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求援
第105章 求援
“掌盘子，咱们要不要立刻动手？”一个满脸脏兮兮的乞丐轻轻的询问，他的旁边，仰面躺着一个瘦高男子，正在闭目养神。
这里是霍丘城隍庙，破败的庙内还有或躺或坐着十来个类似的乞丐。两个显得特别机灵的人，正躲在门口向外张望。
城内的巡逻壮丁刚刚经过不久。
因为庙内年久失修，并且倪大人的吩咐是保持城内宵禁，戴廷对等人也只是昼夜不停巡逻街道，没有深入到城内各个地方进行详查，只要不出乱子就好。
瘦高男子正是流民军高迎祥部下绰号为“夜不收”的郭可民。
“时机还不成熟，咱们混进城时，武器装备都不曾携带，怎么动手？而且这个时候城内人是最为警觉的，咱们进城的人太少，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不得大意。城内原本并无驻军，守城人员都是临时组建，必定无法坚持长久，所以再等等，三天后，咱们即可见机行事。”郭可民闭着眼睛轻轻的解答。
“可是这两天咱们的吃喝咋办？”
“你晚上带人去隔壁，清理两三家出来，不就有吃喝了？但是切记不要弄出太大动静，惊扰到巡逻兵丁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具体怎么做，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不用不用……”此人说完即准备去执行任务，刚转身又被叫了回来。
郭可民继续问道“白日有个人带着一个受伤的人进城，很明显是刀伤，打听出来他们俩是何人，住在哪里了吗？”
“回禀掌盘子，属下按照你的吩咐，查出来他们俩是霍丘城西蔡家庄的蔡氏兄弟，兄长叫蔡庆国，受伤的是他的弟弟，名叫蔡庆泰，目前在城中的江氏医馆进行治疗。通过蔡庆泰的纹身，两人应该都是白莲中人。至于如何受伤，他们俩声称是被咱们义军的骑兵追杀所致。但是这很明显是骗人的，掌盘子你是知道的，两条腿是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所以他们在撒谎，估计两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另外官府已经将蔡庆国登记好，他白日上城，子时下值，明日午时还会继续登城作战……”
“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城内的消息尽可能传递出去。你过去悄悄的接触一下蔡庆国，尽可能调查清楚他们兄弟俩做的什么犯法的事，看看有没有可能为我们所用……”
次日清晨
霍丘城隍庙旁边某处民宅
蔡庆国被“请”到这里，蔡庆国对于杀人并不生疏，但是对于自己亲手杀害自己堂弟的事，他还是心里有道坎一直过不去，刚闭上眼就看到了堂弟那副满脸鲜血的脸。
他没有检讨自己，而是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倪可大的身上，如果不是倪可大在身后拼命呼喊下令，他也不会亲手射死自己的堂弟。
所以他在简单听取了来人的说辞后，就随着一起来到此处，静静地等待郭可民的到来。
郭可民现身后，软硬兼施，蔡庆国二话没说就同意愿意做内应出城报告城内情况，但是有个担心就是自己的弟弟受伤，行动不便，怕因此被官府要挟。另外自己希望霍丘城破后，义军能够答应他，找到一个叫做许嫣的女人赏给他。
郭可民为了打消蔡庆国的顾虑，说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咱们义军说到做到，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同时也为了控制人质，郭可民以保证人身安全为由，让人把已经包扎好伤口的蔡庆泰带到了该处民宅内养伤。
霍丘守城方这边，战斗了一天，倪可大不曾回家，而是仍然坚持带人巡逻，巡逻结束后，他把城内主要负责人聚集了起来。
根据流民军的部署，倪可大对城防进行了重新调整。自己亲自率领精锐赶到北城墙布防。
蝎子块拓养坤所部加上新近掳掠附近的平民，大营人数突破了一万之数。人一破万，无边无沿，夜晚的篝火点点，一眼望不到头。
陪同倪可大在北城墙视察的众人，心里都是特别焦急，如果不是倪可大本来就官声特别好，并且德高望重的话，恐怕很多人都要开溜。
倪可大绕城考察了一圈后突然说道“被动的防守只能是等死，咱们得想办法出城找找援助，否则流贼如果全面攻城，咱们会凶多吉少。大家都来说说，具体该怎么做？”
从今日倪可大的所作所为来看，厉兵策马、擂鼓调配、抢修城垣、补充器械，城内的百姓心境逐渐安定下来，都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因此他的威望陡增。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谈了起来，但是分析来分析去，那就是有驻军的地方，无论是北面的颍州还是东面的寿州，恐怕都是自身难保，此刻难以找到官军可以前来支援。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戴廷对站了出来说道“要不咱们派人去夹洲寨试试？夹洲寨的张家老祖也许可以帮忙。”
有人站出来反对，也许夹洲早就被攻陷了。而且就算夹洲仍然完好，现在霍丘四面被围，如何能够冲出去请求支援，而且派何人去执行这项特别艰难的任务。
戴廷对毕竟和张可道的关系不错，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愿意带人前往夹洲寨请求救援。
倪可大想了一下就同意了，但是具体如何执行还需要戴廷对多思考一下，戴廷对于是主动推荐了容之光，一来此人与张可道有亲戚关系，二来白天的表现作战勇敢，由他带人掩护戴冲出城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戴廷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容之光的两个做过屠夫的儿子容令敏和容令山带在身边，然后和容之光商量后，觉得从西面冲出可能性比较大，因为西面是霍丘城西湖，来自北方的流民军们觉得此处在没有船的情况下，冬季里很难游过去，就是一个死地，因此守卫此处的流民军，除了派人牢牢守住栈桥和船只外，只是在北边和南边的陆路通道守好，中间湖岔之处都没有人防守，他们完全可以趁着夜色缒下后，再游到一河之隔的二里涧，从二里涧再沿着湖泊沟岔向南前往夹洲。
计议已定，戴廷对挑选了两名水性特别好的手下一起，带着同样水性好的容令敏和容令山一起，不顾喊杀声震天的南门，吃饱喝足后，在西门城厢处，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攻城义军方面，无论是北面的拓养坤部还是南面的张一川，在第二日都开始上老营精锐开始攻城，一度再次攻上城头，但是都叫倪可大带人拼命打了下去，流民军因此伤亡惨重，老营精锐死伤达两百人之多。。
张一川无奈，只得鸣金撤退休整，准备等待郭应聘率领的后队炮队到了后再攻城。
守城方也不好受，两天的战斗死伤了将近五百人，倪可大没办法之下，一方面将城内十四以上六十以下的所有男丁全部征用投放城头，同时因为兵力的匮乏，将主力重点部署在压力最大的北门，城东和城西城头仅留观察人员，城南则是命令史士林带两百人负责防守。倪可大亲自带着一百名精壮，机动作战，随时支援各处。
此时此刻，突围寻求城外援助就显得更为迫切。
入夜后
戴廷对带着四个人悄悄的用绳索缒到城下，然后悄悄的潜入西门外的沿岗河边。沿岗河是一条大概南北走向，夹在西门码头和霍丘西湖之间的人工河，具有排水和分洪的作用，宽仅三到四米，河上架着一座小桥，直通西湖码头。
时值冬日，前一天北风呼啸，气温骤降，特别寒冷，戴廷对试了好几次，河面并未完全冻住，只有一层薄薄的冰，肯定无法踏冰而过，只能破冰游泳通过。
这种天气下入水，无疑特别考验人，来自北地的流民军都尉想当然的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因此除了偶尔的巡逻人员，几乎无人防守，流民军士兵们或者在船上，或者在或南或北的营地帐篷里休息。
计议已定，为了防止身体失温，戴廷对一行五个人先将棉衣脱下，包在油纸里，再悄悄下水，轻轻地踏破薄冰，缓慢地渡水游过沿岗河上小桥，绕了半圈到达东南方向岸边。
几人被冻得够呛，上岸后都是颤抖不已。一个人根本无法穿好衣服，只能一边哆嗦着，互相帮忙穿好棉衣，活动一下筋骨后就往南边跑去。
而另一边，蔡庆国也趁着换防的机会，利用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溜下城墙，接着往流民军营地跑去。
城头之人发现后，连忙射箭，都被蔡庆国躲过去。
有人讲此事告诉守在城头的田既庭，田既庭大怒，作为南城乡官，他是认识蔡庆国的，于是一面禀报倪可大，一面派手下搜索蔡庆泰，但是蔡庆泰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了。
“什么？城内守城主将竟然是一介书生？没有一个官兵，就靠着城内衙役和百姓，竟然把咱们堵住了两天？”张一川有点不可思议。
“千真万确，而且城内目前伤亡惨重，连孩童和老汉都被拉上了城头。城内的灰瓶和火药更是消耗殆尽，压根没有火炮重武器，之前北城作战时，守军竟然扔的都是炮仗……大王完全可以再使把力，一定可以把城给攻下来。”蔡庆国谄媚的说道。
“郭掌盘子怎么说？”张一川一边玩赏着一柄匕首，上面刻着一个“郭”字，这是蔡庆国带来的郭可民提供的信物。
“郭掌盘子说，他带进城内的人数量太少，目前不便于轻举妄动，还得再等待时机。如果条件合适，会在夜间点火为号……”
“好一个等待时机，那么咱家也准备等待时机。”
心照不宣。
流民军毕竟分属不同阵营，所有人都在保存实力，作为拥有更大理想抱负的张一川，更是打定主意，不再浪费自己的精锐力量，一定要等待郭应聘的火炮到来后再进攻。同时派出巡逻队，要求各营严格防备城中求援人员冲出，全力封锁消息。
这就暂时让守城方面稍微有些喘息的时间。
话说戴廷对等五人断断续续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靠近夹洲，就让他们心里凉了一片，横亘在夹洲寨之间的是流民军修建的数道营垒。到处都是点燃的火把，火光通明，好几支巡逻的兵丁，看上去高大强壮。
夹洲就像一个长筒靴一般深入霍丘西湖之中，唯一的陆路通道就在南面，而唯一的通道上聚集的大量流民军，正好把陆路道路给封的死死的。
容令敏轻轻地问了一句：“戴叔，咱们怎么办？流贼那么多，咱们冲不过去的。”
戴廷对没有回答，他的嘴唇被冻的不停颤抖着，牙关也在上下打颤。他定了定神，再次一锤定音道：“既然陆路过不去，咱们回头，下湖游过去。”
四个年轻人听到后都是一脸的为难之色，容令山接口道“戴叔，这个湖岔是当初张家为了停靠船舶而挖的，听说实际很深，而且不比沿岗河那边有活水流入，恐怕冰层更厚。”
“那就先试试能不能直接走过去……”
毕竟家人都在城内，大家心里都很着急，容令山自告奋勇，首先下湖小心的试探着，只听见冰面发出“呲呲”的响声，容令山张开双臂，硬着头皮，继续小心的往前走去。
其他四人都在为容令山捏着一把汗，其中一个从人说道“如果容令山过去了，咱们就别去了，由他一个人通报消息就足够了。刚才那个冰面很明显几乎承受不住，幸亏容令山比较瘦……”
话还没说完，忽然从不远处数支利箭射来，其中一支箭正好射到了此人的太阳穴，连一句呼痛都没有发出来，就向侧面栽倒。
接着就传来“有奸细”的大声呼喊声。
戴廷对知道他们被发现了，也不管冰层能不能承受住，呐喊着带领剩下的两个年轻人，踏上了冰面，往夹洲寨方面跑去。
张文朝手下的兵丁一边呼喊着，一边不停的放箭，戴廷对措手不及，被连续射中两箭，他忍着剧痛，一边继续往前挪动，一边大声的呼喊容令敏他们不要停下，往前跑。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多遇顶头风。
突然一块冰面裂开后破损，随行的另一名年轻人就这样滑落到水底，此时还在弓箭射程范围内，戴廷对想拉也拉不住，只得奋起往前挪去。
破碎的冰面也有个作用，那就是打消了敌人想要踏冰追击的想法。
寒冷的冬夜，突然的呼喊声也早已惊醒了夹洲的防御者们。随后搜索队出发，很快找到了冻得鼻涕横流的容令敏兄弟和受伤后奄奄一息的戴廷对。一行五人，一人中箭而死一人落水而死，如今只有三人到达夹洲寨。
张可道接到报告后，立刻赶来查看了情况，然后赶紧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前来救治。
张可道握着戴廷对的手，戴廷对因为中了两箭，失血过多，嘴唇已经呈现灰白带乌青色，微微地张口道“可……可道兄，城中的百姓……救救大家……”话还没说完，就死了，但是眼睛睁的很大，死不瞑目。
滞留夹洲寨的神医江大夫，赶到后过来一看，摇摇头走了。
江大夫名叫江大山，祖传的医术，他的父亲和哥哥此刻都在霍邱城内的江氏医馆里，他是两日前来夹洲医治张如梅等人的，此时滞留在夹洲，先天性有点口吃，说起话来有点结巴，人送外号“江结巴”，但是医术精湛，深得其父真传。江大山又分别看了下容令敏、容令山兄弟，结结巴巴地嘱咐他们赶紧喝碗姜汤暖暖身体。
等到张鹿安在睡梦中被摇醒，听到消息后，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赶到大厅时，正好看见张可道用手帮着戴廷对盖住了双眼眼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