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琴箫合奏
“怎么?你还可怜我?”萧翊枫突然转过脸来,像是能读心般质问。
“啊?!”故溪言忙低眸看地,吓得心脏怦怦乱跳。
“给你的。”
故溪言抬头,一枚冰晶闪闪的六角令牌停在眼前,中间还刻着三个偏古体的字。伸手接住,清凉的触感让故溪言一惊,接着欣喜无比——这是自己的身份令牌!
“先生有意见?”
嗯?
故溪言闻言惊讶抬眸,萧翊枫何出此言啊?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转过去才发现是自己亲爹故清风。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有什么用?
“爹你怎么才来啊?”
故清风还没说话,萧翊枫一个冰冷的转眸让故溪言闭了嘴,靠在门边乖乖站着。故清风嘴角止不住上扬,有人能治得住这孩子自己操那份心干嘛?
“故先生别来无恙。”
“萧阁主客气,之前带犬子不辞而别是在下疏忽,在此赔礼了。”
萧翊枫低眸稍稍点头,对故清风的道歉受不起又坦然受之,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他虽是晚辈,但确实是故清风过失在先。
“既然犬子拜入萧门,日后还望阁主好生照料。”
“定不负所托。”
萧翊枫说话虽简,但是语气间的感谢之意故清风还是听得懂的,但愿这么多年的苦心没有白费吧。转头看一眼大姑娘一样候在一边的儿子,故清风乘风而去。
“哎……”
故溪言迈出半步,刚开口想留住故清风,注意到萧翊枫还在就把话生生憋了回去。
“早点休息吧,饿的话下楼找人,别乱跑,也别乱吵。”
“哎……”
故溪言对着空气又生生把话咽回去,怎么都这样呢?话说回来,故溪言捏着自己的令牌,自己留萧翊枫做什么?
“嘿,小子!”
故溪言转身看,是一名易门弟子,脸圆圆的,看起来很和善,但是眼睛里闪着星云般闪耀的光芒。他心口和袖口绣着幽魅星纹,腰间坠的星状令牌,中央清晰刻着其姓名:易天潼。
“溪言见过天潼师兄。”故溪言一乐。
“你倒是自来熟,在阁主面前那样乖巧,到看不出来性子这么随和。今天在宴上吃的不少吧,走,跟我们一起去玩玩。”
“好哇!……阁主不让我乱跑。”故溪言刚要走,突然又一脸为难的站在原地。
“阁主的意思是让你别跟非本派弟子厮混在一起。”
难得萧门新入门的弟子能出来玩,易天潼可不想轻易放过。再说了,现在是在一时山而不是易水城,这可是笑尘阁弟子最自由的时候,不趁此机会好好玩还想回去再玩吗?
“顾姐姐对我挺好的啊!”
“好好好,走了走了,师兄弟们可都等你呢!”
把刚得的水晶令牌挂在腰间,故溪言跟着易天潼下到一楼,那里正等着另外三个人。分别是水门水鸢落、水清帘和易门易天瓶。
水门弟子自带一份涵养贵气,面相细润灵秀,尤其水鸢落,身为门主水黎芝的独女,无需动口甚至无需眼神,只是静静站着就显出月桂寒露的气息来。
记得颜夕顾说她赢了自由比试,故溪言多看两眼,又冲另外两位师兄一一拜过,找到家人般满脸兴奋。
“难得萧门收一个不懂事理的小师弟,白影长老对你很头疼吧?”水清帘开着玩笑。
“才不是!师父挺开心的,比阁主脸色好多了。”故溪言撇撇嘴。
“萧阁主是出了名的冷公子,别说我们,就是我们师父也难得见他有好脸色。你不闯祸他也不会故意找麻烦,身为阁主处事还算公正。”
对于萧翊枫稳坐阁主大位,这四位易水两门的高徒还是认可的。
“但是你好像已经惹麻烦了是吧?”
易天潼大笑起来,今天宴席上一闹腾,以后谁不知道故溪言!不过平日对天下事本不关心的萧翊枫如此出面,看来是很在乎这名弟子啊!
“我也不是有意的啊!”故溪言也委屈得很啊!
“说来也是,还以为今天能见见故大侠,结果他还是没露面,唉!”
“我都拦不住他,更别说你们了!”故溪言叫屈。
“哈哈,你是亲生的吗?”
“亲生的儿子野生的崽!”
故溪言耸肩自嘲一句,惹得四人大笑不止,果然没看错,是个能拉着一起游山玩水的小师弟!
秋词来出现在门口,略带笑意冲五个人稍微点了下头,接着大步流星上楼,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故溪言兴奋转为抱怨,抱怨完才发现其他四个人早习以为常。萧翊枫忙,秋词来比他还忙,连今日大宴都忙的没露面。
“萧门大弟子忙得很,没空跟我们闲玩!”易天潼笑着撇撇嘴。
“是哦。”故溪言朝楼上看去,在离苑山庄莫炆师兄也说秋词来琐事缠身,难得一见,但是最好别见,十次有八次不是有任务就是有责罚。
“不管他,我们去喝酒!”易天潼勾着故溪言的肩膀向外。
五个年轻人说说笑笑远离潇湘楼,殊不知各家长辈都在暗中观察,看几个人跟故溪言初次见面就相谈甚欢也是松一口气。白影见此,却是心疼萧翊枫,他跟他们一样的风华正茂,然而从来没有享受过该有的侪辈情谊。
“亲生的……”
萧翊枫盯着逐渐淡出视线范围的人影,喃喃自语。无论如何,自己不可能再后退,只有站在笑尘阁主位,萧门才能安稳下去。
“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了,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师父不去云宫休息休息?”秋词来过来跟师父说话。云宫是云浪谷最深处,也是南宫一族世代生活之所,里面萧翊枫外祖父跟外祖母天天盼着小孙儿过去住。
“前两天去过了,今天最好留在潇湘楼。你也累了,回房间歇着吧。”
萧翊枫又站一会儿才转身回房间,拿出怀里另一块雪晶令牌细细摩挲,盯着令牌中央刻着的三个字失神:萧翊林。
五个年轻人来到正热闹的酒楼,一进去便惹来不少好事的目光。尤其是对故溪言,今天宴席上最出风头的人!一方面是故清风的公子,一方面是萧翊枫钦点的弟子,听说背地里竟然还跟剑门颜家不清不楚,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名不见经传的小儿,初入世背后便站着三股势力,令人眼红!
故溪言还有些别扭,但其他四人显然是见怪不怪,找掌柜提两壶酒带着小师弟直接离开,朝着深林处飞跃。
“会喝酒吗?”水鸢落瞥一眼在同一棵树上落脚的故溪言,有意无意带了几分敌意。
“还可以。”故溪言没在意水鸢落的情绪。
刚说完,易天潼跳过来勾住他的脖子。“这可是你说的啊,一会儿可别叫苦。好不容易出来喝酒,谁也别扫我兴!”
笑尘阁地处南方,地灵人慧,酒多清甜;云浪谷位于中部,草繁药盛,酒多苦甘;剑门临海靠北,四季变换,酒味多姿;而晴沙府飞沙荒漠,豪迈大气,酒多浊烈。
“笑尘阁内不许喝酒吗?”故溪言疑问。
“哦?白影长老没告诉你?”
“规矩那么多,我忘了……”
“笑尘阁内,包括水门瑶池苑跟我们东南阁中都禁酒,除非阁主或者门主特令设宴,离苑概不纳客,但应该也禁酒。”易天潼师从易门门主易杰,没多少机会在外喝酒寻乐。
“那要是在笑尘阁喝了酒怎么办?”
“上一个偷喝酒的被扔给紫酶长老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水清帘说着眼睛瞟向易天瓶,他可是紫酶长老最得意的弟子。
“紫酶长老?易门最精通药蛊之术的长老?”
笑尘阁现在几位掌权的老人物,白影可是再三给故溪言叮嘱过,不然身为他的弟子连本派长老都不曾听闻,不得让人笑话啊!不过说到药蛊之术,听名字就有些恐怖,故溪言不敢想象落在紫酶长老手里会怎么样。
“也没什么,炼成药人而已。”
易天瓶说的风轻云淡,毕竟自己学的就是这招数。再说,这件事也没藏着掖着,天下皆知,甚至其他门派处置叛徒都会送来任紫酶长老发落。只是犯酒戒不足以判死罪,在场之人除了故溪言都心知肚明。
故溪言不由得跳到另一棵树上,离易天瓶远远的,“药人”听得人心底发寒。
“瞧你把小师弟吓的!”
易天潼指着故溪言笑,心里盘算着回去之后带他去东南阁转转,被萧阁主悄无声息收入门下,师从白影,却连个像样的拜师礼都没办,真是奇怪。
五个人越跑越远,甚至大胆绕过云浪谷设的界线,到更深处寻到水边才坐下来。
夜虫觅食乱走,身着云浪纹,左胸前又绣有绛紫蝴蝶的弟子从暗处走出来,脸上挂着被冒犯的怨气:“笑尘阁三门弟子凑齐了啊,谁许你们乱闯的?”
“来一杯?”易天潼提酒壶冲唐浴方乐,不趁神州大典乱逛枉为少年啊!
“喝完把酒坛带走,醉了不准吐这儿,否则明天早上我直接去笑尘阁要个交代。”
唐浴方嫌弃地转过身去,留句话翻越进山林消失不见。
“那是谁啊?”故溪言瞧着不见人影的山林问。
“云浪谷的唐浴方,别看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却比我们大一个辈分,性情有些古怪,不用管他,我们喝酒。”
一夜无事,转眼到第二天,也就是神州大典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可是热闹,大事安排完,琐事没完没了,两派掌门为着前年一条鱼的事争吵不休,搞得云浪谷谷主南宫浴蝶头疼的直掐额头。
有易水两门师伯在外面顶着,萧翊枫便安心坐在后堂喝茶抚琴。除了修炼,这是他唯一用来消磨时间的雅趣。琴艺不算精湛,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忽而笛声响起,两曲交叠在一起毫不冲突,谁也没停自然而然配合着对方旋律继续。周围本来有些嘈杂的蝉声渐渐安静下去,被曲子牵引而沉醉。懂音律之人或许能分辨出来两曲表面是互相配合,实则是笛声在牵引着琴声。
一曲终了,故溪言从后面屏风探出头来,冲着萧翊枫的背影乐。
“你心情不错。”
萧翊枫说完,把琴撤到旁边的案板上,拿过两只空瓷杯放在旁边,提起火炉上的茶壶各倒满七分。
故溪言见此大胆走出来,也不行礼直接落座,凑到杯前闻闻茶香才转头看阁主萧翊枫。他盯着茶杯,看都没看自己,不过小拇指微翘,显然还保持着弹琴的姿态。
“阁主心情也不错,我都不知道你会弹琴。”
“略通一二。”萧翊枫低头喝茶。
“阁主,你知道——”
“昨晚去外面喝酒了?”
“啊……”故溪言突然想起身离开。
“影师伯哪儿应该不止一件你的衣服,闲时沐浴后换换。”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故溪言,萧翊枫可能已经把人赶出去了。
“哦……”故溪言摸摸鼻子,额头冒出汗来。真是闲的没事干,跑来这里找萧翊枫干嘛?明明跟师兄师姐们待在一起更自在。
“去吧,你在这儿也没事。”
“谢阁主!”
故溪言如得大释,跳起来便跑没了影。萧翊枫看着桌上还热气蒸蒸的茶水,嘴角挂上淡淡的微笑。虽然不知道怎么教导一个孩子,但是他在就是比他不在好。
故溪言前脚走,后面水汪洋跟易杰便走进来。水汪洋是门主水黎芝胞弟,至今孤身未娶。易杰也是孑然一身,他有过家室,但孕妻在萧门之灾中受惊难产而去,什么都没留下。
琴与笛合奏声歇,又没有其他人过来,两人不免想陪师侄聊聊天。看到桌上第二杯茶,没见到人心里不由又猜疑刚刚吹笛之人是谁。
“二位请坐。”萧翊枫伸手让座,自己没动。
“自家人也不用客气。”易杰说话间,已经跟水汪洋分两边坐了下去。外面跟进来两名弟子,分别给两人倒上茶水又退出去。“外面都是琐事,不过有些人的确做贼心虚,阁主怎么想?”易杰对眼前的年少阁主还是尊重的,毕竟这两年他做的不错。
萧翊枫不慌不忙把故溪言茶杯里的茶水倒掉,拿清水冲一下放回原位置,端起自己的茶杯喝几口,提过茶壶又沏上。
水汪洋跟易杰也知道他的脾气,没催促也没着急。
“不该留的人不用留。”
萧翊枫目光向外看,说完话不多时一名弟子进来传话,说着天地台有人状告笑尘阁,南宫谷主请萧阁主前去一见。早就在等,早来早结束,正好让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收敛一下。
云浪谷弟子正在门口等,回头却见萧翊枫已然站在跟前,不由吓的后退几步。
随着萧翊枫走上天地台,周围闹闹哄哄的人渐渐把声音收小,最后转为沉默。天下第一大派就这么交到了这样一位年轻的公子手中,真是让人感慨啊!虽然三年来对萧翊枫的手段都有耳闻,但除了笑尘阁弟子,并无多少人见识过,趁着神州大典,得好好领教一下。
忽略站在天地台中央的中年人,萧翊枫径直走到云浪谷谷主南宫浴蝶跟前。
“南宫谷主费心了。”萧翊枫作揖见礼。
“萧阁主请坐。”
南宫浴蝶对萧翊枫一脸和善,甚至还有丝丝的欣慰。
看故溪言一脸懵,易天潼解释给他听。萧翊枫的母亲南宫来涵正是这谷主南宫浴蝶的堂妹,算来南宫浴蝶是萧翊枫的姨娘。萧翊枫虽然不常去云浪谷,但里面的人一向怜爱这个孩子,暗中也帮了他不少,否则他一个人怎么也撑不起整个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