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短相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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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了附近的酒馆处，容辞看着她熟悉的倒酒的动作，眼里不明深意，
“你以前常喝酒？”
无尘点了点头，想起了在平乐镇的日子，虽然很穷，有的时候酒里面还得掺点水，但那段时间，她很开心。
“和小、九？”容辞又问道。
无尘抬头看他，看到他和小九相同的面貌，心里泛着阵阵涟漪。
他不是小九，
无尘心里暗示自己。
“也不一定。”无尘回答道，垂下的眼眸中闪过失落，
“更多的时候是独自醉。”
在还没遇到小九以前，她经常就是一个人一壶酒，对夜长醉，举天对饮，那个时候只是孤独，而现在却多了几分牵念。
无尘抬头，看着窗外天上的一轮明月，很圆很大也很亮，以前她从来没在意过今天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圆满的。
容辞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愁容的样子，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听她讲着她们那里以前的故事。
“你呢，身为一个王爷？不和你的家人在一起？”
无尘看着他泛着绯红的面容问道。
她不知道那些王权富贵家里是怎么样的，但是作为一个生活了几百年的普通人，她还是知道这个时刻是团聚的日子。
而他，却和自己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朋友的人在这里，长饮众醉，有些悲怆。
家人？
容辞听完轻笑了一声，紫眸中流露出一丝的哀伤，抿嘴无言。
无奈自己生长在帝王家，权谋争斗，勾权斗利，早已经没有亲情而言了。
无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很认真，
“今晚，我们也算得上朋友了，等以后回到了平乐镇，常来找我喝酒。”
容辞看着她有些微醺的面容，眼眸低沉，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很陌生。
提起平乐镇，容辞想起了小厮和他说过的话，
小厮打听了很久，无论是江湖上还是其他区域，都没有平乐镇这个地方，而无尘这个名字自然也就打听不到。
“想不到你们这的酒味道还不错，比我们那边味道还很多。”无尘说着，又独自喝下了一杯。
容辞看着面前这个有些不一样的女人，她像是从天而降一样，关于她的一切似乎都是个谜，而破解这个谜题的过程中，他好像有点陷入其中了。
这种异样的感受让容辞有些无措和烦闷，他知道自己身在局中，二十多年以来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可是无尘的出现让他觉得，当个局外人也未尝不可。
容辞被自己突然闪过的念头吓住了，他赶紧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利落的一口饮了下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浇灭他内心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看，外面的烟花真漂亮，”
许是喝到半醉了，无尘托着腮，指着外面绚丽绽放的烟花，眼睛亮晶晶的。
“是很漂亮。”容辞没扭头，只是看她，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深情，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即他就又喝了一杯酒，压下了那个念头。
“容辞，”无尘扭过头，双唇嘟着，迷蒙的眼睛盯着他看。
容辞轻应答，有些欣喜，
这次他唤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所谓的小九。
无尘好像是真的醉了，她眼神越发迷离，脸颊处的绯红愈发明显。“我的家找到了吗？我想回家。”
无尘话语中似乎有些委屈，眼尾处泛着红。
她离家了这么久，不知道老王会不会还在打着算盘，小九作为鬼王会不会又得罪了许多人，还有那个牛家村的人，他们患病会不会死去，这些都是她牵挂的。
“对不起。”容辞低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说这件事，“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帮你找到的。”
无尘头趴在胳膊上，语气有些轻软，“你想听我为什么会在那个奴隶场里面吗？”
容辞眉头一紧，还没开口，她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只是想要查清我的病人患了什么病，但是呢，就被妖怪抓走了，他们把我卖到了那个地方，然后就遇到了你。”
无尘话语虽然很平静，但是容辞能知道她在那个地方受了很多苦，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和恐慌，他全都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嘶哑，“我知道你不是小九，你是容辞，我真的很感谢你。”
容辞只是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你要走吗？”容辞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不知道。”无尘轻哼着气，眼睛上下合着，她有些累了。
他低头，泛白的手指攥的发青，想说的话还是被咽进了肚子里面。
容辞把无尘背了回去，两人满身酒气，回到王府以后，小厮正急得团团转。
“王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小厮看到了容辞背上喝醉了的无尘，心里更急了，
“你们怎么还出去喝酒了呢？”
容辞没回答他的话，先把无尘送到了屋里，吩咐了让婢女好心伺候以后，才坐在正堂处，喝了一大碗醒酒汤。
神色清醒了一些。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厮在旁边恭敬地站着，面容十分发愁。
“皇上召您进宫。”
容辞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暗沉，表情没什么变化。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容辞指腹摩擦着通白的玉瓷杯，嘴角勾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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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无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以往她在平乐镇的时候都是为了生活早早的就起来了，可是自从来到了这里，如果婢女不叫个七八遍，她是不会起床的。
但是今天略微有些不一样，无尘躺在床上，等了好久，却还是没听到丫鬟敲门的声音，反倒是外面有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无尘心生好奇，随便穿了件衣服，便推门而出。
外面王府丫鬟和侍卫们正恭敬地站在一旁，看他们有些不舍的样子，似乎要被遣散走。
“出什么事情了？”
无尘拉住了神色慌张的春华，看着那边一群人问道。
“姑娘，您还不知道吧，最近有战事了，而王爷被派去了边疆，可是大家都王爷从没指挥过战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就是这个幌子，王爷是被发落到边塞了，王爷走了，这王府就不需要有人伺候了。”
春华说着，眼里透出了无奈，“姑娘还是早做打算吧，一去边疆可是难得回京了。”
无尘听完她的话，脑袋还有懵，怎么威风凛凛的北郡王爷，又怎么会突然之间要去边疆呢。
她直接冲到了容辞的书房处，没敲门，就直接推门而进。
“容辞，出什么事情了，她们说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无尘书房里面坐着许多的人，衣着打扮和神情看起来像是朝堂上的官员。
“对不起……”
站在最里面的容辞抬头看了她一眼，话语轻柔，
“先回去吧。”
无尘赶紧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王府不似以前那么宁静，有路过的丫鬟和侍卫都背着包裹，走的极快，神色慌张。
人走茶凉，人去楼空，便是如此了。
三四个时辰以后，容辞才从书房里面出来，他笃定无尘不会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就来到了竹林里面的小亭子处。
无尘果然在里面，她只是呆呆的坐在石凳处，喝着酒吃着花生米还不忘逗着池子里面的小鱼。
见到容辞过来了，无尘把手放在衣服上面擦了擦，给他倒了一杯酒。
“还好吗？要不喝点？”
容辞低头而笑，坐在了她的对面，微仰头把那杯酒一口饮完。
心情倒也不是那么烦闷了，
他摇摇头想到。
她语气有些试探，“我听说你要去边疆？”
容辞点点头，拿着旁边的青瓷酒壶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无尘听他说话有些失落，眼睛看着池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放心，”容辞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回家的事情，语气认真，“我会送你回家的。”
无尘摇摇头，“我想的不是这些。”
容辞挑眉，“那是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你挺可怜的，一个好好的王爷被派去了边疆督战，就像是小鱼跳到了陆地上，能活长久吗？”
而容辞则是一脸淡然，“去哪里就活在哪里，离开了池塘，不还有大江大河吗？”
“对了，”容辞看着她，眼眸渐深，“你也要早走吗？”
走？
自己能走去哪里。
无尘看着自己一身女装，想起了在奴隶场的日子里，以前有个丑皮相还好一些，但是现在没有灵力的自己仿佛就像是一个芦苇，飘飘扬扬还不知道会到哪里。
她不想过飘荡无定的日子了。
“平乐镇我帮你问了，我们没有这个地方，或许别的国家有，亦或者是你那个地方太偏远了。”
听完他的话，无尘眼眸无神，语气还很失落。
“我有时候会突然想，我会不会不属于这里，对于这个地方我很陌生，”
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方向，要往哪个方向走，
“不会。”他口吻坚定，眼眸流露出难得的柔情，“相信我，我会帮你找到家的。”
如果找不到，就给你一个家。
听起来像是痴心妄想。
他没有说出这句话，而是随着酒，一起咽到了肚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