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营啸
下午,西营唐军营地内的一个小帐篷中,三名副将正悄声分析着局势。
一斥候小将道:“当下只探明,三十里外有侍神家族的十万武者族军。
装备精良,威武得很啊,看那样子比咱们的却魔军还威武。那营前还高挂着‘喜迎战神归来’的旗帜,还有一面旗,上书‘神境之地,四国止步’”
另一小将皱着眉说道:“我料定,那蒙正前天大议时就知道了,却不说,拿魔王吓人,就是为了剪除异党。”
“那魔王是唬人的?”另一人紧跟着问道。
“应该,不是。”三人瞪眼对视着,眼中透着恐惧。
一想到那高大茂盛得吓人的山林,和其内出没的恐怖野物,没有神魔施法,短短几日如何形成?他们虽都没进去过,但也看到凡进去的斥候一个都没出来。
斥候小将想了一会儿,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小声音说道:“我猜,那魔王必定有着某种限制,不然怎会不将那林子继续扩张?”
“会不会是魔王魔力不够啊。”
“都打住吧。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别想这些没用的了。神魔的事我们怎么知道啊。
大将军让咱们哥们儿统计一下想走的兄弟人数,都卖点力,多跟弟兄们说道说道那大魔王。
多拉点人,此地,是必死之地啊。”
另两人大点其头。当逃兵纵然是莫大羞耻,还会害了家人,但命都要没了,身外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此战非同小可,说不定整个世界都会大乱起来。
三人出了帐就开始大肆游说。没两个时辰,关于那魔王的形象和能力就被编译成了好几个版本。
不仅在唐军中疯狂流传,另三国军中也极快的传播开来。
有的说那魔王身高十丈,刀枪不入的;有说那魔王大喝一声便万物滋长,活物魔化的;也有的说那魔王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三百年只是一小憩·····
他们的想象力丰富且极具普适性。短短半日内四国大军之中,对魔王的恐惧已经悄然加剧。魔王各方面都戳中了众人心中的恐惧点。
未战先怯之心就像传染病,也像一柄炼铁的大锤,将精炼却不紧实的四国大军锤打得废渣四溅,逃卒暗涌。
意志不坚者异心大起,纷纷寻伙结伴往西门聚集。但真正的精锐们关系也更贴近了,也开始纷纷走动,开始热烈的切磋提高着,有些更是毫不藏私——个人绝技家传秘技什么的,都拿出来大肆交换练习。
一时间偌大的营地中开始呈现出两极分化的现象,有些人热情备战,战意初燃;有些人冷静默然,暗中极速形成出逃组织。
当晚,唐军主将的桌案上出现一张秘密字条:
启禀大将军,卑职现已统计我军欲出走士卒共五万有余。另三国军欲出走士卒共计十万。请大将军示下。
唐主将静坐莫然,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但更多的是紧张、纠结。心中也在飞快盘算推演着。
他一脸大胡子,长相方正,此时却眼珠子乱转,双手焦躁得无处安放。有一种违和滑稽之感。
‘此战必亡,要我陪葬那秦将,休想!不能犹豫了,必须得走。
不能回去,这是那位要除我·····可惜了我那些娇妻美妾·····那蒙正,把本将安在这西营,绝无好心·····
罢了!先保住命,待出去收拢人马何处不能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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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正了解到营地变化,除了加强了巡逻以外,并没有太过重视。
这些在他的计划之内。万一生了大变他却也是不慌的。实力所致,底气所在,在这凡世之中他不惧任何人或军团。
但他并没有自大如此,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场大战了,士卒们的战意加持对他有用,军心却还是要紧紧抓住的。
此时他正和手下秦主将以及李军师密谈着后续的计划。
他看向秦主将:“你在出逃军中的引子安插好了吗,务必要稳妥。”
“元帅安心,都已安插进去了,都是死士。”
蒙正点点头,又对李军师说道:“精锐士卒们的战前宣导你来负责,却魔军我去。”
“大帅辛苦。”
“发密信给武哲,寻求谈判机会,能不打,最好。”
李军师长身而起,对着蒙正一辑到地。“将军仁慈,我会尽力促成,如若不能便随将军而去。”
直到这一刻李军师才真正钦佩蒙正,他不仅是嗜血武夫,更是少有的心有大爱的将军。
蒙正微笑着,“人死如灯灭,能活就活着”
这是说给李军师听的,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更像是说给全军士卒听的。
是夜,西营门前陆陆续续聚集了万余名士卒,他们个个披甲执锐,有的还带着几日口粮。架式比出征时还足。要不是军中无马,可能连马都要牵走。
营门紧闭并未放行,也无重兵把守,蒙正的命令每个字都被执行的很彻底。此时高大坚实的营门上方,只有一位明国年轻将军把守。
他厉声呼喝着:“下面的都给老子听着!除了一身铠甲和武器外,任何东西都不能带走!
如有违令才,军法处置!统统排好队!到营门前卸甲搜身后,方可离去!”
“好你个不省事的小子!天气寒冷卸了甲必受风寒,你这是要软刀子杀人啊!大帅何时下过这种命令!”前头一名小将官尖声叫道。
“就是就是!还不快快放行,等你战死后,好有人给你收尸啊!”
“放行!放行!放行!”余者全都举械高声叫喊起来,瞬时嘈杂一片。
·····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迹,现营门下所有的空地都被逃卒挤满,安静时还好,这一喧闹起来,当真是两耳只余轰隆隆,开口不闻半点声。
明小将顿时头大如斗,两侧兵卒拼命挥动着军令旗也毫无作用。正要差人上报,却见李军师和唐军主将已经走了上来。
“肃!!!静!!!!”
唐主将上来便运足内气,张口一长声震天暴喝。营门都在颤动。
这一万余人,不,是整个西营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巨喝。人潮为之一静,只余众人的喘息声。
离得近的明小将更是一时失聪。但看那李军师却仍然风轻云淡,想必也有深厚内力傍身。身居高位真的没一个是简单的。
“都给老子听好喽,听这位小将军的,一个个都排好脱光喽,再让某见到半点混乱,一律军法处置!”
这一句比刚才声小点,但万把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话音震天动地,这时不是形容词,而是描述词。
在这会武的时代,能当上一军主将的真没一个庸才,武力高强是基本。
有一军主将镇守,这万余逃卒自然泛不起什么浪花来。于是,只好排着队脱光了检查。
但西门人手不够,这速度可就非常慢了。一晚上时间才过去三千五百五十人。
走出去的除了自身兵器甲胄外,一粒米都没带走。
余下的天一亮就要投入到备战劳动之中,自然是不能出逃的。虽然蒙正没说过这种限制,但军中自有一套潜规则。大白天当逃兵,自己不怕羞耻也必会遭到全军唾骂。甚至被人直接砍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晚上,西营聚集逃兵共计十五万余。这次是真的无边无际了。
这次大唐主将没镇压得住,连暴力镇压都失效了。西营门被冲破,更有人四处放火,引得整个西营都大乱了起来。
军中将军们最害怕的营啸,发生了。
远远看去,西营大门残坦中立着一员大将,中流砥柱般砍杀着疯狂逃走的士卒。
不时发出阵阵暴喝气贯长空。那人,正是唐军主将。
蒙正和李军师带着三万却魔军赶到时,看到此幕,面面相觑。
蒙正脸色一冷,颇为恼火,传音质问道:“下山虎你的士兵呢!只身在此表演是何居心?”
唐主将边杀边吼道:“大帅容禀,末将不忍手下兵卒损耗于内乱,因此才未大举镇压,引起此等营啸乱象是末将之罪。”
蒙正没有再搭话,指挥着三万却魔军形成漏斗阵势,从西门开始梳理乱军。另外三国主将带着手下精锐从后方开始镇压。
个个暴发出清场绝技,刀光剑气纵横,一扫一大片。逃卒们本就是心智不坚,武功低下之辈,如何能阻挡真正的精锐,很快便被驱赶着向绞肉机般的漏斗大阵集聚。
三万却魔军是从这三十万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力与意志都是上上等,但却是初建,此次才是第一次团体作战。
虽然是三万对十五万,但战意冲天,就像一把绝世宝剑在完成着最后的淬火。他们以变态的适应力,极速适应了战场节奏后,便开始沉稳发力,大阵平稳的往前推移着,只在中间形成一道尸体高山。
高山上不时跳下几个浑身是血的逃卒,奔向山野。
上面也有装死的,但这也是此阵不是绝杀阵,故意放生的。
而此时人称下山虎的唐军主将已然跳上了那尸体高山,杀着不断爬上来的人。
而此时蒙正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他耳中,“下山虎,你再表演下去,休怪本将无情!”
虽然他杀得凶,但内行人都明白,他根本没发力。
“启禀大帅!”他高声向蒙正喊着:“末将如若使出看家战技恐会伤了却魔军,请大帅恕罪!”
“战场之上哪来这么多妇人之仁,你这一军主将是才当上的吗?跟本将如此絮叨,殆误战机!战后处罚。
现在,下山虎使出你的绝技!”听完此话唐主将便不知怎的,浑身振奋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想,但心脏嘭嘭嘭的跳着,气血与内气都开始奔腾起来,连眼中的世界都清晰了三分。
不一会儿他便浑身胀得难受,必须宣泻了。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此时双眼瞳仁已经变成了红色,跟此时蒙正的双眼一样。
这是蒙正兵家战法秘技—血战加特。
吼————
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伴着巨大的吼声,在唐主将周身暴发,轰向前方及四周。
他脚下的尸山崩塌,腾起阵阵血雾,两旁的却魔军也伤亡数十人。而尸山前方密集的逃卒们更是被震死上百人,又形成了一堆小丘。
后方被骇得失了方寸的逃卒们疯了一般四处冲撞起来,又造成不少踩踏伤亡。
“你的虎吼用来清场还不错,继续使用。”
就这样这只心眼不少的下山虎被蒙正用血战加持完全拿捏住了,不断施展虎吼战技清场。
却魔军在军师和蒙正的指挥下很快又形成了配合下山虎的变形漏斗阵,却魔军再无伤亡了。
逃卒乱军中的那三个游说小将此时已然失散,只有机灵的斥候小将拼尽了手段才保住小命,看到唐主将的一番大杀特杀入后,吓得亡魂大冒。
这一刻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各种装死避战的法子纷纷被他用了出来。
这场营啸在进行了三个时辰后,终被镇压平息了下来。
战后一统计,十五万逃卒伤亡两万余人,成功逃走三万余人。蒙正一方伤亡一千余人。
剩下的十万逃兵被蒙正全部贬为随军奴隶。
唐主将吼了一夜已然虚脱,更是失声了。因坐看营啸被剥去主将一职,暂软禁在军中。
蒙正已经算计好了,等大战一开,就让这家伙打前锋。
于此西门再无一兵一卒逃走,现有的十五万精锐大军再次被蒙正打散编制重组,然后立马投入到了紧张的备战和演练之中。
士气与之前肉眼可见的高涨,一支全新精锐之师正式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