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魔界(十一)
相故从陵闲阁回来以后,召集了所有妖界的人,点兵清数,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的,誓要进兵魔界。
其他不知情的人都有些不安,妖界和魔界从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而这次贸然出兵,无论对于魔界还是妖界都是一个风险。
但有人知道这种利害关系,却没人敢阻止,鬼王相故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只是有言不敢说。
要出兵魔界的消息传遍整个妖界以后,妖界众说纷纭,却始终猜不到在这个时刻出征魔界到底有什么意图。
阿离他们不敢言,在她看来,相故这种做法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她也猜的到,他费这么大劲进军魔界,只是为了无尘,为了一个女人挑起两界的争端,看起来很荒唐。
阿离知道相故不会听自己的话,她就索性把消息放进了从不管这些事情的鬼太后的耳朵里面,
鬼太后一颗怜悯之心,她也最不喜打仗争夺,正是也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妖界战乱能避则避,而她对于鬼王来说,算得上一个母亲,她的话,相故不敢忤逆。
在相故准备出发的时候,鬼太后来到了大殿内。
相故因为眼瞎的缘故一直坐在帘幕后面发候命令,
当知道鬼太后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出去,两人隔着薄纱的帘幕,第一次有了距离,鬼太后看着那模糊熟悉的背影,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
“太后最近天冷,还是回去保养着身子,”
鬼太后坐在一旁,侧头看着他,“你想好了如果出征魔界会有什么后果?”
相故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自有分寸。”
“所以你要打破魔妖这么多年的平衡,把妖界的百姓推入火海当中,就只是为了你那一点私欲?!”
鬼太后以往都是温儒轻言的样态,然而这个时刻,她话语中都是怪罪。
相故想起了她背地里面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此时此刻只觉得讽刺,
“太后不是巴不得我死嘛,上次下毒没能如愿,这次出征倒是给了您机会,”
鬼太后神情滞了一下,眼眶中泪水打转,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相故握紧了拳头,起身并不想再多说什么,
“她是我的人,我要把她接回来,而挡我者……”
相故停顿了一声,话语低沉含有威慑力,
“必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鬼太后瘫坐在那里,脑海中还回响着他所说的话,
原来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意图,他们都在演戏,都是戏中人。
此时的魔界内,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魔界各方势力都箭在弦上,都在等着这场大雪停。
枫溪听从命令,带着魔界士兵一直坚守着魔宫,魔宫里面很安全,但无尘知道,抵抗不了多久,纪巫医蛊术大成的那一天,谁都难逃,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抚柳能够找出解决的办法。
无尘把蛊虫制成了可以暂时延缓人寿命的蛊灵,当种在花星身体的时候,似回光返照,她的精神样态好了很多。
雪比平时小了很多,花星去了花族那里,枫溪奉命去了骨村,神农伍不知去了哪里,连着几天都没见身影,无尘一个人待在魔宫里面,侍卫和仆人少的可怜,她就自己一个人来回得走,无聊的时候睡大觉,这样的日子是在有些枯燥。
这天,无尘还是跟以前一样,拿着从抚柳殿内偷来的酒,大口喝着,只觉得身体暖和了很多。
酒上头的时候,无尘的眼神有些迷蒙,低头看到了一双脚出现在她眼前,无尘抬过头望去,
神农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看着她一脸笑意。
无尘嘟囔着觉得有些不正常,虽说他们是师徒关系,可是神农伍几乎很少能用这样的表情看她,他嫌弃自己不像个女孩样子,无尘嫌弃他胡子邋遢。
“师父…你今天怎么了?”
他看着无尘,缓缓伸出手,“好徒儿,这里太过危险,跟着师父,师父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声音也像,样态也像,可是称呼却有些陌生,像神农伍这个老顽童,从来不会叫自己徒儿,况且好徒儿,她有些迟疑但还是伸出手,借力起身,在碰到他手的一瞬间,她犹豫了一下,
这双手跟他师父的完全不一样,神农伍爱研制毒药,有时候避免不了手心会蜕皮,而现在面前这个人,手上茧子很很厚重,碰起来像是长年习武之人。
有人冒充了她师父,而且扮相还一模一样,无尘脑子里想着,瞬间就想到了纪巫医,
他擅长伪装,而这次特意扮成神农伍,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无尘保持着清醒,没有揭破他的伪装,跟在他的身边走,尽量营造出一种自己已经喝醉的样态。
无尘脚步不稳,跟着他走到了一个魔宫里面比较偏僻的地方,在沿途,无尘扯开了她腰间所佩戴一个玉佩,借力让他掉在了雪地之中,所幸雪深也下的大,没有声音,也没让他怀疑。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里阿?”
“好徒儿,一会儿就到了。”
他说着,半眯眼睛,停下脚步,手缓缓从后腰间要掏出什么东西,
无尘虽然看起来嘴的一塌糊涂,但看的透彻,她装作喝酒要吐的样子,急忙蹲下身子到墙根处,从身上掏出一颗绿丸,塞进了嘴里。
“难受死了…师父…我酒量太浅了,”
她一边用袖口擦着嘴,一边扶着墙根起身。
“呵呵,好徒儿,没事,为师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来缓解一下你的痛苦。”
他说着,抬脚迈过来,放在后背的手掏出来一个小瓶,靠近她,放在她的鼻间下方。
“好徒儿…闻闻就好了…闻闻就不难受了…”
无尘虽吃了那颗百毒不侵的绿丹,但仍然觉得此刻自己头晕晕的,她尽力保持着清醒,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软了下去。
魔界的雪越下越小,本来该是一片祥和的时刻,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魔宫的紧闭着的大门口,陆续出现了很多人,他们衣着朴素,表情僵硬,有老人小孩还有妇女,踩在雪地上有着整齐的步伐,不远处高楼处,笛声悠扬在四周传看,笛声时缓时急,他们跟着笛声的节奏渐渐靠近魔宫口。
“这…这是干什么,”守卫的士兵被他们浩浩荡荡的阵势给吓到了。
“你们停下…这是魔宫…”
他大声喊着,可是底下的人群对于他的呼唤声不为所动,脚步越来越急,脚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整齐的有些吓人。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靠近,士兵们赶紧再次加固城门。
随着笛声停下,他们停止了步伐,有过片刻的安静以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向门口涌去,不断用□□冲撞着门口,他们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人挨人人挤人…
“快…快去通知枫溪将军,”
眼看着城门挡不住他们接连不断的猛烈撞击,士兵们用身体还在阻挡着,可也只是杯水车薪。
没过多久,城门被撞开了,人群冲了进来,来的都是魔界的百姓,士兵们拿着手里的剑不断往后退,看着面前大群人似着魔的样子,他们眼神慌乱,有点被吓住了。
像是要踏平魔宫一样,他们直接冲进了魔宫大殿门口,在正中央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吹笛的人收起了自己的笛子,站在大殿门口,向着里面的人大喊,
“魔王,你还准备当个缩头乌龟?”
没人说话,正当他又要吹响笛子的时候,从远处飞来一柄长剑,剑气劲厚,目标精准,直接落在了他的脚跟前。
他勾唇抬头,看到了正赶来的枫溪。
“原来是枫溪将军。”他说着,把竹笛放在了他的腰间,环着胳膊看着面前的人。
“别来无恙阿,”
枫溪轻巧落地,手中的剑被他握在手中,直抵面前人的脖颈。
“叛徒,你想死吗?”
“枫溪将军说笑了,我只是听命于纪大巫医,人各有志吗?你不也甘愿待在你青梅竹马身边。”
枫溪看向他的眼神都是狠戾,他转动着剑,口吻带着威胁意味,
“你信不信我让你命丧于此。”
“我信,干嘛不信,只是你确定要在这里杀我?”
他说着,眼神向后面瞟去,面似神农伍的人出现在两人身边。
“大师?”枫溪眼神看过去,有些不确信,
不,他不是大师。
枫溪剑换了一个方向,抵在了神农伍的脖子处,质问道,
“你到底是谁?”
“猜不出我是谁吗?枫溪大将军,我们前些日子可是见过面的。”
枫溪眼神放大,嘴里缓缓说出来,
“纪巫医?”
“不错嘛?还算识相。”纪巫医眯笑着眼睛,余光瞥向了放在自己脖间的长剑。
“干嘛得针锋相对呢,做朋友不好吗?”
他说着,伸出手把他的剑挪到了一旁。
枫溪自诩力气不小,但是面对他,他只觉得自己气血不足,胳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的力气,
握不住长剑的他,随着吧嗒一声,长剑掉在了地上。他搂着自己的胳膊,瞪着面前的人,
“你对我干了什么?”
“只是一点小手段,枫溪将军别生气,这天寒地冻的,不易发怒。”
“卑鄙小人!”
纪巫医没再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半眯着眼睛,神情漠然,
“魔王,还躲着看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