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荷糖豆叶
“油纸？”故溪言心慌地握住阁主右手，他怎么突然要哭啊！什么油纸？转眸向老爹求助，他也不明所以摇摇头。
“……油纸啊。”萧翊枫食骨在喉，就是油纸啊，包糖的油纸啊！
糖丸、油纸——故溪言猛然记起当年在鬼城地室给阁主带的糖丸，他当时都不愿多看一眼……低眸与阁主四目相对，他因自己的理解而平静些许，故溪言笑起来，揉揉阁主头发跑去厨房找油纸包糖丸。
故清风仍不明所以，仰头看自徐来，他倚在窗边饶有兴趣吃着草药旁观，完全不想插手。
故溪言包完糖丸回来，捧着送到阁主跟前，看他如获至宝用手捏来咬一小口，然后露出满意的笑才安心。
故清风也伸手，想捏一颗来尝尝。
“哎呀！”故溪言打掉老爹的手，他怎么能跟阁主抢东西吃。“爹你要想吃自己去厨房拿。”
萧翊枫含着自己沾了糖屑的食指指尖，无辜瞅向故清风，什么话都没说。
“阁主，来。”
萧翊枫放开食指，咬故溪言送到嘴边的糖丸，甜食的确令人上瘾。故溪言把阁主咬过的糖丸扔自己嘴里，果然不正宗，此时此刻多庆幸当初他没吃那些糖丸，否则尝着味道不对才真令人无计可施。
“臭小子，白疼你了。”
故清风佯怒拿烟玉敲故溪言，顺势还给他，气冲冲转身回小楼，准备跟师父告状去。
目览一切的自徐来忍俊不禁，娶了媳妇忘了娘啊，故清风活该。没等他上楼，自徐来先行一步。
在楼梯碰见师父疾行往外，自己拦都来不及，故清风嘟嘟囔囔到二楼，泡杯消火的金银花茶喝。
“味道一般嘛。”
把糖丸放到徒儿跟前，自徐来不客气的从他手里拿过茶杯来喝。
故清风稍愣，遥望一眼窗外亲昵的两人，才放心尝桌上的糖丸——味道确实一般。
七月初七。
给萧翊枫戴顶草帽，又拿件外套搭在手臂上，故溪言陪他出门去文雅家。自恋早就在门口等着引路，兴奋地手舞足蹈。
萧翊枫婚后第一次出门，还好两家离得不远，路上也没什么人，风和日丽，海风淡淡，没有让他特别紧张。
故清风跟文雅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但主要是文雅在忙，故清风在挨骂。故溪言厨艺一般，故清风则上不得台面。
“娘！”自恋进门就喊。“小祖宗来了哦！”
“你小点声，吓到阁主了！”故溪言教训自恋。
萧翊枫笑笑，两兄弟真是时刻都能吵起来。“别闹了。”
故清风跑出来招呼萧翊枫先坐，桌子上有水有瓜果，什么都不需要他操心。故溪言帮着摘了草帽，连同衣服随手放在旁边座位上，到厨房里找娘亲文雅。自恋则守在萧翊枫身边，谈天说地呶呶不休。
故溪言端着糍粑跟蜂蜜出来，殷勤送到阁主跟前催他尝尝。
“尝尝就好了呀，娘还煮了糖水蛋，还有马蹄糕、山药汤、莲子羹、糯米藕……有的吃呢！”似乎怕故溪言把萧翊枫喂饱，又似乎为了显示故溪言端来的糍粑不算什么，自恋哼哼唧唧。
没顾着跟故溪言打情骂俏，萧翊枫无可奈何催两人安稳坐着。
“今天是你们俩生辰，不是我啊。溪言倒是什么都喜欢吃，你呢？”
“我也都喜欢啦！今天小祖宗吃好就行！”
见阁主总陪自恋说话，故溪言一时争风吃醋起来。“不用管他，小屁孩懂什么啊，有口吃的就行了。”
“有你什么事啊！”自恋可不会忍气吞声。
文雅过来在自恋跟故溪言脑袋上各拍一巴掌，催着两兄弟去厨房把菜都端出来。至于萧翊枫嘛，挺着肚子也不方便，他能吃好喝好不出意外就谢天谢地了。
故清风跟两兄弟来来回回地跑，转眼罐罐碗碗摆满了桌子。文雅跟前放着一坛酒，萧翊枫则只有汤喝。
“有没有想过给孩子取名啊？”文雅席间突然问。
“啊，没有哎。”故溪言看向萧翊枫，真的没考虑过崽崽名字哎！“阁主？”
“不急，等他出生再说。”萧翊枫摸摸肚子，得看到小家伙才能取名。
“小祖宗喜欢吃甜，男娃娃叫糖豆，女娃娃叫糖水好啦，要是个龙凤胎，那就都用得上。”自恋举着筷子插嘴。
“哪都有你！我崽崽我来取名！”故溪言就跟自恋杠。“阁主还喜欢莲子呢，男娃娃叫荷叶，女娃娃叫荷花。”
萧翊枫呛一下，还是别听故溪言的吧，怎么不叫莲藕跟莲蓬呢？
“我觉得小恋起的名字不错。”故清风做出选择，英雄所见略同。
自恋得意洋洋扬起下巴。“哼！”
文雅看向故溪言，“以后你叫荷叶，”又看向自恋，“你叫糖豆，出了门别说是我生的。读书都读到大肠里去了，给娃娃取名这么随便？”
“荷叶”闻言开了口：“那……我叫荷糖，他叫豆叶吧！”
萧翊枫实在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亏故溪言还装模作样思索了几息时间。
说说笑笑坐到晚上，简单又吃过文雅准备的糖饼跟清汤，故溪言才带萧翊枫回去。故清风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自恋倒是非跟着出去，要送小祖宗回家才罢休。
西方天空是胭脂色，湘扉岛一如往常安详宁和。
路过一户人家，院中摇摇晃晃跑出来一个两三岁孩子，撞到故溪言一下坐在地上，抬头要哇哇哭，却被萧翊枫的眼睛吸引住，好像见过这个姐姐，在一艘大船上。
“小哲！怎么坐地上了？”年轻的夫人跑出来把孩子从地上抱起，然后对着故溪言三个人弯腰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别介怀啊。”
“他没撞坏就好。”
“枫姐姐——”小哲指着萧翊枫喊姐姐。
夫人一笑，连连道歉。自恋也笑，边笑边解释给萧翊枫听：岛上去过大船的孩子私下里都这么叫他，尤其女孩子，对他能有幸穿文雅亲手绣的婚服，还戴上了经祭台祈愿后的花环羡慕得不得了。
“阁主那天宽衣彩妆，的确让人不辨雌雄。”故溪言乐呵呵一笑。
“童言无忌。”
萧翊枫跟着笑笑，总不能跟全岛的小孩子讲大道理吧？小孩子……胖嘟嘟的，看着软绵绵的，好想抱抱。
看着萧翊枫笑盈盈的眼睛，小哲情不自禁伸手从娘亲怀里往他身上倾。
萧翊枫抬起手，却被故溪言抢了先。
“小家伙还挺沉！”
“枫姐姐，抱！”小哲在故溪言怀里挣扎着。
“不可以哦，你会踢到他肚子的，而且他力气小，抱不动你呦~~”故溪言可不敢把这个闹腾的小东西放到阁主怀里。
“来，来娘这儿。”夫人笑着把孩子接回去。
“枫姐姐抱——”小哲仰头哭喊。
萧翊枫抬手摸摸小哲的头，弯眸一笑：“我肚子里有个宝宝，抱你不方便，要是抱你摔了他，他也会哭的。”
小哲安静下来看向萧翊枫的肚子，确实鼓鼓的，里面有个宝宝？
自恋歪头看着，小祖宗说话好温柔，小孩子总是很喜欢他。不过，自恋眯眼睛，怎么觉得小哲跟自己有点像呢？看见小祖宗就想缠着。
“你在想什么？”故溪言瞪自恋。
“我……关你什么事。”自恋也瞪故溪言一眼。
慢慢往回走，萧翊枫有些累，便站住转头瞅故溪言。自恋伸过脑袋来，小祖宗怎么了？他正疑问，故溪言已经动手把人抱了起来。
“哎……”
“我要送阁主回去休息了，你回家吧。”故溪言说完也不管自恋，抱着阁主飞奔而去。
“哥哥——”
自恋喊着追一步，望着故溪言越来越远的身影在原地无奈跺脚，太讨厌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小祖宗怎么会嫁给他啊！
看两个人平安回来，先一步到家的故清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决定帮师父好好记录新配置的药方。自徐来一脸黑，照故清风这家伙心不在焉的写法，吃不死人都难。
“我找人送到天涯谷的医书呢？都给你儿子擦屁股了？”
“好多都是孤本，我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暴殄天物。”
“你有读完一本吗？你怎么会是我徒儿呢？！”
“有啊，我总要教溪言认字。”故清风义正言辞。
“你拿医书教小兔崽子认字？”自徐来被气笑了，小兔崽子认字不容易啊！
“怎么了？”故清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您歇着，我自己来。”
自徐来把毛笔从徒弟手里抽出来，搞得他手指染了不少墨水。故清风皱眉，拽过师父衣袖来擦，反正他身上沾了不少药渍，衣服早晚都要洗的，洗不干净扔了也罢。
时间就在萧翊枫跟故溪言在岛上闲逛中溜走，度过一个安宁的夏天进入十月，湘扉岛一直都是一个样子，但是萧翊枫肚子已经鼓的像一口倒扣的锅，好在被故溪言乱七八糟喂着，身上也长了些肉。
自徐来怕哪天小崽子待不住要出世，便请文雅时常过来待着，这就给了自恋赖着不走的理由，几乎吃住都在他家里。
自关月直摇头，二十多年了岛主这儿一直空荡荡的，忽然热闹起来还真不习惯。不过也没他说话的份，不仅如此，他要练功还得出去练，而且要远远的练，气脉敢碰到萧翊枫一点就废了他，真是没地方讲理。
萧翊枫头发一直没剪，散下来已经过腰，正面看多是白发，背面看多是黑发，故溪言怎么看都看不够。自徐来惦记着拿萧翊枫头发做毛笔，故溪言死死盯着不让他碰。
十月初九。
“甜吗？”
给小祖宗喂一口葡萄，自恋问着剥下一颗。
“甜。”
萧翊枫笑盈盈摇着自恋带过来的长生铃，文雅夫人的手好巧，这些铃铛上竟然都刻着莲花的花纹。
“真甜。”
故溪言过来把自恋刚剥好的葡萄抢过去扔到嘴里，确实甜。
“哥哥！”自恋跳起来。
萧翊枫咯咯笑起来，笑声伴着铃声在风中摇晃。两兄弟绕着他为一串葡萄追逐，谁也不肯让谁。
故清风靠在窗边，目光跟着院子里的少年转。
放一束花在墓前，文雅静静凝视文月卉的名字，已经在外面二十多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一朝放弃选择解脱呢？
海边，自关月将丹田所有灵息汇聚到左手上，接着一掌拍在长刀刀柄处，拍出半百把长刀幻影来。瞅准远处的海鸥，自关月试着控制半百把幻影杀过去。
“砰——”
听到落水之声，自徐来默默放下手中医书，一个闪身过来站在长刀之上，周围半百把幻影也在铮铮低鸣中散去。
从水里狼狈爬出来，趴在小舟边缘呼吸，自关月挫败地抬头看岛主。
“你修为不足，何必急着学会她那一招？”
自徐来落到小舟上，长刀随意一放，坐下来继续看书，真是不省心。
自关月低头盯着长刀暗暗叹口气，那一招太漂亮了，况且……那天岛主本来在船上看书，见到它出现竟然慌得把书扔了，这是他跟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
“岛主，为什么我不能喊你师父？”
“我不配。”
哑口无言。憋了近二十年的问题，竟然被岛主三个字交代完，自关月松开小舟仰面躺在海面，当是休息，也恢复点力气。
自徐来忽然抬眸回头看向湘扉岛，这股气息是？
沉寂半年多，蛟龙泪迎着阳光光华流转，女子模样的灵魄慢慢出现在躺椅跟前，与萧翊枫四目相对。
“哥哥……”
灵魄浑身通透，自恋见鬼一样抱住故溪言的胳膊。
“你怎么出来了？”
故溪言紧张起来，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右手手心中的半环烙印微烫，它竟然还有反应。
蛟龙灵魄不理会故溪言，只默默看着萧翊枫，目光下落一点停在他肚子上。腹中骤然一痛，本来眉开眼笑的萧翊枫顿时眉毛皱成一团。
“阁主！”
故溪言扔下弟弟冲过来，阁主表情已稍微舒缓一些。
“没事……”
萧翊枫心虚开口，觉得两股之间多了些温热的粘稠之物。
“小祖宗……”看到有红色染湿小祖宗的裤衣，自恋开始害怕，接着转头跑开。
“阁主？”故溪言不敢乱动阁主。
“我没事……”萧翊枫自己并没感觉到疼。
故清风从楼上跃下来，但也只是如此，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又没生过孩子，而且儿子出生后才回来找的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