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治疗所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健硕的女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呆坐在床上的王雨佳，语气冷淡的道，“醒了就把床上的衣服换上出来。”
王雨佳点点头，换上了床上放着的蓝色运动服。
在情况不明的状况下，任何不理智的举动都是愚蠢的。
这是赵雅曾经告诉王雨佳的话，她到现在都记的清楚。
女人带着王雨佳到了操场，那里军训般整齐的站着几个方队，男女分开，各有两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或女人带队。
女人将王雨佳带到其中一个队伍。
站在最前面的教官上下打量了一下王雨佳，“新来的？什么问题？”
女人道，“和女同学谈恋爱。”
教官的眼神瞬间充满嫌弃，“这不是张头的事吗？”
女人面无表情的道，“张头那人满了，院长安排的。”
听到院长两个字，教官啧了一声，“行吧，让她站在最后面去吧。”
王雨佳走到教官说的地方站定，所有人都像被驯服的动物一样一动不动，连最基本的好奇都没有。
只有王雨佳旁边的女生快速的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王雨佳待了半天，发现这里的作息与学校相似，但看管更严格，基本没有个人隐私，就连洗澡上厕所也有时间限制。
直到现在，王雨佳也只仅仅知道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女生叫梅晓婷。
傍晚，一个面目和蔼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秃顶男人走进教室，他环视了一眼瑟缩的学生，眼里露出不易察觉的满意。
“张枫、罗琦子、吴妍、王雨佳。”
男人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板夹，笑眯眯的点了四个名字。
王雨佳随着几人站起身，却见坐在自己旁边的梅晓婷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王雨佳来不及问，就被催促着出了教室。
一行人被带到三楼。
三楼比其他地方都要戒备森严，光是栅栏铁门就有两个，王雨佳莫名觉得这里格外像监狱，而他们就是被押送的犯人。
走到三楼的尽头，已经有几个人站在走廊上了，他们大部分面露不安，只有一个男生不屑的双臂环胸看着紧闭的大门。
“啊！！！”
一声尖叫从最后那扇门传了出来，王雨佳被吓得一颤，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那个男生嗤笑一声，完全没把这声尖叫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一个女生被抬了出来，她的头歪到一边，湿漉漉的发丝搭在脸上，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王雨佳甚至觉得这个女生已经死掉了。
接下来是那个刺头男生，房间一直很安静，直到二十分钟后，男生被架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双眼充血，青筋凸起，却还是扯着嘴角对站在门口的教官竖起中指，气息微弱但依旧不羁，“呵，废物，你他妈的有本事就弄死我。”
教官的额角跳了跳，厉声道，“把他给我扔到小黑屋！”
“王雨佳。”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雨佳只觉得头顶上的白炽灯晃的她有些恍惚，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屋子被绑在床上的。
王雨佳抬头看向那个带着口罩的人，他拿着一对看起来像是小鼓槌的东西低头看着自己。
那个温热东西抵上王雨佳的太阳穴，似乎还带着上一个人的体温。
“你喜欢赵雅吗？”那人带着口罩，话语不甚清晰。
“喜欢。”
王雨佳听到那人好像哼了一声，然后一阵刺痛顺着太阳穴穿透王雨佳的大脑，那一瞬间王雨佳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一个饱胀的气球，‘嘭’的一声炸了。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慢慢消散，冷汗顺着王雨佳的额头滑下来似乎也引起阵阵刺痛。
“你喜欢赵雅吗？”那人又问道。
王雨佳的神志还没有完全回笼，即使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王雨佳还是下意识的回答，“喜欢……”
“唔……”
又是一阵抽髓剥骨的疼，深入大脑的疼，晕倒都是种奢望。
等王雨佳缓过了些许，那人又问道，“你喜欢赵雅吗？”
“……喜欢。”
王雨佳不知道自己回答了多少次，等她被抬出屋子，已经疼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灵魂和□□似乎分成了两个部分，灵魂飘在上空，冷眼看着□□的惨烈。
那时候疼是真的疼，心里想着，要不说不喜欢骗骗那人，也能少受点折磨。
但王雨佳不想说，骗都不想骗。
王雨佳似乎能理解那个男生为什么那么狂了。
真的挺过来后，如果不是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她也很想和那个男生一样，竖起中指，大喝一句，你们这群垃圾。
王雨佳直接被送回了宿舍。
其他人还没回来，王雨佳实在撑不住了，闭着眼睛昏沉沉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梅晓婷正拿湿毛巾轻轻给她擦着手腕上磨破皮的地方。
疼痛已经消了一大半，脑袋还是感觉有绵绵的针在不停的刺，不过在王雨佳的忍受范围内。
“你醒了。”梅晓婷朝王雨佳笑了笑。
“我自己来吧。”王雨佳坐起身，接过毛巾，“谢谢。”
“客气什么。”
手腕上破皮的地方一挨就疼，王雨佳咬着牙把湿毛巾按在伤处，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梅晓婷向后撑在床上，“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王雨佳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梅晓婷眼睛顿时亮了，“我也是。”
梅晓婷凑在王雨佳旁边，小声耳语道，“那她呢？她喜欢你吗？”
想起赵雅，王雨佳的笑容就憋不住，“嗯，喜欢。”
梅晓婷羡慕道，“真好。”
“你来这里多久了？”
梅晓婷盘了盘手指，“快半年了吧。”
王雨佳张了张嘴，想问问梅晓婷关于这里的事情，但她觉得两人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有问必答的程度。
“叮铃铃铃……”
“要熄灯了。”铃声响起，梅晓婷站起身回了自己的床位，临走时，她快速又小声的道，“等会查完房我来找你。”
几秒钟后，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没过多久，一行人闯了进来，点了名，又在宿舍环转了一圈才离开。
宿舍是十六人寝，挤挤攘攘的摆了八张架子床。
好在梅晓婷就在王雨佳的隔壁，查寝的人一走，她就像一条灵巧的鱼跳上王雨佳的床。
“说吧，刚刚你想问什么？”，梅晓婷压低声音，小声的问。
“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呵。”梅晓婷冷笑一声，“戒网瘾、治疗精神病、叛逆，只要把孩子送到这儿，一年后出去保证像个人样。”
“这是我进来时他们对我父母说的。”
“三楼那个屋子……”王雨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词形容那个东西。
“哦，你说的是电击治疗吧，每个刚来的人都会被拉过去‘体验’一次，能让新人害怕听话最好，就算不听话，也是一个威慑。”
梅晓婷给王雨佳说了很多有关这里的事情，包括不听话就要挨打，每天要吃作用不明的药，如果犯错还会被关小黑屋，王雨佳越听越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法律之外的监狱。
“给你个忠告，那些药你最好别吃。”
王雨佳看向梅晓婷，没问原因，只是道，“好。”
第二天，午饭之后，所有人都领到了一个白色药片。
因为梅晓婷视线提醒过，王雨佳将药片夹在两指间，假装吃了下去。
没一会，吃过药片的人都昏昏沉沉的趴在了桌子上，王雨佳也装作困倦的样子，然后将药片悄悄塞进鞋里。
经过几天的相处，王雨佳和梅晓婷的关系愈加好，她也将这个自称是青少年精神疾病防治中心的地方摸的差不多了。
这个地方整体面积不大，大约只有王雨佳原来学校的三分之一。
围绕着操场有三栋五层的楼房，左右是男女寝室，女寝的一层是食堂，中间的是教学楼，那个号称治疗所的地方就在教学楼的三楼。
寝室周围还有零散的几栋两层小房，那是教官和校内其他人住的地方。
整个中心都是被三米高的围墙围起来的，围墙上还有半米带着铁棘的铁丝网，就凭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怎么都逃不出去。
时隔四天，王雨佳再一次站在了三楼那间堪称刑房的屋子外。
巧的是，又碰见的上次那个男生。
王雨佳听梅晓婷说过，男生叫崔乐，没人知道他是什么原因进来的，他在这里至少待了一年，是出了名的刺头，不管电击还是殴打，他都从来没服过软，甚至有一次还进了医院，一个月之后才又被送了回来。
“呦，新人，来的挺勤啊。”崔乐挑了挑眉，“看来也是个硬的。”
“闭嘴。”守在过道的教官呵斥一声，“崔乐，你是想加倍吗？”
崔乐嗤笑一声，懒懒散散的靠在墙上，“你要弄不死我你就是孙子。”
“崔乐！”
进了电疗室的没一个是站着出来的，除了崔乐。
王雨佳还是像上次一样，不论怎样，说出来的始终是喜欢两个字。
被抬回去后，梅晓婷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照顾到她醒来。
“明天是一月一次的探视，如果可以，让你家里人把你带回去吧。”梅晓婷躺在王雨佳身边小声道，“从这里‘痊愈’出去的人，不疯也傻了。”
王雨佳没说话，只是紧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梅晓婷叹了口气，“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
第二天终于，治疗所里涌进来一群家长，他们眼中都有着深深的热切。
王雨佳也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没有朝自己走过来，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秃顶男人聊了几句后，眼神的失望的朝王雨佳看了过来。
王雨佳抿了抿唇，捏紧拳头走了过去。
还没等王雨佳开口，就听见王父道，“那就麻烦你了，佳佳什么时候好了我们再带她回去。”
看着王父满脸感激的和那人握手，然后就打算离开，王雨佳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夹杂着伤心的愤怒，她大声朝王父王母的背影吼道，“就算我会死在这里你们也不打算接我回去吗？！”
听到王雨佳的话，秃顶男人额角跳了跳，朝不远处的教官使了眼色，然后无奈的朝王父笑道，“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说什么死不死的威胁家长，也不想想家长都是为他们好。”
王父深吸一口气，“就算死，你也把病给我治好。”
“我没病！没有！”王雨佳还没说完，就让教官捂着嘴拖了下去。
看着和秃顶男人离开的父母，王雨佳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死死的盯着父母的背影，只要他们回一次头，就会发现这边的异样，但是他们没有。
直到王雨佳被拖进教学楼，他们也没有。
王雨佳的行为惹怒了教官，受了电击和殴打的王雨佳被关进小黑屋。
小黑屋里没有窗，也没有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犹如化不开的浓墨。
待久了眼睛适应黑暗后，才能从门缝透过的一丝丝光线看到屋内的情形。
王雨佳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觉体温被一点点带走。
自己要死了吧，王雨佳心道，在死之前，她好想再见一次赵雅。
突然，安静的屋子里响起脚步声，王雨佳抬起头，恍惚间好想看到了君厌的身影。
君厌叹了口气，蹲下身，看着奄奄一息的王雨佳，无奈的道，“你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