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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护住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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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在水总想护住一些人,但他总是搞砸。

    他最初想护住的人是爹爹。

    那年他十五,及笄之年,也是爹爹在世的最后一年。

    在立秋的前一天晚上,一群刺客闯入府中,目的是抢夺阿娘藏在府中的一卷古书。

    那日,阿娘被宫中事务耽搁,刺客破门而入时,她还没回来。

    几名侍从已尽数倒下,血液横流。刺客转眼将刀剑对准了他和爹爹。他展开双臂,以为一袭白衣展袖能像羽翅一样护在爹爹身前,却不曾想,刺客一剑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爹爹好好地护在身后。

    他的爹爹,被一剑刺穿了心脏,绯血喷溅,也染红他一身白衫,折翼蝴蝶般倒在他面前。

    而他,因为阿娘回来得及时,活了下来。

    阿娘抱着爹爹渐渐凉下去的身子,痛彻心扉地哭嚎。

    “把后院、那棵桂花树、砍了罢……我怕你们看着、会想我……”这是爹爹闭眼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阿娘那晚抱着爹爹的身子不停懊悔,说自己愚蠢,上了当,即便识破还是没来得及赶回来。

    阿娘泪流满面:“若是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再快一些,阿娘就能救下爹爹了。

    或者,他能再警醒一些,不让爹爹得逞将自己护在身后,爹爹就不会死了。

    隔天,阿娘狠着心将后院的桂花树砍了。那天的桂花,有史以来开得最好,花香十里,天国的爹爹应该也能闻到……

    后来他入宫,第一次如愿护下眠儿意儿,却害死了夙米,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哥哥的近侍。

    他虽贵为君后,却初来乍到,对宫中的尔虞我诈没有半分概念。比他早入宫的肖贵君已然熟习各种明争暗斗的手段。

    或许是想挣回之前手下仆俾丢掉的颜面,又或许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肖贵君给夙米随意安了一个罪名,将夙米拖去尚花园的清池旁,硬生生将夙米按进水里淹死了。

    诺米被钳制着看完全程,当时哭着跑回净安殿来同他举罪,他当时是什么感想?当看着夙米尸身被打捞上岸,人浑身湿透已了无生气的时候,他又是什么感觉?说是锥心刺骨、肝胆俱裂都不为过。

    他甚至冲动到红着眼眶跑到鸣泷殿与肖贵君对峙,哪知根本被人死死克制,毫无据理力争的机会。现在想来,他真是太傻了,将狼狈摊开在敌人面前,惹敌人耻笑。

    如今,他第一次完好护下的人,又遇到了危险。

    这个人入宫三载,好像还是不懂宫里的明争暗斗,永远那么纯真无邪,天真灿烂。

    好还是不好呢?他想让意儿多长一点心眼,可是又怕意儿迷失了本真。

    在他第一次向意儿传授自己的琴艺时,意儿曾偷偷对他说:“君后哥哥,我以前可是想过要成为帝都最厉害的琴师的。这可连我嫡亲哥哥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他肯定会说我异想天开。”

    他还记得自己笑着说“好”。

    他不能想,若是意儿因拶刑而永远弹不了琴,那会有多伤心。

    算起来,还是怪他。

    若不是自己被算计,丢了凤印,肖贵君也没办法对意儿使这阴招。

    指尖连心的钝痛蓦地消失,辛在水全身无力瘫倒在地。

    “哥哥!”云朝意即刻挣脱束缚向他奔去,扑倒在他身侧。

    云朝意看着那双曾经为自己示范指法的手,如今修长的手指关节处一片红肿,控制不住地颤着。那双平日里淡漠却藏着温柔的眸子,几乎是难以聚焦。虚弱的身子,汗流涔涔。

    云朝意不敢去碰他的手,尽可能轻柔地抚过他苍白的脸颊,哑声喃喃:“哥哥,你怎么这样傻。”

    诺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郁米和亦米也只是在强撑。他们的殿下,何时遭过这种罪。

    云且眠按耐住心中焦急,沉着气同肖语常做最后周旋:“肖贵君,刑罚已毕,如此可还满意?”

    肖语常敷衍一笑,看了倒在地上近乎脱力的辛在水一眼,心里透着无尽的愉悦。

    “走。”他朝身后随从唤了一声,拂袖而去。

    一众恶人终于离开谊帘殿,却带走了殿里原本存在的舒心与欢乐。

    云且眠先吩咐郁米:“去唤太医,李太医。”他特别指明。

    而后又提点亦米:“你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脸,乖。”

    最后看着扑在辛在水身上哭得声泪俱下的云朝意和诺米,颇感头疼:“别哭了,先把哥哥扶进去。”

    两人这才像提线木偶一般忍住了哭声,木僵着用衣袖胡乱擦起眼泪。

    辛在水被小心翼翼安置在榻上时,他已经忍过了最疼的时刻,意识渐渐回笼。

    他耳边传来云朝意一声又一声的道歉,极其愧疚、极为不安。

    辛在水望向云朝意,长睫瑟瑟抖动,声音几乎虚弱到无声:“琴师,最重要的不是琴,不是谱,而是手。哥哥没有这样的理想,这双手,废了就废了。”

    云朝意一听,泪珠又开始溢出眼眶。

    李太医来时,云且眠将云朝意赶了出去,理由是避免他惊扰到太医就诊。

    他想也是,所以就乖乖跑到外头哭去了。

    “哎哟喂殿下呀,您您您,您这……唉!”

    李太医看着辛在水手上的伤口,这般狰狞,行刑之人当真是没有手下留情啊。

    隔着一块纱帘,李太医为辛在水的双手清洗伤口、施针止痛、敷上上好的金疮药膏,手脚麻利。

    “殿下这次又是为了护谁?臣猜是云美人罢。”她的声音透过纱帘传入辛在水耳朵。

    辛在水没忍住,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李太医真是敏锐。”

    李太医开怀笑了几声:“为你施诊那么多次,哪一次你身上的伤病是为了自己?”

    辛在水缄默不语。

    “这次,也不让陛下知道?”

    其实李太医能猜到辛在水的答案,但她还是问了。

    “嗯。”辛在水闷闷应声。

    肖语常决不会让此事被陛下知道,他在后宫有盘根错杂的关系,稍一提点下面的人就不敢乱嚼舌根了,正合辛在水意。

    陛下派来守卫云朝意的两位姑姑,他也让眠儿去提点了。反正,只要瞒过这段时间,往后事已成定局,陛下估计也不会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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