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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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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对,故溪言只觉身陷七月火炉,烈日当空,地蒸起烟,阁主泛着冷光的眼眸是唯一可取凉之处。愿从心起,不压不遏,故溪言探过去双唇落在阁主右眼,但是只蜻蜓点水就被他狠狠推开。

    萧翊枫一开始没意识故溪言要做什么,反应过来才觉得孩子眼里的炽热不同寻常,连忙转身走开。

    “阁主!”

    故溪言从背后抱住萧翊枫,紧紧锁住,不让他再往前半步。

    少年气盛的身体如一团火焰,灼得萧翊枫背后紧绷却不觉痛,只是被传染着,隔着寒气,从肌肤渗进血肉,直达心脏——砰!

    “溪言……”

    “阁主,溪言于阁主之意半点不输师姐!”

    “荒唐!”

    “于礼不合,于情自然!溪言对阁主——”

    “我上次说过,再说这等混账之言,你便不用留在笑尘阁,怎么你当本阁主说话都是儿戏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向明月,月照沟渠。

    当初在莫百玄府上萧翊枫以为故溪言只是临时起意,今日才觉得自己若再不把话说清楚,孩子会一错再错。

    狠心用寒气逼开故溪言,萧翊枫手背身后无言送客。

    “那我走!不留在笑尘阁!”

    故溪言冲阁主喊,又气又无奈,既打不过也不舍得,该对阁主怎么办呀!

    萧翊枫虚握的右手攥成拳,暗中咬紧牙关,似乎事情闹得有些失策,就这样把故溪言逐出去别说世人,白影就头一个不答应,肯定要来质问自己的。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低头让步。

    “阁主……”

    故溪言小声开口,脸上挂着委屈和试探。

    “冷静了?”

    萧翊枫顺台阶下,右手松开来。

    “阁主喜欢师姐吗?”

    “与你无关。”皱眉。

    “阁主有心仪之人一定要告诉溪言,溪言一身内力做贺礼相送。”

    右手再次握紧,萧翊枫张口无言,有一股莫名的从未接触的感觉不知从哪儿迸出,侵占满身血肉,酥到骨头而难以排解。

    贺礼?

    是不是任何一个人,只要有了血炎玉的灵力,就能肆无忌惮触碰自己?萧翊枫虚抖一下,难以想象与他人有肌肤之亲的感觉。

    故溪言噘着嘴离开。

    萧翊枫慢慢转回身来,盯一会儿窗外,打开密道走进去,以最快速度到达冰室,仰头深嗅里面冷若雪的空气,驱散体内难受的燥热以恢复一贯的平静。

    低眸,萧翊枫静静站着。自己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不会是无情无欲。

    故溪言出现之前,萧翊枫碰不得别人,碰也是把人冻伤触不到温度,他自己身体也被寒冰琥珀影响着,□□自然难起……暗暗咬唇,萧翊枫目光落在身上,从不理会□□,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能行周公之礼,二十四年来衣服没被弄脏过。

    一身寒毒解不了,有故溪言的贺礼又如何?能成亲拜堂洞房花烛,可又能举案齐眉多久?

    “贺礼?”

    眉毛向中间凑,萧翊枫攥紧的拳头继续缩小。故溪言愿意为了自己送出血炎玉所化的内力?真真实实抖一下,萧翊枫张口呼吸免得自己窒息。

    故溪言刚到山脚就遇到秋词来,两人同时停下,故溪言想找人说话,秋词来是看出他脸色不对劲想找自己说话。

    “小师叔怎么了?”秋词来轻笑。

    “我……惹阁主生气了。”故溪言气嘟嘟低下头,语气中尽是委屈。

    秋词来舔一下嘴唇,他惹师父生气不是家常便饭吗?看这幅样子,还带着些生气,又要跑下山醉酒消愁?回头再给师父一巴掌,然后逃走?唉,头疼。

    “阁主转头就忘,不会怪罪小师叔什么,小师叔也别往心里去,阁主在笑尘阁待久了不习惯小师叔的洒脱,小师叔多担待一些,毕竟阁主事务繁多……”

    “就他事情多!一个阁主谁都要担心,先担心你在清辉堂被欺负,后担心易师叔不做副阁主,反正就是不能跟我去北方玩!”

    故溪言开始乱发脾气。

    秋词来听到故溪言说阁主担心自己不觉高兴反而心头一堵,果然还是总让师父费心,是自己做的还不够。笑尘阁那么大,师父亲力亲为的习惯得改改,清辉阁一事闹得风风雨雨,得给易门点喘息调整的时间。

    “小师叔放心,我会劝阁主,他真的事情太多了。”

    “啊?”

    “阁主这几年一心扑在笑尘阁事务上,还真没好好出去转转,有小师叔陪着去北方看看也好,先谢过小师叔。”

    秋词来抱拳弯腰一拜,突如其来的郑重把故溪言吓得呆住,满脑子的火气烟消云散,甚至羞愧难当,他……他只是任性地想跟阁主去北方玩而已。

    秋词来直起身随意笑笑,大步流星往山上去。

    故溪言回头瞅秋词来,歪头傻傻笑起来,不管怎么说,秋大师侄能让阁主跟自己出去玩就是好事!

    “拜托你啦,秋词来!”

    冰蝶引路,秋词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在冰室休息的师父。自从知道鹤梅崖是这只小蝴蝶守着,师父在此安静又安全,秋词来每次过来脚步都比平时轻快。

    冰蝶在冰室门口飞走,秋词来微笑着摆手再见,转身进去找师父。

    前几次过来,师父或临窗远眺,或闭目养神,从来不似今日这般坐着发呆。他平日盯着某处时眼睛里都带着思索的神韵,这次是真的涣散无光。不光是在鹤梅崖,九年来就没见过师父发呆,真是被故溪言刺激到了?刺激刺激也好,师父跟花花世界离得太远了,总要有一个不怕他的人硬拉着去放松。

    “师父。”

    “还是易门主离职的事情?”萧翊枫眨下眼睛,目光又聚于一点。

    秋词来转一下眼珠。“近来笑尘阁上下动荡,现已有不少人心中惶惶,易门尤是如此,若易门主再失去副阁主之位,恐内部生变,于我萧门、于笑尘阁百害无利,此事师父尽可回绝,何必费神烦忧?”

    “嗯。”萧翊枫点点头,看样子也是早有此打算。

    “另外,师父,北方来报,众苹火山一带有血炎玉的气息露出,消息已被晴沙府封锁,虽然来信十分确定,但联络人说此次消息来得较为容易,像是圈套。”

    秋词来本想直接拦下这消息,肯定是圈套,自己不想师父被人算计。不过为了故溪言,为了他能把师父带出去玩玩,耍个心思也不算过错吧!再说自己已经提醒这是个陷阱,师父到北方最快也得一个多月,那时北方弟子早已调查出事情真伪,师父游玩一趟即可,没必要真的跑去众苹火山。

    “血炎玉?”

    萧翊枫抬眸来看,谁走漏了血炎玉的消息?

    “恐有人利用故溪言算计师父,天下皆知众苹火山于师父来说是落凤之坡,笑尘阁这边也需要安定,不理会也罢。”

    秋词来欲擒故纵。

    “落凤之坡啊——”萧翊枫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意,还是天下皆知的落凤之坡。“溪言吵着要去北方,我去看看也无妨,易门主他们正好松口气恢复恢复。”

    “有石头压种子都照样发芽,这没有不得翻了天?”秋词来随口一提。

    “你和影师伯都留下,我自己出去转转。”萧翊枫有自己的算计。

    “师父……”

    秋词来一时又后了悔,要去的可是众苹火山,师父又不带自己,连影师伯都留下,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你该独当一面了。”

    萧翊枫站起来,目光笃定。

    九月初十,重阳节第二日,易水城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艾草香味还没散,内城笑尘阁弟子忙着修习,外城街头街尾人流不断。外城门分东西南北四方,北门为正,东门向海,西门朝灏州城一带。南门在启明山山脚,外面不远处是萧氏墓地所在,而离苑山庄靠近内城南门,所以这一路都没有人常住,只有几处长亭供萧门弟子看家护院。

    东门城墙上,易天潼和秋词来望着远走的马车。

    无论是木料还是装饰,马车都算不得上品,阁主此次出门低调至极。虽然让故溪言带了些银两在身上,可两个从来不用自己结账的人还是叫人放心不下。

    “离苑交给你打理,趁着阁主不在我可以放心去玩玩。”易天潼故意一脸阴谋的笑。

    “离苑不纳客。”

    秋词来说着转身顺石阶走下城墙,目光扫过不远处高楼上的人影,她在他们来之前就站在那里,绰约动人。

    衣上沾满花粉,蝴蝶时时眼前飞,最羡少年逐雀影。

    “阁主,你吃没吃过烤乳鸽啊?”跑的满头是汗的故溪言凑过来问一声,手里抓着翅膀不断扑棱徒劳挣扎的野鸽。

    萧翊枫点点头。

    “阁主你吃过啊!”故溪言喊一嗓子,阁主自己也抓野鸽烤着吃?从阁主厨艺来看,倒不是没可能,鹤梅崖的鸟儿跟天涯谷的鸟儿都是肉长的啊!

    “很多年前,影师伯烤的。”

    萧翊枫看着远方,思绪在时间之外。

    故溪言撒欢的心终于收下来,很多年前是指师父带阁主逃去一时山避难的时候吗?手一松,野鸽扇动着翅膀逃窜飞走,故溪言目光追过去,人却没动。

    “你今晚饿着吧。”

    萧翊枫似有几分幸灾乐祸。

    “阁主不是照样饿着!”故溪言回头反驳一句。

    萧翊枫没理会,眼神中的不屑说明一切,每天吵着要饿死的人又不是自己,这孩子简直是饕餮转世!

    “前面快到天涯谷了,我带阁主去看看吧!”

    萧翊枫本避着花草在小路上走,因故溪言这句话不经意撞散了一朵野菊,还要若无其事往前走。

    “去一趟得花不少时间,这么走到北方晚柿都见不到。”

    凭两人的权势跟修为,要吃柿子本不在话下,见不到晚柿只是萧翊枫信口胡说,毕竟没什么比这更好忽悠故溪言的。

    “啊?那回来的时候再说吧,我们先去摘柿子!不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今天晚上只能住野地了!”

    “无妨。”石头缝都睡过,野地算什么?

    “阁主。”

    故溪言站在原地,拿一朵花打阁主,把花粉都洒在他衣服上。刚刚把阁主推进花丛真是失策,虽然让阁主沾满花香的奸计得逞,但那些碰到阁主的花儿都冻坏了,真是罪过。

    “嗯?”

    萧翊枫也停下,只要孩子没把花打到脸上自己就还能忍。

    “我饿。”

    故溪言噘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我不饿。”萧翊枫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

    “阁主!”

    故溪言拽住阁主衣袖坐在地上耍赖。

    萧翊枫停住脚步转头斜睨,无奈叹口气给一个默许的眼神。故溪言立马咧开嘴笑,跳起来落到阁主背上,让他背着走。少年炽热的体温被寒气阻隔,萧翊枫却感知的一清二楚。白日里脱缰野马般上蹿下跳,这会儿落到阁主肩上,故溪言说笑几句打着哈欠枕在削瘦的肩头慢慢睡过去,一呼一吸都在挑逗阁主耳后颈间的肌肤。

    日落西山,晚霞如血。

    窥探之人在窥探中死去,无人知晓。

    怀间一空,带着温度的空气代替凉爽的后背,故溪言惊觉醒来,看都不看就把跟前的身影推开,才发现天已蒙蒙亮,自己正处在陌生的山谷之中。再定睛一瞧,原来被推开的人是唐浴方。

    “不用扶了,前面带路吧。”

    萧翊枫淡淡开口。

    故溪言凑到阁主身旁,抓他衣袖抓了自己一手的花粉。“阁主一夜没睡吗?”故溪言歪头瞅阁主的脸,平日里冰白的眼珠红了些,真是熬了一晚上啊?

    “岂止一夜未眠,这状态萧阁主赶了一夜的路吧?”唐浴方多一句嘴。

    萧翊枫微张口,最后还是保持沉默。唐浴方这家伙很少离开云浪谷,性情恬淡,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说话更是不顾他人脸色而口无遮拦我行我素,虽然不像故溪言无知,但总让人无奈。

    “啊?这是哪儿?”故溪言蒙蒙的。

    “云浪谷啊。”唐浴方歪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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