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篮球场
周六，楚昀起了大早，挑衣服挑鞋子，还要跟翘起的碎发斗智斗勇，再往背包里放牙刷、毛巾、衣服和作业……一一收拾妥，反复确认，才坐上公交车。
江凛的家在郊区。那一带巷子多，路子绕，人际杂，没有熟人带很容易迷路。所以楚昀一下公交车，不敢随意走动，怕走不回来。
5分钟后，江凛骑着自行车来了，他身上只套了件黑t和短裤，很日常很简单。像江凛这个年纪的少年，不用花多少心思打扮，越清爽反倒越好。
江凛关心道：“楚昀，你早饭吃了吗？”
楚昀边摇头边摸摸瘪瘪的肚子，“还没”，语气有些可怜。他坐了大半个小时的公交车，肚子里还什么都没有，饿到脑袋都快发晕了。
江凛笑道：“好，你上车。我在路上给你买一份。”
楚昀听话地坐上了后座。随着后车轮一滚，楚昀一时找不到平衡，有些拘谨地扯住了江凛的衣服两边，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江凛很细心地注意到了，“楚昀，手上多用点劲，否则抓不稳。”
楚昀从后应了一声，手上再加了几分力道。
楚昀的体型比较纤细，再加上偏圆的眼型、洁白的肌肤，总给江凛一种瓷娃娃般的易碎感。他忍不住会多照顾些。
江凛的自行车飞快穿进了巷子里，在几个交汇的t字口调转，路过许多家特色老店。江凛中途下车，在一间老式早餐店，给楚昀买了份包子和热牛奶。
楚昀尝了尝，发觉跟市中心的包子相比，这儿的肉馅饱满了不少，个头还大了一倍。
因为时间很赶，他们经过家门口，只放下了书包，没有进去。随后，江凛便带着去了公园深处。那儿有一处露天篮球场，还有四层的半月型看台。
江凛把音响上的塑料布给掀开，熟练地插线和启动，解释道：“这儿原本是建给学生们练篮球的，后来街道办事处见小孩不爱来，又改成了文艺汇演中心，再再后来，街道建了新的茶馆子，大家都被那儿吸引走了。这儿就废了。”
楚昀站在看台的台阶上，从上往下眺望，能把整个球场尽收眼底，视野奇好，惊奇道：“江凛，这儿很像那个演唱会的场地。”
江凛大跳了两步，到了楚昀身边，把手指比成四四方方框架，比对着场地，“是很像，其实很多歌手的演唱会都是在体育中心办的哦，和这儿结构大差不差。”
闻言，楚昀眼睛亮了起来。
演唱会对每个练习生来说，是个非常神圣的词汇。
每个练到头脑发昏的夜晚下，每道看不出鲜血的肌肉疼痛中，每个忍着不跟父母诉苦的角落里，都是演唱会这个梦在牵引着练习生们继续走。
不知是不是这个词刺激了楚昀的过度联想。站到篮球场中央，楚昀有了全然不同的感觉，紧张得手心出汗，又看向身后的江凛，心跳才安定了些。
只是一个小小的篮球场，却仿佛汇聚了他的全部梦想，一是开演唱会，二是和江凛并肩而行。
音乐响起——
过前五遍的时候，两个人的关节没有用足力气，只把动作虚做着，认真地对着舞台上的每个点位，做什么动作时要离对方多远。
双人舞讲究配合，包括彼此相对的位置，要与对方在画面上相协调。
“你离我有点远。”中间换位时，江凛双手放在楚昀的腰上，轻轻带着楚昀整个人，往舞台后方退去，离自己更近一些，“这个点位，差不多。”
楚昀的眼神闪烁了起来，慌忙地低下头，瞧了瞧脚下的位置，确实太往前了，喉咙干涩地应了一声，“嗯。”
之前跟搭档训练过不下百次，分明毫无感觉，可换作江凛，感觉就全变了。每一个触碰都仿佛放大了一百倍，落在身体上，亦落在楚昀加快的心脏上。
这种感觉是对目标的崇拜吗？
细数过往这一年，楚昀从不吝啬于向他人表现对江凛的欣赏和崇拜。他把江凛当作标准，向a班看齐，向舞担前进，并成功晋升为公开练习生。
但当这一天来临，他真实地站在江凛身边，他的这颗心非但没有满足，还化作一只又贪又饿的小猫，需要江凛用更多更饱满的东西才能喂饱它……
这种贪心是正确的吗？
楚昀迷茫了。
江凛轻轻掐住楚昀的脸颊肉，掐出了一座可爱的‘小山丘’，“怎么走神了？”
待楚昀迷茫的眼神重新聚集，与江凛细长的眼眸刚一对上，仿佛被对方的眼神烫了一下般急然收回，薄薄的耳垂立时充血至粉红，诚实地诉说着一丝慌乱。
楚昀垂下脸，又赶紧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排除，克制自己把脑袋放空。他是来训练的，老是走神走到江凛身上，也太奇怪了！
太阳从左到右地偏移，将两位少年的身影拉短再拉长，衣物与汗水黏湿又风干，被时间染上了痕迹。
练习完后，江凛去小商店买了两瓶汽水，一瓶西瓜的，一瓶橙子的，与楚昀在看台上边休息边补水。
夜幕稍稍暗下，一批阿姨们组成的大队伍来了，领头的那位还朝江凛挥挥手，打招呼道：“小江老师，晚上好。”
楚昀懵了，“小江老师？”
《最炫民族风》的前奏响起，排好队伍的阿姨们手臂往上摆，随着旋律整齐地踩起步子……
江凛向楚昀解释道：“这支广场舞是我编的。”
楚昀眼睛睁圆了，显然十分惊奇，“你居然还有这副业？”
江凛眼尾弯下，挺起胸膛，语色带上骄傲，“我从小喜欢跳舞，什么舞种都会想学一学。广场舞我有段时间很迷，排了差不多二十来支，被杨阿姨她们全部征用了。”
说完，江凛还扬高下巴，摆出一副‘等着你夸我’的臭屁表情。
楚昀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
两人把汽水喝完后，就把场地让给了阿姨们，推着自行车回了家。一到门口，楚昀立时有些拘谨，想到要见到江凛的父母，心里赶紧编着打招呼的词。
像‘叔叔阿姨好，我是江凛的朋友，今天来找江凛玩’之类的。
楚昀不希望因为自己太怕生，让气氛陷入尴尬，给长辈们留下坏印象。
不过幸运的是，江妈妈竟比江凛还要自来熟，且自带话痨属性，拉着楚昀说长说短，没有留出任何尴尬的空隙。
餐桌上，客厅里，阳台上，总是4d环绕着江妈妈爽朗的笑声。
而江爸爸要沉默很多，只默默在厨房烧菜、端菜，吃完饭后再去客厅读报纸。特别奇怪的一点是，江爸爸读报时居然还能接上江妈妈的话，熟练地给江妈妈捧场，耳朵和眼睛仿佛是两个毫无关系的器官。
两个长辈一动一静，却把气氛融合得非常和谐，充满了平凡家庭的小确幸。
楚昀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只有这样的家庭，才会养出像是小太阳般的江凛吧。
吃完晚饭，江凛跟老爸打过招呼，便带着楚昀上了楼。楚昀抱着大大的书包，听江凛说着他住的这一层的结构，走进卫生间时，把毛巾和牙刷一一放好，再跟江凛回了房间。
江凛的房间是蓝色调的，很大也很整洁。
两个人跳了一天的舞，身上并不舒服，都很想快点洗澡。江凛作为东道主，主动分配道：“我去楼下那间洗，楚昀你在这一层洗。”
两个人又出了房间，抱着衣服各奔东西。
唰——
淋浴头呈直线式掉着水。
楚昀把疲惫的身体埋进热水中，让热度辣辣地烫进劳损的骨骼中，皮肤火速变红，却又奇异地舒服……
洗完后，楚昀踏着朦胧的雾气，走到了洗手台前，拿毛巾擦拭着头发。面前的牙刷杯里，一只浅蓝的，一只浅绿的，两只牙刷挨在一起，像是肩挨着肩的两个少年。
楚昀嘴角一勾，露出可爱的小梨涡，悄悄地笑了一会儿又回过神，耳根蓦然发烫，怎么为了这种无聊的事而开心？
奇奇怪怪的。
楚昀吹完头发，穿好讲究的睡衣，最后还特意整理了卫生间，才往房间走。
江凛洗得更快，洗完后只穿了件短裤，大剌剌地坐在书桌边写作业。楚昀握着门把的手一颤，下意识地竟想逃跑。
少年的身体具有不小的冲击力——柔韧的肌理下藏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感，和尚显稚嫩的浅肤色，又矛盾又和谐地交织着。
楚昀撇开眼，表面淡定地关上了门——大家都是男生，看一下肉又没什么，如果逃跑了也太奇怪了。
楚昀装作自然地拿出数学作业写，但即使垂下了眼睛，余光又总能看见些少年的肌肤，字迹也跟着有些乱。
挨到了睡觉的时间点，楚昀先躺进了被窝，困倦的眼皮耷拉了些，又强行拉开，双手揪着被角，迟迟没有睡去。此情此景下，他居然有些不敢躺在江凛的床上。
咔——桌脚与地板摩动。
江凛将椅子推进桌下，转过身来，脚步倏然停顿了一下，只见床上楚昀满脸抗拒地正对着他的方向，如同防着坏人一般，莫名让他联想到了电视剧里地痞子欺辱清纯妹子的下流情节。
这些情节后续的发展，一般就是，他边邪笑着靠近大床，边捂住楚昀的嘴巴，说着‘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朝楚昀一口吻上去，然后画面自动跳转，以免过不了审……
想完后，江凛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这联想又奇怪又好笑，首先，他可是正人君子，绝不欺负妹子，而且楚昀清纯归清纯，但不是妹子。
江凛掀开被角后躺了进去，反身去碰床侧的开关，又想起楚昀怕黑，便没有关灯，收回了动作。
“晚安。”
“晚安。”
见江凛闭上眼睛仿若沉睡，楚昀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泛红的眼睛一搭一搭地，也跟着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昀的意识又清醒了过来……眼皮打开后，正对上江凛那张清俊的脸。
江凛唇尾比平常勾得高了些，眸面被灯光照亮，透出像狐狸一般的暧昧与轻佻。楚昀的两只腕子被他一只手轻易攥住，压制得动弹不得。
江凛俯下身，挨在楚昀的耳畔，哀求道：“楚昀，我睡不着，身体好热，你帮我解解暑吧？”
“啊……怎么……怎么解……”因着姿态暧昧，楚昀涨红了脸，讲话都乱到快咬到舌头了。
江凛眸色暗下，脸颊倏然扑食般迅猛一啄，吻上了楚昀的唇瓣。江凛的吻熟练得过分，仿佛从男孩一夜蜕变成了男人，充满了野性和张力。
江凛竟然吻了自己。楚昀眼睫发着细颤，害羞地不成样子，却又心甘情愿地闭上双眼，努力给江凛回应……
嘴唇每一下的厮磨，每一声地作响，都敲击着楚昀的心脏，刺激着它越跳越快，就如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胸膛绽开。
这一年，楚昀总是追逐江凛，总是崇拜江凛，总是标榜着自己以江凛为目标。原来只是他对自己的感情的刻意包装。
他其实是喜欢江凛的。只是，少年的喜欢太过渺小，隐秘不可说，晦暗不可明。
江凛的动作逐渐放肆了许多……楚昀没有抗拒，只在如擂鼓般的心跳中，任由江凛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