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道天灵根
“这就是万象城?”宁蕴挑起车帘好奇张望,“从外面看,和咱们丽阳城也没什么两样嘛。”
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秀少年跳下马背:“这里本来就是人间的城池,只是仙人们赏光,每三年借用一次而已。”
说着拿来马扎,帮助他九岁的妹妹从马车上下来。
“里面很乱,一定要跟紧我。知道你想看热闹,但咱们得先找到大伯,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去剑宗招生点找大伯,哥你说了好多遍了,快走——”
宁鸣连忙拉住宁蕴的手,紧紧攥着,两道小小的身影很快被人群吞没。
寻访仙踪的凡人汇成一条长河,熙熙攘攘地流进万象城中。
一进城,就看到正对着城门的空地上耸立着一块奇高的牌匾,白玉为底朱砂泼墨,气吞山河地刻着六个大字:“剑修天下第一!”
宁蕴:妈耶。
难怪大伯在信上说,不要问剑宗在哪里,因为没有人能忽视它。
在剑宗牌匾旁边还有一块小些的墨玉牌匾,鎏金色的字迹也是龙飞凤舞:“刀修人,刀修魂,刀修都是人上人!”
再往旁边是一块更小些的:“先有枪修后有天,长/枪在手杀神仙!”
再再往旁边……宁蕴脖子伸得有些疼,揉着后颈收回视线,却意外地发现还有一块极小的牌匾可怜巴巴地挤在这些巨型牌匾下面,上书两行小字:“团结互助,共同繁荣——北海御器盟预祝各成员招生顺利。”
宁蕴心里犯嘀咕。这些宗门的画风,怎么这么……出乎意料呢?
剑宗牌匾远看就很高了,近看简直像一座小山,山下人山人海,全是仰慕这“北海第一宗”的名声而来的凡人。
宁鸣紧张地左顾右盼,忽然眼前一亮:“蕴妹妹快看,一定是那个人!”
那人瞧着二十出头,白衣窄袖,峨冠博带,腰间别一排短剑,一望便知是剑修。
这剑修蹲在角落里,捧着碗米粉有滋有味地嗦着,旁边的地上插了两根杆子,撑开一块白布,上面是很有剑宗范儿的五个大字:“宁大伯在此”。
宁蕴:“……”
宁鸣拉着她上前,恭恭敬敬行大礼:“晚辈拜见伯父!”
宁大伯抬起头,脸颊鼓鼓地咀嚼着,打量了宁鸣一会儿,点点头:“是我宁家儿郎。”
转而看向宁蕴。
“蕴妹妹对宁家有恩,我父亲认她做义女,比嫡亲的妹妹还疼爱呢!”宁鸣连忙解释。
宁大伯天生一张木头脸,看不出情绪,闻言只是点点头,撂下一句“你们等一下”就低头继续嗦粉。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
忽然听到一道悦耳女声:“宁仁——桂花酿卖完啦,给你换了青梅酒!”
来人是位俏丽女修,怀抱一个油纸包,里面传来牛肉饼、炸丸子和糯米鸡的香气,还有根糖葫芦的竹签戳在外面。
她把油纸包和酒塞给宁大伯,笑道:“这就是你那两个侄儿,也来我们剑宗?”
“还没测灵根呢,正好师姐来了,拜托你带他们测一下,都是机灵孩子不用多操心。”
宁大伯说着,接过吃食,拔了横幅扛在肩上,转个身就溜没影了。
“……剑宗不管饭的吗?”宁鸣弱弱发问。
“当然不管,辟谷了还吃什么饭?实在馋得慌,找师兄师姐打你一顿就饱了。”女修笑眯眯的,“我姓友名梅,剑宗重剑峰弟子,你们叫我梅师姐吧。”
兄妹二人乖巧应了,也各自介绍了一下,乖乖跟去测灵根。
宁鸣开始紧张:“梅师姐,听说剑宗不收三灵根以下的弟子,是真的吗?”
“嗯?对啊,保底也要三灵根的才收。”
“好严格……”宁鸣惴惴不安。
一个声音立刻插进来:“双截棍宗了解一下?我们的招生标准已经降到四灵根——”
“爬!!!”梅师姐勃然大怒,喝退挖墙角的,转过头来又是一副笑脸,“真喜欢用剑,回人间界找个武术师傅也能学,但修行最讲究天资,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这话我提前说明白了,免得你们还当是来上学堂呢。”
说话间就到了剑宗招生点的测灵台,这里本来排了一条长龙,但友梅有特权,直接带他俩上来也没人说什么。
宁蕴捏了捏她哥的手:“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临门一脚踹下去就完事了,哥你要是还紧张,就站到我后面,我先上去试试水。”
宁鸣顿时羞红了脸:“说什么呢……”
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梅师姐一巴掌:“到你了,杵着干什么?还不如妹妹懂事。”
宁鸣越发无地自容,同手同脚地跑上测灵台,中途还差点摔一跤。
宁蕴有些无奈。跟她比真是欺负二哥了,她前世活到二十多岁,车祸暴毙穿越重生,一套大礼包全撞上了,心态哪是一般人能比的。
测灵台中央是五行阵,无数闪着金光的罡气符篆交织成一张大网笼罩着阵心,宁蕴肉眼凡胎看不清内里,等得无聊了,从荷包里掏出松子糖,先给梅师姐一块。
“嘎嘣嘎嘣……这糖哪儿买的,越啃越上头。”
“自家做来带给大伯的,可惜还没说两句话,嘎嘣嘎嘣……他老人家就不见了。”
“哈哈,那正好……”
“水木双灵根!”一道浑厚的声音响彻耳畔。
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宁鸣。
宁鸣走路都飘了,做梦一样扑到台下,双眼闪闪发亮,脸颊激动得通红,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正待喷薄——
宁蕴:“太好了哥,嘎嘣嘎嘣。”
梅师姐:“嘎嘣嘎嘣,就知道你小子不赖。”
宁鸣:“……”
宁鸣:“给我也来一块。”
宁蕴把荷包交给她哥,用帕子擦擦手,麻溜地上了测灵台。
梅师姐瞧着她的背影,又瞅瞅宁鸣:“轮到妹妹了,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紧张?”
“师姐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妹与旁人不同,打吃奶时就机灵懂事,无病无灾地长到现在,运道更是奇好。比如有次三叔偷偷带她去赌坊,由她随意下注,竟然差点把全场赌客的钱赢个精光……当然事后被爷爷按家法处置了。我爹也常说,有蕴儿这么个福星高照着,家里生意才这样兴隆。可见她运道之好,已经到了能惠及他人的地步。”
“有点意思——那你爹舍得放她出来?”
“我爹说妹妹留在我家,就是要还报救命和养育之恩,但其实早还完了,所以让她去留随意,不必拘泥于一方宅院。更何况,她现在年岁尚小,我们能将她护在内宅中,可将来大了终究要出阁,万一让旁人发现古怪,动了歪心思就糟了。所以她一说想修仙,大伙都觉得理应如此。剑宗势力最大,风气也是最清正的,她进去后再自己努努力,加上师门照应,余生应当是无虞了。”
“所以你觉得她的资质必然也是上佳?”梅师姐笑了,“那就让我开开眼吧。她要真有你说的气运,别说人间界,就是修真界也再找不出一个。”
忽然觉得不对:“咱们都聊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她出来?”
抬眼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剑罡金篆不知何时铺天盖地汹涌而出,将阵心包裹得密不透风,台下众人都炸开了锅,而她一介修士竟也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
测灵台上,五行阵中,金篆如暴风雨一般呼啸肆虐,却都绕过阵心,连宁蕴的一根头发丝也没碰到。
宁蕴跟道灵大眼瞪小眼。
“翻译翻译,什么叫深不可测?”
“就是看不清,看不尽,也……不敢看。”道灵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下了,“莫不是上神到下界渡劫来了,我有眼不识泰山……”
“起来,不准跪!”
道灵哆哆嗦嗦爬起来,仍然躬着身。
宁蕴其实心虚得很。她的情况简单来说像夺舍——异界之魂侵占本土女婴的身体嘛,但往复杂了说,时空穿越是对世界根本规则的破坏,可比撕裂虚空踏碎星辰什么的严重多了。
道灵能看出她的异状,显然是有真本事的,万一进一步发现了她的bug身份,要把她清理了怎么办?
上辈子英年早逝,这辈子她还想多活几年……
“尊上若执意追究,小神斗胆请您放松神识,然后小神使出毕生功力,或许能窥探到一两分天机……只是小神虽然在这测灵台中修得万年道行,但尚不及尊上之一毛,还望尊上千万手下留情……”
放松啥啊,宁蕴立马紧绷起来,端起架子严肃地说:“我也不是有意与你为难,只是眼下要入仙门,必须有个说法,你给我个说法就行了。”
道灵大喜过望,倒头就拜:“多谢尊上高抬贵手,小神感激不尽——”
“起来,不准跪!”
于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道灵浑厚如雷的声音再度响彻。台上台下瞬间安静,众人无不屏息凝神,聆听它的定论。
“——天道天灵根!”
“什么?!”友梅怀疑自己听错了,“它说什么?”
“天道天灵根……怎么了?”
天灵根好理解,就是单灵根,最容易引气入体所以是最好的资质。
然而,世有五行灵根,也就是金灵根、木灵根、水灵根、火灵根、土灵根;偶有变异灵根如雷灵根、风灵根、冰灵根等;更稀有的如剑灵根、丹灵根、器灵根……综观整个修界历史也没几个人。
可再稀有的灵根,至少也是有例可循的,而天道灵根是什么?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友梅飞身踏上测灵台,使出传音秘法,以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道:“斗胆一问道灵,何谓天道灵根?”
测灵台沉默片刻,回答的声音也只传入她一人的耳朵,颇为理直气壮:“济世而光明,杀生而无情。求索而邈远,感念而心生——这,便是天道灵根!”
奶奶的,完全听不懂……友梅硬着头皮继续发问:
“斗胆二问道灵,我等对天道灵根一无所知,该如何引导这名弟子修炼?”
“天行有常,天道无常,若问无常法,自在有常中。”
是说跟寻常弟子一样修炼?友梅点点头。测灵台只接受三次询问,所以最后要问的是……
“斗胆三问道灵,如此玄妙的体质出现在这凡人女孩身上,是何缘故?”
“使春种百草,当秋收万宝。凡胎生妙法,皆得自然道。”
“……多谢道灵解惑。”
友梅躬身行礼,把它的回答一字不差地牢记在心。
宁蕴在阵中听得一清二楚,真想给道灵竖起大拇指:这位是个装糊涂的高手哇!
那边厢问完,天网一般的剑罡金篆随即消散开来,宁蕴披着金光走下测灵台,台下早已一片哗然。
宁鸣这时倒成了最淡定的人,欢欢喜喜地跑过去迎接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