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合理的好等于合理的坏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且说钟大志在谢伟的安排下，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谢伟堂叔家，终于见到了永辉集团总部的生产副总谢润棠。
谢润棠四十几岁，他那白皙的脸好似发胀的馒头，额头有几道代表睿智的浅浅皱纹，再加上他那个性坚毅的轮廓，一望而知他是一个习于劳心而较少劳力的人，身材和脸型比例协调，迎面而过时，会感到某种无形的压力。
谢伟果然没有撒谎，刚见到谢润棠，他就有些手足无措，平时那股侃侃而谈的劲道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将钟大志引见给谢润棠后就借故走开了。
钟大志感受到了那股气场，像无形的手在身上乱摸；定了定神，还是很礼貌的伸出手，主动跟谢润棠轻轻握了握，坐到了谢润棠指定的位置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谢润棠则是不紧不慢的操弄着泡茶用的各种器皿。
片刻后，水被烧开的扑腾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闷，谢润棠娴熟的将茶叶、器具都用开水烫了一遍，再将沸水倾入装有茶叶的紫砂壶，拎起紫砂壶将水过滤到公道杯里，用公道杯里的茶汤将钟大志面前的品茗杯注满，看似随意的做了个请的动作，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钟大志扶了扶杯，点头致意，端起来慢慢喝了下去。待第一杯茶喝下去后，谢润棠说话了：“小伙子，有定力，比谢伟那小子有定力。你刚才也看到了，谢伟见到我后就找理由溜了，我的气场我是有数的，在众多小辈中能喝下我泡的茶，我都会对其刮目相看。”
钟大志初时也有些紧张，但他想到既然已经来了，就算被拒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失了礼节，后面反倒是慢慢放松下来，只是坐姿却没有丝丝改变；听到谢润棠的话，先是展了展嘴角，驱散了紧张的气流，然后不卑不亢的说：“谢总，您好，我的来意想必您是清楚的，这件事对于我来说，确实是个绝好的机会；从小到大，父母都教育我，有专长才好谋生；年少时受我师父的影响，具有了成为“大匠”潜质，对于技术上的事情，我有信心。至于其他方面的不足，细化到这件事上，有您和梁总监掌舵，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份，按照指令行事即可，边做边成长。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会将自己的想法在实践中去验证，独立思考，参照学习；实在想不明白时定请教于您。”
谢润棠听了钟大志的这番言辞不动声色，但明显脸上已经有了些许变化，沉默了片刻，才说：“你知道梁宗伟给我打电话时，我为什么没当场同意吗？我跟他交往了很多年，对于他推荐的人选我从来都是很认可。只是你的事迹在公司传得太过离奇，我必须当面见见你，以我自己的识人标准做出判断。从你进来开始，我就在细微处观察你，你初时有很迫切的意愿，因为你竟然主动来跟我握手；过后，我故意不说话，整个过程都在泡茶晾着你，继而我观察到你的肩头有松弛下来的迹象，及至刚才你的说辞，我判断出，你已经将你的迫切意愿隐藏或伪装起来了。老子说，无欲则刚。后面才是你的本原呈现出来，有野心、有信心、有上进心。好！就你了。”
谢润棠的这上下嘴皮碰撞说出来的道理，直把钟大志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所谓城府深只是不轻易开口，利用现有的一切条件对事物做个合理判断，在这之前，却不会透露半点内心的想法和情绪，让人莫测高深。
谢润棠又看似随意的问：“以你现在的技能，辞职到另外的公司同样也能如鱼得水，抛开梁宗伟对你的认可这个因素，为什么要选择去承包印花厂呢？”
钟大志现在已经彻底放松了，已求得了答案，也没有那么拘谨了，坦然说：“是的，曾经 梁总监就是我奋斗的目标，我如果坚持熬下去，迟早我会成为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份不错的薪资。但我就想检验下自我，趁现在还年轻使劲折腾下，看最终能达到什么高度，如果非要以金钱的数量来度衡，我希望是自我价值的最大基数；对不起，有些狂妄！我有个朋友说，做技术是有天花板的，业务能力却是无上限的，以我现在的条件想要想跨越这道屏障，就得稳中求发展，无异承包却是最适合沿这个方向走下去的。”
谢润棠没有发表过多的意见，突然就问：“你听说过三门定律吗？”
钟大志有些疑惑的摇摇头。
谢润棠侃侃道来：“三门定律，出自于美国的一档电视游戏。
参赛者会看见三道关闭了的门，其中一道门的后面有一辆价值百万的跑车，如果选中了这道门，那后面的跑车就归参赛者所有，赢得该汽车；另外两道门后面则各藏有一只山羊。
当参赛者选定了一道门，但未去开启它的时候，节目主持人是知道答案的，他便开启了剩下两道门的其中一道，露出其中一只山羊。主持人已经主动帮参赛者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现在场上有两道未开启的门，一是，参赛者先前选定的门；二是，那道从未选择的门。
主持人随后会问参赛者要不要换另一道门？还是坚持选择已经选定的这道门？
如果是你会怎么选呢？换门还是坚持原来那道门？
钟大志想了很久不得其解，但还是说：“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换门。”
谢润棠问：“为什么？”
钟大志挠挠头皮说：“具体的我说不上来，但直觉就是有了两次选择的机会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谢润棠哈哈大笑起来，表现出了与他之前的矜持不同的风格，就听他说：“被称为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玛丽莲沃斯莎凡特 给出的答案是换门的中奖概率比不换门中奖的概率高，当她公布答案时，有几千人给她写信，92的人反对，有近一半是博士，后来沃斯用了四期专栏节目逐一讲解，里面有复杂的数学算法，得出的结论是换门是三分之二，不换门只有三分之一。但你却给出了最纯粹的答案，仅仅是选择的次数多了一次。”
谢润棠又选择了一个关于人性的话题，他说：“有人说，你的好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块糖，甜过就没有了，反之你的坏却能给人留道疤，让人一辈子记得，这是人性。那你觉得应该做好人还是做坏人呢？”
钟大志陷入沉思，糖是短暂的光辉，疤是永久的记忆。从逻辑上来说，这个提法上是不严谨的；但他确实是想到了左腿上的疤，现在真的恨赵芳蝶吗？也不全是，但却给他留下了警惕心；至少他往后都会去规避。从另外的层面讲却也不见得是坏事。在苦思着答案不得要领时，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一句忘记出处的话，用来做答案再贴切不过：，“合理的好等于合理的坏。”
谢润棠听了也大赞回答的巧妙。
他们聊得很愉快，互动的有来有往，竟隐隐有些相见恨晚，随后将后面的事情做了详细的规划后，钟大志就起身告辞走出了谢润棠的家门。
过几天，关于钟大志的调令出来了。
永辉集团内部员工岗位调动通知书（一）
调出部门：开发技术部
调入部门：量产生产部
根据工作需要，经公司领导及人力资源部研究决定，调 钟大志 同志由开发一部 部长 到 生产部 副理 岗位。具体职责由调入部门酌情安排。
限十日内，持调令，调动交接表报到，报到后立即由部门经理通知人力资源部。
永辉集团内部员工岗位调动通知书（二）
调出部门：开发技术部
调入部门：量产生产部
根据工作需要，经公司领导及人力资源部研究决定，调 谢伟 同志由技术部 助理 到 生产部 组长 岗位。具体职责由调入部门酌情安排。
限十日内，持调令，调动交接表报到，报到后立即由部门经理通知人力资源部。
自收到调令后，钟大志、谢伟就开始交接工作；陈文旺张罗开发一部全体干部员工为钟大志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钟大志推辞不掉，只好应允；席间，众人纷纷要跟钟大志合影，钟大志有些触动，从调入开发一部开始，遭遇排挤，靠机缘巧合，一战成名；打铁还需自身硬，靠实力坐稳了这个位置，现在却因个人原因离开这个一起奋斗过的团队，心下不禁唏嘘。
他端起酒杯，向众人深鞠一躬，一饮而尽，抬起头时已是泪光盈盈；有对个人命运的感慨，有对团队的不舍，有对未来的憧憬，各种情绪交织。
王爱花端着酒杯，走上前来：“钟部长，我单独敬你一杯，从你来了开发一部开始，我就认为你是个小白脸，没有什么真本事；靠吃软饭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对你从来没有尊重过。后面发生你被刺伤的事，才意识到我的肤浅； 通过在工作中的慢慢相处，才知道你的努力程度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学习力超强；在管理方面也从不摆架子，我现在虽然如愿以偿当上部长了，内心却是真的不舍，你要是不走，我宁愿继续做我的组长，做你的下属……。”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了。连忙仰着脖子把杯子里酒一饮而尽；这番表白将所有人的情绪都带动了。
钟大志没再说话，端起杯子也一饮而尽，借仰脖子的瞬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真诚的对王爱花说着感谢，并祝愿工作顺利，步步高高升。
陈文旺端起酒杯，面向大家：“各位同事，今天的分别只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我们再次共同举杯祝愿钟部长前程似锦，来，干了！”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曾劲也瞅了个空档，端了杯酒过来，向钟大志表示感谢，曾劲动情的说：“钟部长，我要谢谢你上次对我姐和姐夫的分析，事情确实如你所说，我姐夫已经完全无可救药，把我姐的生活全毁了，虽然离婚了，他们的共同财产已经全部分割，原以为从此可以摆脱，可那些追高利贷的却并没有罢手，时时去恐吓我外甥，说什么父债子还，最后我姐只好将她分得的那部分财产又拿出来抵押，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现在日子过得很拮据，全靠我父母帮衬着。哎！！！我敬你这杯酒是祝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一帆风顺！我干了，你随意。”
钟大志说着感谢的话，也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有人开了头，好多人都纷纷上前单独敬钟大志的酒，有刘中训、孙师傅、还有一些平时偷望钟大志的未婚女员工；有感激的，有同情的，有衷心祝愿的。钟大志都来者不拒，不觉间就喝得有些多。
席罢，钟大志还能坚持，摇晃着打车回到了自己住处，方睿早就预料到他今晚会喝醉，早早的为他准备了解酒的茶。据研究，喝酒过程中有四个阶段，每个阶段的表现有所不同，开始时和风细语，正酣时豪言壮语， 深醉时胡言乱语，醉倒后不言不语。
现在钟大志的状态就是介于豪言壮语和胡言乱语之间，所以话就有些多，他一边喝着方睿泡的茶，一边在说：“等我过去后，只要干起来，将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等日子过得再好点，我就把师父的女儿小花接到这边来，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
方睿附和着说：“可以，这个想法很好！”
钟大志喃喃着说：“方睿，你以后要多教点业务方面的知识给我，我们往后不能只做永辉公司的订单……”
方睿笑着说：“那肯定啊，我们公司做服装的，服装上的印花工艺多着呢。”
钟大志：……等我们将来有钱了，我们就在东昌买套房…………
…………
钟大志处于酒后亢奋中，只是不断的将上面的话重复着，将方睿感动得有些不知所措，都说酒后吐真言，听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要达成的目标都是要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情不自禁的就将钟大志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