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悔意
对慕安承来说, 那个磨练他成长的a市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好，最难熬的日子都是在那儿度过，有什么好的。
也是在那儿，逐渐失去宋漾的消息, 回来后才重新关注, 哪怕这里有慕家, 也比那个城市好太多。
宋漾被他摸着脑袋，睡意来的很快, 止不住的打哈欠, 眼神恍惚，“你快去收拾吧, 我睡会儿。”
慕安承轻应一声，站起来，看她被子盖得严才离开。
宋漾好几天没去公司, 对于员工们来说已经习惯了，尤其是到天冷的时候，基本上见不到人影, 那些高层也都是在开会的时候只能在屏幕上看到。
陆岸闫和往常一样准时跟宋漾汇报工作，最后说道：“今天一早赵申震来了一趟, 在王总办公室待半小时, 那时候我不在，也打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宋漾皱起眉, 手指放在电脑边缘轻轻敲打，“他们单独在里面待半小时？”
“是，没人知道他们都谈些什么，赵申震离开时特意在王总门前停顿一下，说晚上见, 这是当时路过的一位实习员工看到的。”陆岸闫觉得其中有猫腻。
“先静观其变，你提防着老王，有什么动作立马向我汇报。”宋漾抬眸看一眼正在收拾行李的男人，道：“今天先说到这儿吧，有任何不对劲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
合上电脑，她问：“你几点的飞机？”
慕安承收拾着衣服没抬头，“十点半。”
原本是当天去当天回，a市那边临时出现点麻烦，可能要待几天解决问题。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要分开，不管是谁都舍不得，但没办法，宋漾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能跟过去，不然就等着住院了。
“你到地方了发消息说一声。”
“放心，我叫了车，你一会儿就在家待着别送我，免得感冒加重。”慕安承拉上行李箱，拿起床上的外套穿上，问：“你跟宋沉说了吗？”
“嗯。”宋漾点头。
慕安承要走，就代表这段时间她又要一个人，生病的时候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能行，慕安承就想让她回老宅住几天，他赶时间来不及送人，就只能拜托宋沉帮忙送一下。
宋漾再不想住老宅也没办法，一个人待在这里，要是晚上不小心发高烧那就惨了。
眼前的男人拉着行李箱走到床头，手掌摸摸她的头，语气不舍：“晚上盖好被子，别以为开着暖气就会没事。”
“我知道。”她把头顶的手拿开，整理一下被揉乱的发丝。
慕安承松开拉着箱子的手，坐在床边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颈肩，清楚的闻到她身上的清香，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每天都要开视频，不能忘了。”
“不会忘。”宋漾闭眼靠在他肩膀，闷声说：“你到那边好好吃饭，不要轻易跟陌生女孩说话。”
话落，耳畔传来男人低笑地嗓音。
“怎么像孩子一样。”顿了片刻，“你也不能跟别的陌生男人说话。”
宋漾被他逗笑，“还说我像孩子，你不也是。”
慕安承松开她，目光清晰理智：“不能再腻歪了，我得赶飞机，你好好待着等宋沉过来接你。”
“好，你快去吧。”她坐在床上没动，看到男人出门才收回眼神，目光放在合上的电脑上，想着今天可以把堆了两天的工作处理一下。
门外传来关门声，知道是慕安承出门了，心里再不舍也没办法，总不能耽误他工作。
十一点的时候，宋沉来了，彼时宋漾已经穿戴严实，除了包什么都没拿，老宅有她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走吧。”比起宋漾，宋沉穿的很薄，他好像不怕冷一样，每次天冷都比别人穿的少。
跟着他去了车上，刚坐上去他的手机就响起，宋漾扣好安全带，抬起头看他一直看着手机却不接，好奇问一句：“怎么了？”
宋沉摇头：“没什么。”
他神色不自然地接听电话，没有开免提，宋漾听不到另一边说了什么，只知道不一会儿宋沉居然愉悦地笑一声，一句话不讲，继续听手机另一边的人说。
倒不是没见过他笑，但真没见他笑的这么轻松愉悦过，是真的好奇对面是什么人物。
宋漾把围巾往上拉一下，打开车里的暖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在车里观察，她不想偷听别人讲电话，当然也听不到。
这通电话持续五分钟，最后以宋沉一句话结束，“我还在开车，下次聊吧。”
声音很淡，但嘴角却在上扬。
宋漾余光刚好瞥到，眨眨眼睛，更好奇那边是什么人。
宋沉放下黑屏的手机，启动车，说：“我妈回去住了，你不用担心她找存在感。”
车缓缓离开这里，宋漾轻应一声：“我知道。”
昨晚跟老爷子打电话时知道的，老爷子告诉她，那天不欢而散后就让大伯母收拾行李离开了老宅，老太太拦都拦不住，还跟老爷子冷战两天。
“上次的事我听爷爷说了，我代她跟你说声抱歉。”
“不用。”宋漾不喜欢把宋沉宋皖跟大伯母牵扯到一起，代替的道歉更不用。
话题终止于此，后面的路上半句话都没说，宋漾一直在看车外的风景，心里却在牵挂人，没有半点心思想其他事情。
半小时后，车开到宋宅门前，裹紧衣服开门下车，关门之前对车里的人道声谢：“回去的路上开慢点。”
宋沉颔首表示知道。
宋漾关上车门，转身走到宋宅大门前，输入密码。
老爷子老太太都在家，知道她中午要回来，早就让刘嫂做了一桌子的菜，这次家里人没有外人，老爷子很放的开，不停的在跟宋漾说话。
饭后，宋漾坐在沙发开着电脑工作，老爷子出去散步，刘嫂在厨房收拾，一时之间就剩下老太太闲着。
老太太在边上看她忙，忙久了倒杯温水递给她。
宋漾很少得到老太太这样的关心，觉得一定有事要跟她说，闹矛盾这么久，她懒得再绕弯子，处理好手头上最后一点事情，合上电脑。
“奶奶要跟我说什么？”问的直白又突然。
老太太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一跳，似乎有些没准备好，支支吾吾地：“漾漾，你…你跟我回屋，我有话…跟你说。”
厨房里还有刘嫂，随时都能出来，老人家要面子，不是什么话都能当着大家面儿说的。
宋漾无奈，站起来：“那走吧。”
老太太犹犹豫豫地站起身，神色不佳，眼窝有些凹陷，黑眼圈很重，皱纹似乎又比之前多了。
这些状态时刻提醒着别人她老了，再怎么都不如年轻人。
宋漾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眉心微蹙，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依稀记得在宋远律一家没回来时奶奶还经常喜笑颜开，近段时间总是愁眉苦脸。
知道这其中少不了自己气的，话又说回来，但凡老太太向着她说几句话，她都不会跟人冷战这么久。
来到一楼老人家的卧室，房间敞亮干净，有刘嫂经常打扫，窗户时常开着通风，这里并没有一点味道。
宋漾坐在屋里的椅子上，轻声开口：“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不管要说什么，关系都不能回到从前，其中总会有东西隔着。
老太太颤巍巍地坐在床上，长叹一口气，语气忧愁：“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很讨厌我？”
宋漾眼睫轻颤，抿唇不语。
没有讨厌，只有失望，但失望似乎比讨厌还要令人难受。
“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如今唯一的儿子，我想护着你大伯，再怎么说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怕他对我不好，我也想护着。”
老太太语气充满沧桑，甚至有哽咽。
“可我没料到你这么讨厌你大伯，你这孩子脾气犟，认定什么事都不会轻易回头，但是漾漾，那是你亲大伯，是奶奶的亲儿子，你跟他有什么大仇大怨要这么对他置之不理呢？”
关着门，房间隔音又好，笃定外面的人听不到，所以声音没有压着。
宋漾听到宋远律三个字就头痛，这段时间她一直被这三个字围着，只要是回老宅基本都逃不过这个名字。
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深呼吸，声音冷静：“既然您好奇，我就不瞒着了。”
老太太眼神直勾勾地放在她身上，等着她要说的话。
“我父亲葬礼那天，就算是有过一次合作的生意伙伴都面露悲痛，为父亲觉得可惜，可您知道大伯这个做亲哥哥的什么反应吗？”说着抬眸，眼底有戾气划过。
老太太心惊胆颤，仔细回想一下那天的事情，可惜年纪大了，记事也不如当初好。
宋漾看她反应就知道她想不起来，轻嗤一声，自嘲道：“我以为那天对您来说很重要，现在看来算不上什么重要事。”
“我年纪大了，真的记不起来，你就快说吧。”老人家被吊着胃口非常不好受。
“那天大伯在跟别人说笑，还提到要拿下整个宋氏，说我这身体活不了多久，完全不用担心，别人劝他小声点，他却不知收敛地笑了几声，那时候我就在附近待着，听得一清二楚，一个字都没漏，那个画面至今还会在我脑海中出现。”
宋漾忘不掉宋远律和别人说笑时丑陋的嘴脸，那时候她就在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会吸血的亲人。
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别人说自己侄女活不了多久，还要拿下自己亲弟弟的所有产业。
老太太听后眼露震惊，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宋远律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的人，早在他推倒爷爷的那一刻您就该认清了，偏要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奶奶，您当初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他耍的团团转？”
宋漾气的坐不下去，站起来深呼吸，继续说：“最重要的是他违法了，不仅仅是公司违法经营，他还…”
看老太太这么难过，冰冷的眼神并没有因此收回，一字一顿地说清楚：“他名下不止一家公司，还有一家酒店，那里面会提供各种服务。”
没有说的太难听，剩下的全看老太太怎么想。
这些话无疑是一道重击，把老太太心中那个听话儿子的形象打得破碎一地，再怎么都拼不起来。
老太太哭的泣不成声，捂着胸口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稀里糊涂的误会你这么久，你心里好受吗？”
满满的失望，肠子都悔青了。
宋漾当然不好受，她之前选择不告诉，就是怕老太太哭成现在这副样子，如今不想瞒了，不想顾虑任何人的感受，选择说出来让老太太认清现实。
“您是心疼我被您误会，还是后悔自己护了这么久的儿子居然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没能早点认清他？”她偏不露出任何软弱，哪怕现在心疼老太太这么难受，也不表露出分毫担忧。
或许早就该把所有事情说清楚，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会接受宋远律这样恶毒的人。
以为老太太能想清楚一切，却没料到她哭着问一句：“可你大伯母又有什么错。”
宋漾气笑了，残留一丝理智，“宋远律犯法的事她不是没有参与，只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你以为她不想得到宋氏吗？错了，她比宋远律还想，她更想看到我命没了，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的接受慕氏。”
说罢，不想等老太太会说什么，直接离开房间。
来到客厅要上楼时，那间房里传出老人崩溃的哭声，她出来前料到了，所以关了门，但隔音再好也挡不住这么大的哭声。
正在收拾桌子的刘嫂顿住，看宋漾的眼神有疑惑也有担忧，疑惑她说了什么，担忧老太太这样会不会哭坏身体。
宋漾立在原地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那哭声变小才上楼。
她不后悔说出实情，觉得自己做的特别对，因为说出来之后心里真的舒服太多了，希望今天过后，老太太能改变对宋远律和大伯母的态度，不然才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回到房间，发现慕安承早就发来了抵达a市的消息，又问她有没有回老宅，中午吃的什么。
宋漾看到这些消息，阴郁的心情有所改变，唇角微扬，低头给他回消息。
【我到老宅了，中午吃的刘嫂的拿手菜。】
【你那边冷不冷，到公司了吗？】
回完两条消息，如释负重地轻舒一口气，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床边坐了好久。
下午。
宋漾正在处理工作，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刘嫂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进来，放到桌上。
“你奶奶想找你说会儿话。”刘嫂还是不知道中午发生了什么，老太太哭成那样，等她进去的时候看到人傻愣愣地坐在床上，说不惊讶是假的。
在外面待了好久，看见老太太出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要跟宋漾说几句话，不想唐突，让她进来询问意见。
宋漾手指搭在鼠标上面，沉默好久，语气没有任何起伏：“那就进来说啊。”
刘嫂想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听不得刺激的话，让宋漾别跟中午似的把话说那么重，可她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事情不对劲，犹豫片刻，选择什么都不说离开这里。
人走后，宋漾等了又等，整整十分钟后才看到老太太进来，满眼愧疚全是对她。
老太太走到她身边，声音很哑：“奶奶跟你说声对不起，这么久以来是我错怪你了，以后我再也不为你大伯母说话了。”
“漾漾啊，奶奶错了，你原谅奶奶行不行。”
宋漾眉头蹙起，眼眶莫名湿润起来，要强地抬起头，一声不吭。
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么久呢，一开始早点坦白不就好了，哪还会受这么久的气，再一次懊悔没能早点说出真相。
在老太太眼里，她一直不说话就是不想原谅的意思，瞬间心凉半截，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声音小心带着试探：“你原谅奶奶好不好？”
宋漾闭上眼，手肘抵着桌面，手指不断的捏着泛痛地太阳穴，想起老太太中午崩溃的哭泣声，心里更是一阵烦躁。
语气中地暴躁很明显：“没什么原不原谅，我就是气得慌，您让我一个人静会儿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按照以前的老太太早走了，现在不同，老人家居然又哭了，抽泣的声音很大，容不得宋漾忽视。
“傻孩子，你大伯那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无尽的悔意和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