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边岚疫疾
南境以北的地区民生凋敝，环境萧然许久，在今年的一场旱灾过后，百姓更是难挨。
边岚是其中算得上比较富庶的一座县城，与靳北接壤，平日里会有周边各县的商人来来往往。
可在两日前，边岚却在一令之下封城了。
外头的人可以进入，里头的人却出不来。
明明一月前还滴雨不下，现在却连日大雨。但又有何用？这雨终究是下迟了。百姓们哀嚎，是丝毫不懂老天爷的心思。
饥荒才过，又突然来了瘟疫。接连祸事，分明是在凌迟百姓们的心。
现下，边岚之内大大小小的医馆都挤满了人。
馆内，病患横七竖八地躺着，皮肤像似被灼烧过，布着大大小小的疙瘩，看着实在可怖。
哀声不断，家属们的叹息哭泣也是频频入耳。
这方腐味和药味混杂，惹人反胃。
边岚知县刘意含来到某一家医馆。她用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将脚落在不可多得的空地，斜睨众多染上疫病的患者。
她皱着眉，满脸嫌弃，仿佛是不愿出现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怎么也没人来招呼一声？”她不满道。
“病人要紧，虚礼，大人这次就免了罢？”身旁的捕头驼着背，畏缩道。
郎中整日整夜地替人把脉，眼都没空合，药童也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闲人能来招呼她呢？
她那话说的，实在荒唐可笑。
捕头扫视医馆内的各个角落，有些人一动不动地躺着，已是再也睁不开眼了。
“反正一群将死之人，确实是没必要了。”刘意含鼻尖冒出冷哼，语气不屑接了捕头的话。
随后，她吆喝一声“来人”，很快就有十数名捕快从医馆外闯了进来。如此动静，惊动了医馆内所有人。
捕头当下才反应过来刘意含此番来探究竟为何，脸色霎时间就白了。
有药童被郎中唤来询问情况。
“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是怎的了？”药童先朝刘意含恭敬一拜，好声问道。
“此疫病有传染性，为了保证其它百姓的安全，本官必须尽快遏止传染源。”
“遏止传染源？草民不懂，大人这是何意？”药童察觉到来者不善，不惧地迎上刘意含的目光，话语凛然，“此次疫病我们闻所未闻，稍有些束手无策，大夫也只是开了抑制病症的药方，不知大人……是寻到了什么法子来遏止？”
“自然是把患病之人都杀了。”刘意含一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什么无关紧要之事。
药童心下一紧，瞪大了双眼，方想再说些什么，一位郎中及时赶来。
“大人，他们熬过了饥荒，没理由要在这场瘟疫中丢掉性命。还请大人三思，您这般做法，有损功德。”
医者仁心，郎中对病患抱有极大的同情，于是极力劝说。
“是啊大人，怎么说这也是几百条人命呐。”捕头面露焦色，也是开口。
“现下你们找不出对症之药，压根没本事治好所有人，倒不如杀了他们，免得被痛苦折磨，也避免疫情继续扩散。”刘意含非但不同情，话语间还尽显冷血，“你们这几间药馆的所有大夫和药童，但凡是接触过患者的，都必须死。”
药童和郎中都怔愣了，一时僵在原地。
“怎么这样？”
所有人都听见了刘意含口中的话。大家面面相看，俱是瞠目结舌，瞬间起了不小的骚动。
“你这狗官，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有人不服气，当即站了起来，指着刘意含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们分明有本事忍受病痛的折磨，你凭什么就决定让我们去死！”
愤愤之声此起彼伏，一些人还欲动手。
刘意含无视众人的恼怒与反对，直接向身后捕快一声令下：“动手！”
“大人！”捕头想制止，却无可奈何。她也不过小小捕快而已。
“不要啊！官爷，我夫郎还是有救的，你们不要杀他。”有妇人紧紧拽着捕快的臂弯，不想让人把自己的夫郎带走。
捕快遭到阻拦，脸上即刻浮起戾色，而后用力踹了妇人一脚，使得她重重扑倒在地。
“知县的命令，谁敢阻拦？再拦，将你一并杀了。”捕快恶狠狠道。
听见这话的刘意含嘴角带笑，阴寒道：“杀。一个不留，全杀。”
众人当即惊愕失色，内心宛若遭受晴天霹雳。
他们不过是想活着，哪知天不让他们活，高位者也不让他们活……
只一日，边岚县内大大小小的医馆全被烧成灰烬，其中的医者和病患被斩杀，一同消逝在了火舌之下。
刘意含得意至极，以为此事已被解决，却不曾想，百无一疏，还是有漏网之鱼。
——
“陛下，边岚爆发瘟疫，已经开始向周边地区蔓延了，速度很快。”
今日早朝，有朝臣禀报了此事。
林藏烟听罢，乌眸一压，随即划过一丝危险的幽光：“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已经严重到此？”
“边岚知县瞒报疫情半月之久，最后严重到纸包不住火，才捅了出来。”朝臣对此很是唾弃，眼里尽是愠色，“而且……她为了压下实情，杀了边岚以内所有医官和半千百姓。”
“什么？！”林藏烟震怒，一字一句说着，几乎要把牙关咬碎，“她一个小小知县，竟如此敢作为。”
“现下情况如何？”林藏烟问着，万分焦心。
朝臣汇报：“边岚内无医官，百姓们是急迫，才破了城门，想去别处求医，瘟疫的范围也因此而扩大，现流关、马赣两县，已经被感染疫情了。”
“陛下，现在这种情况，必须要尽快派出人手，才好避免疫情继续扩大。”另有朝臣出面道。
“是如此，那有谁自请带阵前往的么？”林藏烟扫视一众朝臣，厉声问道。
朝臣们面面相觑，好半晌，竟没有一个人敢主动站出来。
左相林觉颜直接甩起脸色，低声咒骂一句：“全是贪生怕死的家伙。”
林藏烟不满地蹙起眉头，阴恻恻道：“没人？”
话音落下，齐火乐手持笏板，挺着身子走了出来：“陛下，臣愿率人前往边岚。”
“齐爱卿？”林藏烟皱起的眉心得到轻微的舒缓，“既如此，那就齐爱卿去吧。”
“今日左大人有要事，没来上朝，回头朕和她说一声，让她随你一并去。”
“是。”齐火乐安分应答，没多说什么。
林藏烟望着她，目光不动声色地变得沉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