来，秦青开始觉得肚子有点饿。拿起手机，睁着一只眼，看到时间吓了一跳，忙地睁开另一只眼。她竟然睡到了下午五点多。还好手机里除了董程的，就只有梁茵的未读消息。

    但她暂时不想回复，因为秦青隐隐约约感觉，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的记忆只在电影那里结束了，现在她在沙发上醒来，所以，从逻辑上说，她应该是喝着喝着睡着了。应该、大概、也许，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秦青并没有胃口，懒懒的躺在沙发上刷着外卖软件，千挑万选点了份外卖才从沙发上爬下来，回卧室取了换洗的衣物晃进浴室。

    梁茵看着聊天界面，上面只有她发出去的信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当她冲出家门，看着唐宋元抓着秦青手腕的时候，她非常的不开心；可是当秦青那样安安静静的在她面前睡着，而这样的状态又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的时候，她又为此感到得意与愉悦。

    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梁茵刚举起手机，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屏幕，就被下属小赵叫住了，说是老板找她开会。梁茵嘴里应着，在催促下不得不把手机收了起来。等开完会再打开手机，和秦青的聊天界面只是停留在自己最后发的那句话，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梁茵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洗完澡，人也清醒不少，

    每每过厨房门而不入的人难得出现在了厨房，秦青脑袋伸进冰箱里翻找着。冰箱里连根青菜都没有，只有上次心血来潮买来的几个鸡蛋。秦青呆站了几分钟，只是给自己的脑袋降了降温，什么也没有拿。

    她点的外卖到不了了，因为骑手出了点意外，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态度过于诚恳，甚至让秦青有些不好意思。

    秦青打开旁边的橱柜取了盒泡面，烧了点水，坐在桌前等待泡面泡好，应付的吃了一餐，才终于躺回柔软的床上。秦青急需睡眠，这次她睡得很沉，或许是这么多年来，她睡得最早，最安稳的一次，甚至连门外梁茵的敲门声都没有把她吵醒。

    303的人没有回应，302抢在前头，打开了门。

    梁茵想见秦青。不管是打电话还是敲门，里面都没有人应答。她开始怀疑秦青还在不在家，甚至还想打电话给董程问问。梁茵看到唐宋元的那一刻，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放弃了303，也落下打电话给董程的念头，冲到唐宋元的面前，朝他吼了一声。

    唐宋元张着嘴说不出话，想从嘴里挤出一两个字的时候，梁茵已经回到了301，用力的关上了门。唐宋元看了眼301，又看了眼303。他只是以为自己点的外卖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