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需要运气吗?
“我们是弗里士革的革命军!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被称为将军的男人坐立在他的马匹之上,手握着他的长刀,向着国王军的军营宣示着绝对的优势。他身后的部下们举着他们的魔力枪,或是各式的冷兵器,每一名或年迈或年轻的脸庞都诉说着无声的决心与勇气。他们将坚定不移的跟随着这个男人,那是他们认为的最正义且最光荣的道路。
“投降!我们投降!恳求将军饶我们一命!”
不一会,军营的大门便打了开来,大量的国王军士卒放下手上的武器走出了军营。将军哼了一口气,收起了他的长刀,这场战斗以革命军几乎无损的代价获得了胜利。这并非是将军不曾预料的,在国王愈发不得人心的当下,越来越多的国王军选择投靠革命军或是直接潜逃回乡。革命军的势力在成立的短短半周时间内不断壮大,弗里斯科外的国王军甚至直接宣布将不参与首都的内战。
这已经不再是战争了,而是属于正义者的大游行。它始于弗里斯科的东侧,接着席卷整个弗里士革,最后再是那象征着腐朽的王宫。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正义之士加入他们的队伍,这让每个人的内心都愈发坚信着自己是那正义的一员,而他们所要做的,则是那正义之事。
但是战争从来不分正义与邪恶。
赢家能带走败者的尸体,而败者不会有任何人铭记。
“吼!”
“什么声音!?”
“众将士,举起你们的枪,瞄准军营大门!”
随着一声瘆人的吼叫,所有人的精神都被其牵引着而为之一颤。而敏锐的将军则有条不紊的命令着他的战士们抬起他们的魔力枪,而他自己也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对准了军营的大门。
他还记得那神秘男人的警告,他还记得那夜亲眼目睹的异种,这场战争不会以那种天真的方式结束,而将军则将这些都统统牢记于心。
随着那声瘆人的吼叫,从军营深处传来了那些凄惨的哀嚎和零碎的枪响。那些残留的从军营中走出主动投降的士兵们脸上都充满着惊恐的神色,疯狂的向外逃窜着。革命军的将士们尝试将这些惊恐的士兵们拦下询问军营内部发生的事,可是那些受到极度惊吓的士兵根本无法组织起流畅的语言。
“怪物!”
而这,就是那些可怜的国王军士兵能说出的最通俗明了的话语了。而随着他们的尖叫,一只长满了奇特骨骼组织的手臂在这一刻扒上了军营的大门。所有的人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只非人手臂的主人从那大门后显出身形。
“吼!”
“开火!”
在那不祥的身影踏出大门的那一瞬间,将军便冷静的下达了他的命令,而那些虽心生恐惧的将士们在他的怒吼之下,如条件反射般的扣下了扳机。无数的魔力弹向着那道不祥的身影开始倾泻,在其身下的土地都在魔力弹的热量下被打得焦黑。没有任何自然的造物能够从这漫天的枪弹中幸存。
然而这只亵渎的生物并不是任何古书中记载过的自然的造物,那是由腐朽的意志通过忌讳的仪式所诞生的不祥的存在,而它们的造物主,甚至都没有真正用心去给予它们体面的诞生。
“吼!”
随着又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吼叫,那身影一跃而起,扑向了革命军的队伍。那只不祥的身影穿过了将军的侧面,与他擦肩而过,扑倒了在他身后不足三步远的将士。那身影将他拽下马背,而那可怜的士兵则被这只诡异的生物瞬间开膛破肚,就连惨叫的机会也没能给予他。在几声无力的呻吟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众将士终于在火把的照耀下看清了这只不详生物的身形:怪异且修长的四肢,没有任何一丝毛发的皮肤,如同蝗虫般的口器与面孔,不属于任何生物特有的皮外骨骼。
即使是最年长的长者都不知该形容这污秽的造物,而在众将士还在惊恐之余,这只生物已经完成了它的进食,再一次将它头上的那些猩红的眼珠移向了那些震惊的将士们。
“不要害怕!杀了它!它也终究只是两条手臂的畜生!”
意志坚定的将军率先拔出了他的佩刀,他跳下马背,挥舞着他的大刀朝向那只生物的后背。可那可憎生物的口器中却传来一丝类似讥笑的声音,那生物抬起头颅,用那尖锐的口器一把咬碎了将军手中那锋利的刀身,紧接着不等他反应,那生物发达的后肢向他的胸口一蹬,将军的身形便飞速的向后飞去,重重的撞在了军营的大门上。
在恍惚中,将军似乎听到了将士们的喊叫和痛苦的悲鸣。难以聚焦的双瞳看着那不祥的阴影不断在那些勇敢的战士间穿梭,越来越多身影倒在了地上。将军掏出他的手枪,艰难的举在了眼前,他试图瞄准那可憎的身躯,可是那过于快速的身影在不断的变动,任何试图击中那生物的尝试都是无意义且会威胁他的士兵们的安危。
将军倚靠在军营的大门前,他的呼吸变得困难,他的心跳变得急促。他想要站起身,可是腰部以下却无法使出任何力气。刚刚那一击只怕是断了自己的脊背了吧,将军如此想到。但是他并没有为自己感到悲哀,而是痛恨着自己,只能无力的看着那只畜生屠杀着自己的战士们。
他就这么坐在最上等的观众席,安静的看着这场惨绝人寰的表演。甚至连愤怒的叫唤,都无法发出。
然而谢天谢地的是,此次上演的戏剧并非什么极度悲伤的悲剧,而是那种天真的,正义会战胜邪恶的为孩童们准备的剧本。
恍惚之间,将军似乎看到了一道绮丽的身影开始穿梭在士兵们之间,那身影的主人用着难以想象和难以形容的速度分隔着那只生物和士兵们。直到那些惊恐的士兵们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离了那只生物的周边,那绮丽的身影再一次行动了起来。将军那难以聚焦的双瞳无法看清那绮丽身影的主人究竟做了什么,但是他能注意到那只不详生物的身影不知为何如同被柳钉钉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至此,那绮丽的身影才停了下来,最后似乎是注意到了将军的存在,这才踏着优雅的步伐,缓缓的来到了将军的身前。
“你是天使吗?”
精神恍惚的将军有些呆滞的看向面前这道美丽的身影,他早是个将死之人,早在那他所有的荣耀被夺去的那一夜,他就已经死去了一遍。他相信那是上天给予他的第二次机会,去让他完成那被注定且伟大的事业。而如今,革命军已经成立,革命之势已如洪水一般势不可挡。他要做的事业已经完了,即使是现在上天来收回他这条卑贱的生命,也不会有任何不甘与不愿。
“欸?天使?唔嗯,我就把这句话当成对我的赞美啦,不过我可不是天使,我可是骄傲的女仆啊。”
在疑惑之间,那柔美的声线在将军的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他的嘴唇感受到的玻璃质感,以及那流入口腔的冰凉的液体。条件反射的,将军吞下了这些不明的液体,随即他感受到了他的脊背开始发热,紧接着的是那没有知觉的下半身开始抽搐起来。
“老爷特意跟我嘱咐过你还不能死呢,他的原话可是想要看到你亲手把他的船还给他啊哈哈,真是抱歉啊,我们家的老爷就是这种别扭的性格呢。”
感受着那源源不断的暖意从胃中散发出来,将军终于能够挤出聚焦双眼的力气,他定睛看向面前优美的身影,那是一位栗发却带有一道蔚蓝色挑染的少女,身着着与战场格格不入的女仆装。她优美的身形如同降临战场的天使,那嘴角一丝柔美的微笑,则是不输于胜利女神的微笑。
“果然是天使吗?”
“啊哈哈,将军阁下就连这种时刻都想着打趣女孩子吗?不过很可惜,我这朵名花已经有主了哦。”
看着少女有些腼腆的笑容,将军在这一刻也不禁有些晃神,他独自呢喃着:“啊啊,那得到您倾心的那位男儿,一定是最幸运的勇士。有着胜利女神的倾心,不论走在哪,他都会是注定凯旋的战士。”
随着银铃般的笑声逐渐远去,将军的意识似乎终于开始回归于他残破的肉体。他看着那些一脸焦急的忠臣们走近他的身边,军中最优秀的军医为他检查着那些理应出现但是却消失的伤势。在一众将士们心急如焚的关怀声中,将军仰头大笑着,他推开了焦头烂额的为自己检查伤势的军医,夺过一名士兵的步枪当作拐杖驻起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在将士们的拥簇与扶持下,摇晃着走进了那生物的跟前。
他看见那生物的身躯被数不尽的银针贯穿,每一根银针都牵带着一根透明的丝线,那些丝线坚韧的程度,甚至能割裂这只生物的手腕。就这样,这只生物的手脚被割下,身躯被无数的银针与丝线贯穿,就这样躺在了地上,没有了呼吸。
“将军,刚刚的那是”
“还不明白吗?哈哈哈哈”
看着一脸迷茫的将士们,将军还是没能忍住仰天大笑着,良久,他才停下来,用着所有在场将士都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吼叫,向着这些勇敢的灵魂们宣示着。
“不要害怕!不要迷茫!胜利女神站在我们的身后!人民革命军万岁!”
那一夜,革命军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弗里斯科的夜空,据说当时躲藏在王宫中的达官贵人们,都因他们的怒吼而颤栗,不敢入睡。而那一天被弗里士革的新生政府定为“胜利女神节”这事,则是那之后的故事了。
真正的战士需要运气,运气虽然不一定能让你凯旋而归,至少能让你死得体面。
而孤高的狼并不会相信这种没有实质的东西,他们唯一相信的,只有他们那锋利的獠牙,以及最冰点的杀意。
行走在如死寂一般无声的富人区的街道上,诺巴底抬头看着头上那忽明忽暗的路灯。那些因灯光吸引而来的飞蛾不断且无畏的扑向那充满魔力放射的魔力灯,在轻微外泄的魔力以及对于人体来说温和的温度下,那些飞蛾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虫豸不断的陨落。它们前仆后继,直到恒星的升起,愚昧的虫豸才会知晓像虫豸一般退却。
回过头,诺巴底再次踏出他的步伐,行走在死寂的街道上。他能听到在这份沉寂后的低语,感受到那些敬畏却充满歹意的目光。但是这匹高傲的狼并不会畏惧着那些身后的细语,他早已亮出了自己的獠牙——他来这不是为了畏惧那些恶意,而是为了战斗。
拿出背后那印有不详面孔的漆黑盾牌,还有那柄伸缩自如能达到两米长的充斥着暴力美学的漆黑铳枪,诺巴底继续在昏暗的街道上行走着。富人区的街道不可谓不宽敞,然而这份过于的宽敞感在此时无人的深夜显得尤为骇人且令人不安。
狩猎,就在这样的舞台中上演了。
“吼!”
从街道右侧的阴影中跃出一道非人的身影,诺巴底头也不回,直接抬起他右手的铳枪,那只可怜的畸形生物便自己撞上了铳枪上那锋利的矛尖,整个头颅都被其贯穿。而在诺巴底的左侧,则又闪出一道身影,诺巴底抬起他的盾牌接住那生物锋利的爪牙,接着扭动手腕,用着盾牌的盾角狠狠砸向生物的头颅。等到那生物倒在地上痛苦的低吟时,诺巴底紧接着抬起他的左脚,一脚踏碎了那只生物的头颅。
感受到从背后袭来的歹意,诺巴底仍旧是头也不回的扭动他右手中那把依然还插着一只生物尸骸的铳枪。他将铳枪扛在右肩上,铳枪的炮口则对准了背后那只袭来的生物。接着魔力开始在炮口聚集,随着诺巴底食指微动,那猩红的魔力炮便带着最初被贯穿头颅的生物尸骸,一并连带着背后袭来的生物一同轰杀至渣。
“噶嗷嗷嗷!”
不知是否因为见证了同伴的死亡,其余那些隐藏着的生物开始尖声的吼叫。在它们仅存的如同虫豸般的思维中,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撕碎这匹自傲的独狼。
然而这匹骄傲的独狼只是缓缓的踱步在这昏暗的街道上,在他虐杀刚刚这些围攻上来的生物时,他的脚步甚至都不曾停下一步。高傲的头颅不曾为任何一只虫豸的嘶叫而扭转,坚毅且冷酷的眼神不曾从他面前的道路上有过一丝动摇。
这是一场属于他的狩猎,而猎物与猎人的身份绝不会有任何变动。
猎物只能允许绝望的等待着它们的终焉,而猎人将以绝不可违抗的力量向所有猎物彰显着他的到来。
炮击声,挥砍声,盾牌撞击声,电流迸发声,以及那些骨骼被碾碎,血肉被贯穿声,如同令人不安却庄严的交响乐一般,响彻在这条寂静的街道上。那些数不清的畸形生物不断扑向这匹高傲的独狼,但是无数虫豸的陨落却没能换来这匹独狼任何的停顿。深蓝瞳孔的独狼如同漫步一般,在属于他的狩猎场中缓缓踱步着,在他的脚下便是他的主场,在他的面前不存在任何的阻挠。
再优秀的猎人都会赞叹他的技艺,最骄傲的勇士都会惧怕他的目光,自诩凶恶的猛兽都会不自觉缩起它们的爪牙。深蓝瞳孔的独狼只是存在着,就向周围一切胆敢窥探他的存在宣示着绝对的力量与不可质疑的地位。
再一次踏碎一只可怜生物的头颅,诺巴底注意到他面前的广场前聚集着数不清的畸形生物。它们面露恐惧,却还是站在了广场之上,向着诺巴底发出绝望的嘶吼声。在它们的身后,则是一幅巨大的猩红的魔法阵。在法阵的周围则散布着翼人们的尸骸,他们是被献祭,还是被这些污秽的存在给吞食,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深蓝瞳孔的独狼明白从始至终他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将盾牌举在身前,接着让右手的铳枪架在盾牌之上,诺巴底做好了突进的姿势,向着这些畸形生物的聚集冲锋。他全身包裹着深蓝的魔力护罩,盾牌和铳枪的刀锋则缠绕着深蓝的电流。深蓝瞳孔的独狼一把冲进这堆异种的堆集中,率先撞上他那铳枪上锋利刀锋的可怜虫则瞬间被那缠绕着的深蓝色电流化为筛粉。再接着是撞上盾牌的第二只,第三只没有人会细数海滩上的沙砾,而对于这匹高傲的独狼来说,虫豸就是虫豸,无论多少聚集,都只是虫豸。
最后,随着铳枪炮口发出的一道猩红的光束后,诺巴底面前的畸形种们都化为了筛粉。他停下脚步,冷哼一声,低头蔑视着在他脚下的亵渎的法阵,他举起他的铳枪,倒插进画着法阵的地面。随着诺巴底的念头一动,庞大的魔力开始汇聚于铳枪内。
而那些幸存的虫豸们数量依旧庞大,诺巴底只是凭借着这次势不可当的冲锋突破了它们的围墙。待到剩余的虫豸们反应过来,它们这才知晓怒吼着扑向了那高傲的独狼。
“聒噪。”
伴随着猎人最后的宣告,虫豸们的视线被刺眼的猩红色光芒所遮蔽,那是它们最后的记忆。
待到周围一切重新归于寂静,诺巴底哼了口气,拔出了他爱用的铳枪,重新将他的兵器背在身后。在确定他脚下的立足点以外,周围的一切,包括虫豸以及那污秽的法阵化为那方圆数十米,深十数米的巨坑后,猎人才宣告着狩猎的结束。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大战后的激昂,猎人只是做了他应当完成的事,独狼只是默默的进行着他的狩猎。
然而,深蓝的独狼却发现了自己心脏上的一根无形的丝线,在这一刻绷断了。
“这是,什么”
伴随着那股巨大的空洞感,骄傲的独狼开始陷入了未知的恐慌中。那种恐惧感最终占据了独狼所有的思绪,那几乎就要摧毁他高傲的灵魂。
“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