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源氏日月（二）
背脊上带着紫色神纹的蛇从花枝间探头与幼小的巫女对视，隐于狭间的神明轻嗤一声，弱小无趣的人类。
绯音摘下一朵花放到小蛇头顶，在小蛇惊讶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柔软灿烂的笑容。
“神明大人看起来很喜欢这片荼靡的样子，这一朵是可以在狭间一直保存下来的哦～”
神明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小小的白色的花浮在掌心，包裹着花的是小巫女温暖又清澈的灵力。
「不要成为吾的信徒，人类。」
绯音感受到眉心轻触的冰凉指尖，因为与邪神连接心神而缠绕过来的瘴气被卷走。
“神明大人果然很温柔呢，”小小的巫女坐在树下捧着脸，双眼惬意地眯起，弯出好看的弧度，“我很喜欢神明大人，所以不会成为您的信徒的，因为不想成为束缚神明大人的枷锁。”
「哼。」
背负神纹的小蛇缠上小巫女的手腕藏进袖子里，远处渐近的声音让小巫女一秒收起笑容。
“绯音大人！您怎么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是神宫的侍女，一脸惶恐不安的样子，连声音都在颤抖。
绯音面无表情地看了侍女一眼，转身走了回去。隐于底下的神宫阴暗冰冷死寂，没有奉神像，她也不需要祷告供奉。
向神明交换力量的源氏，奉上的代价是巫女，束缚的对象是每一任家主。
侍女临走时还不放心似的再看了一眼，绯音偷偷眨了眨眼睛，她看到了躲在窗外的晴明兄长。
“绯音～舅舅说今天森林里有祭典哦～”拥有一双漂亮蓝瞳的少年笑眯眯地冒出一个头来，手搭在窗台上眨巴着眼睛，“我们偷偷背着光哥去玩吧～绯音也有想要去的地方吧？”
等源赖光从宫中回来，发现绯音不在的时候，安倍晴明已经带着小姑娘混进森林里了。
又被骂小混蛋的某人只是举着扇子打了个喷嚏，而绯音在好奇地摸着头顶冒出来的绒耳。
小姑娘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大妖，大妖正含着笑看着她，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头顶的耳朵抖了抖。
“耳朵是真的诶！”小巫女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把蜷在她手腕上的蛇放到耳朵间，耳朵被冰凉的蛇缠住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抖了几下耳朵，“神明大人会喜欢毛绒绒吗？”
「吾又不是人类幼崽。」
“唔……”绯音苦恼了一下，头顶盘着的蛇动了动，因为小姑娘的耳朵有些耷拉下来，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立了起来，“那我没有毛绒绒，神明大人会更喜欢我吗？”
周围森林似乎静了一瞬，绯音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的神明大人的回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恢复了热闹，绯音扯了扯玉藻前的袖子，表情有些不太开心。
“舅舅，我可爱吗？”大妖眼中幼小漂亮的幼崽眨着绯瞳，故作严肃的小表情让他忍不住笑了笑。
“绯音是最可爱的小狐狸，”玉藻前轻轻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看着小姑娘哎呀一声往后仰了仰，“放心好了，你的神明大人很喜欢你，就连那位大人也……”
小姑娘笑着跑开，没有听到玉藻前之后说出的话，也没有看到大妖眼中带着的悲意。
“爱花啊……”玉藻前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天上的圆月愈发皎洁。
“她会是唯一的例外，命运操纵不了她的结局……”隐在暗处的蓝发神明周身的星斗浮动了一下，小巫女的命运虽然看不见，但是隐晦的占出是破而后立，希望能如预言中所说的那样……
绯音找到了正在偷喝酒的晴明，少年眼底晕着酡色与眼尾拉长的朱红混合渐染，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盛满月光的湖泊。
“晴明兄长，我们该回去了。”
小姑娘拉了拉少年有些散乱的衣襟替他拢好，然后指了指从袖中挣扎出来的纸式。
“小混蛋！快带绯音回来！”
纸式流着宽面条泪嘴里发出源赖光的声音，听到声音的安倍晴明一口酒喷了出来。
绯音擦干快要被自己的眼泪泡软的小纸式，戳了戳不知道哪儿的笑点被触动在狂笑的少年。
“再不回去赖光兄长真的会很生气的呀……”
源氏宅院里，安倍晴明把绯音送回神宫后正偷偷溜回自己房间，在门口撞见了黑着脸的源赖光。
“小混蛋！下次不要带着绯音到处乱跑！就会给我添麻烦！”
源赖□□急伸手敲了某个小混蛋的头一下，看着少年笑嘻嘻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于是更生气了。
“绯音才五岁诶——一直待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好嘛～”
安倍晴明捂着头装傻，转而问起源赖光最近在忙什么。
“我决定要自己锻造一把斩尽恶鬼的刀，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源赖光红色的眸子都亮了，他像是很多年前第一次成功袱除妖鬼那样兴奋，“晴明，等我锻造出属于我自己的刀之后，你一定要来鉴赏！”
“那我就等着光哥了哦～”安倍晴明笑着用扇子敲了敲掌心，他最近也研究出了自己的术式，不过还是等完成了再告诉光哥吧……
神宫中幼小的巫女悲泣着落入神明的怀中，她看到了两位兄长的决裂。
“神明大人，我……”
「现在的你还无法破局，源赖光的命运，吾也不能插手。」
神明垂首看着小巫女第一次流泪的双眼，祂似乎带了些邪神不该有的怜惜，像是在触碰一朵娇弱的花一般摸了摸小巫女雪色的发。
「变强吧，然后去做你想做的，吾的巫女……」
“神明大人，我会努力的……”绯音乖巧地待在神明怀中，她一定能打破这样的定局，作为命轨的唯一变数。
明日一定要去见一见赖光兄长啊……
迷迷糊糊地坠入梦乡前，小巫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