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盏底图腾
鸣泷殿内一片狼藉。
锣烨在旁瑟缩地站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肖语常方从祭礼宴席回来，身上华服还未褪下，脚边翻倒着大大小小的妆匣，金银首饰散落一地。
可恨，可恨！
他站在梳妆台前，面目狰狞，怒火灼烧得他血液翻腾，衣袖下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陛下呢？她去哪儿了？她为何突然离宴，为何留他一人！
肖语常无法压制心中怒火，胸膛里翻腾倒海，肩膀不住颤抖。
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个男人！
“她找辛在水去了，对么？”他嗓子有些哑，说得像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锣烨问题。
锣烨不敢答话。
“是，一定是找他去了。”他有些病态的痴狂，“找他做什么？是我变丑了、不够吸引人了？还是那贱人学会勾引人了？！”
锣烨已经鲜少看见殿下如此状态了。除开最先那两年，殿下得到陛下的恩宠之后，再没有过。
可如今，竟又发起疯来。
这是一种可怖的、令人心战的、像恶鬼索命般的感觉。
“不能，不该如此……”肖语常失魂落魄，喃喃道，“我得做些什么……”
——
辛在水洗漱完毕，一身素衣静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手中梅花茶盏。
梅花对盏，象征“梅目传情”，陛下与他一人一个。
小时候，他见过爹爹手上有一块半月玉佩，后来他在阿娘那儿看见了另外一半。他十分好奇，去问过爹爹这是为何？
爹爹告诉他：“能和此生的伴侣彼此拥有同套相配的物件，是一件格外浪漫的事情。”
那时他不懂，而今，却是深切体会到了爹爹口中所说的感觉，原是如此的心甜。
诺米为他顺发，见他如此欢欣模样，忍不住道：“殿下今晚应该玩得特别高兴罢？”
“嗯。”他眸中笑着，心里喜着，声音也微微上扬。
“可惜，来不及带上你。”辛在水有些怅然，“京城的繁华，你也好久没见过了。”
诺米将眼底落寞掩饰，故作轻快地说：“这有什么的，哥哥见过了给我讲，也算是我见过了。”
辛在水清浅一笑，算是被他宽慰到了。
辛在水摩挲着光滑盏璧，这才瞧见盏底还印着图案。
他将茶盏倒盖在桌台，目不转睛地盯看那图案，怎么看怎么刺眼。
呼吸霎时间急促起来，他猛一挥袖，将桌上的天青釉扫落在地。
“啪嗒”一声，盏碎了。
诺米被吓得一激灵。他看着地面弹开各处的碎片，一脸诧然。
“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明明方才还爱不释手，怎么一瞬之间就把它砸碎了？
辛在水脸色发白，慌得六神无主。
巫毒之家的图腾，为何、为何会被印在这茶盏上？
他识得这个图案，当初他服下的那颗药丸，正是从印着这个图腾的木盒里拿出来的。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对盏……陛下！
辛在水感到全身的血液在凝滞，心脏剧烈颤栗，手指发麻。
极度的恐惧拉扯着他的意识，他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外，不顾诺米阻拦去了宁心殿。
此时的宁心殿内烛火还亮着，嫦余守在外头，远远便见漆黑的夜色中有人赶来。
“君后？”嫦余疑惑。都这么晚了，他还来宁心殿作甚？
辛在水想闯进去，奈何嫦余不让。
“殿下，陛下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
“不行，我有要紧事。”辛在水只顾摇头，神色慌张。
“放我进去。”他不顾嫦余阻拦，执意要进殿。
“怎么了？”
许是殿外的动静太大，林藏烟被惊动。殿门由内打开，她沉着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想出声斥责，蓦地发现闹腾之人是辛在水，她微微一楞：“你……”
辛在水只着了一件单薄里衣，一见她，便心急地上前。
可他没有在林藏烟面前停下，而是径直闯入殿中，寻起了另一只梅花茶盏。
那茶盏就摆在进门后便映入眼帘的圆桌上。
辛在水慌神上前，拾起茶盏就狠狠往地上砸去。
又一声脆响，这只盏也碎掉了。
如此一幕收入眼底，林藏烟面上却没有太过愕然，只是目光微沉着，平静淡漠。
她默不作声地关上殿门，回身来寻辛在水。
“这是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牵起辛在水的手，声音极尽温柔。
耳边传来林藏烟的声音，下一刻，辛在水直接扑进她怀里，抱住了她。
从发现盏底图腾开始，辛在水的心一直是悬着的，他太害怕了，恐惧引得他心慌不已。直到他扑进林藏烟怀中，耳边传来她的呼吸，心脏才渐渐落回实处。
辛在水颤抖着声线：“陛下，能否如实告诉臣侍，您的身体是否有恙？”
林藏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晃了心神，听见他的问话，懒洋洋地说着：“朕的身体好得很。”
“你千万、千万不要诓骗我。”辛在水将她抱得愈发用力。
“怎么？你担心我？”林藏烟浅笑盈盈。
她感受到胸前的脑袋动了动。
“担心，担心极了。”
三年前他护住了她，此后便只想一直护下去。
他怕稍有不慎，自己一个不注意，让那些奸人得了逞。
林藏烟挣开辛在水，凝望着他的眉眼。见他眼眶泛红，泫然欲泣的模样，竟有些心猿意马。
她偏过头，面红耳热。
“下次穿好衣服再出门，如此这般，像什么话。”好身段全被别人看了去。
辛在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衣衫不整。他赧赧地垂下头，耳根子多了几分薄红。
林藏烟瞥向地上一片狼藉，唤来仆俾清理，眸中闪过丝丝寒凉。
她将寒凉以温和压下，转而对辛在水说道：“要不……今晚就宿在宁心殿罢。”
听罢林藏烟的话，辛在水一脸诧色地抬头，表情极不确信地望着她。
林藏烟不甚自然地躲避他的视线，双目飘忽。
“你别误会，我可没想要干什么，只是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她慌乱解释着。
“诺米也跟来了的。”辛在水嘀咕一声。何况在宫里，能有什么危险？
“不行，你穿成这样，怎么好出门？”林藏烟义正辞严，“明日一早，我让嫦余给你准备一套衣裳，你拾掇好才能从这门里出去。”
辛在水没忍住笑了，眼里柔情暗蕴。
“好。”
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