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麦麸
时间迫近中午，楚昀在床上睁开了双眼，但依旧犯着困，在剧组的时候睡眠时间又短又散，生物钟早就乱透了，最近开始调节，还没见成效。
[文件已发送]
手机屏幕一弹——编剧发来了前三期的剧本初稿。
楚昀打印了一套，边吃加热的三明治，边细细研究。
综艺剧本不像电影剧本，没有具体的台词和动作，只有个粗略的框架，告知嘉宾们流程、场景、人设以及某个节点要制造出的看点。
可以看出，编剧为这些剧本下了苦功，恶补了许多过世凛昀cp的糖点，给他们安了不少回忆杀，增加看点。
楚昀摸了摸鼻子，到了煽情的时候，随机掉泪就行了吧？他和江凛可没那么多的美好回忆。即使有，在告白失败的那一刻，也全变成了刀子。
拍摄当天，楚昀按时到了第一个场景，就设在他们公司的练习室。一进场，七八台大大的摄影机已经架在对面，挤满了导演、编剧和摄影组的人头，还有十几台小型摄影机，捕捉嘉宾的微表情。
室内，楚昀找到了从前常坐的地板位，用手心摸了摸材质，心里头有些怀旧。这一块地方靠近墙的凸角，在练完舞后，很方便去靠一靠困倦的脑袋。
但是也有不靠的时候，只要江凛在，他就忍不住想靠在江凛的肩膀上。江凛的脾气非常好，忍着肩膀发麻，也会让他多靠一会儿。
正这样想着，江凛很是恰巧地踏进了门，站到了楚昀面前。江凛性格和名字截然相反，是个正面积极的人，哪怕十年过去了，性格也没有大改，第二次见面，他主动朝楚昀露了一个熟悉的笑容，“小昀。”
楚昀有些恍然，深深瞧了他一眼，继而撇开眼，只当自己没看见。
江凛的笑容顿住了，摸了摸鼻子，尽力去忽略空气中的尴尬因子……
人员到位后，导演按着流程走，很快把第一期的内容拍完了，但摄影组的脸色都有些怪，拿出机子里的母带，心里暗暗祈祷后期能附加些好玩的东西。
周六晚，第一期的节目准点上线——
只见开头一分钟，打完招呼后，江凛坐在楚昀附近，眼神有些飘忽，总落在楚昀身上，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但楚昀只垂着头，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弹幕1：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尴尬吗？]
[弹幕2：我也有点+1]
[弹幕3：前面的+2]
[弹幕4：+3]
隔了十分钟，二人总算开始聊天。江凛找了些不尴不尬的话题，楚昀礼貌地接着，但总是聊不长。
于是，江凛尽力找些熟悉的话题，“从前，我们舞蹈室外边的大玩具熊，你还记得吗？”
楚昀顿住了……
[弹幕54：这沉默的三十秒是认真的吗？]
[弹幕55：我以为我开了05倍速……]
[弹幕56：塑料友情]
想到下一个流程，江凛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主动cue道：“我们去外边逛逛吧。”
站稳后，江凛回过身，很是贴心地递出手去，可还不等递出多远，楚昀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江凛的绅士手就这么被忽略了，只能悄悄收了回去。
[弹幕73：我赶紧打开了弹幕！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尴尬！]
[弹幕74：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窒息，反正我快窒息了……]
[弹幕75：救命啊，我快扣出一座魔仙堡了]
二人从公司走到熟悉的街景。楚昀买了一份街口的小吃，吃完一口后，嘴角落了一撇油，身边却没有纸巾。江凛主动伸手，想帮楚昀擦去，却被楚昀偏头躲开，甚至在有洁癖的情况下，使用自己的手背揩了一揩。
[弹幕103：楚昀满脸写着‘不太熟’]
[弹幕104：昀崽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麻麻去救你]
弹幕里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只有江凛一个人在单向互动，而楚昀基本不会给回应。
[热搜：江凛麦麸[爆]]
节目一经播出，有关热搜立马被观众顶了上去。热搜评论里，还在坚持的cp元老粉大失所望，唯粉们尴尬到想撕一票、发泄发泄，却又找不到多少对家粉。
但古怪的是，这热搜下还吸引了一票缺德路人，在评论里哈哈哈哈个不停。他们不爱看明星麦麸，也不爱看和乐融融的明星抱团，就特别爱看这种令人尴尬的东西！
微博里笑过一轮后，剪辑大手随之跟上，把江凛倒贴楚昀失败的地方一一盘点，剪成了搞笑视频，传到了b站上，播放量两小时内便上了百万。这些视频充分展现了一个十八线爱豆为了火而努力麦麸的心酸历程。
一时间，江凛的热度坐火箭般蹭到了微博榜单第一。路人们只要一刷到江凛的照片，就忍不住会心一笑，并动动手指评论一句：他好努力……
经过两天的发酵，江凛的工作翻了几倍。在b站里搜索他的名字，那些上传的舞蹈翻跳也被搞笑向视频顶了下去。
江凛心情很复杂，很难说没有被打击到，在娱乐圈，努力和梦想并没有用，话题和热度才是最实际的。
不过他还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吧，不然真对不起这些年。
当夜，江凛在练习室练完功，抽出手机，跟着刷了刷自己麦麸的视频，看着视频里楚昀垂下的小脸，和掩饰不了的抗拒，心情也跟着堵了块石头，思索了片刻，给编剧发去了消息。
[江水又东：编剧，你能帮我换到其他cp吗？]
[编剧：能是能……可是中途换cp很容易惹争议诶，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江凛想了想，把糟糕的情况尽量说得好一些。
[江水又东：我想……或许小昀并不欢迎我。我们太久没见了。气氛容易尴尬。]
[编剧：嗯？怎么会呢？他是为了你才来的啊。]
江凛手指顿了一顿，才落下。
[江水又东：？]
[编剧：是真的！导演当初能约到楚帝，别提多雀跃了，还特地拿下了大咖白一水，想要打造出一对爆款cp，但是，楚帝却坚持要跟你一对。]
真是意想不到的情况。江凛收回手机，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从前的楚昀就像是一张白纸，什么想法都清清爽爽地写在脸上，但八年后，楚昀就像换了个灵魂一样，让江凛格外捉摸不透。
不过也是，八年时间没见，哪怕是株小草，都已生而复长个几轮了，更何况是楚昀这么大个活人呢……
没过多久，第二期的节目录制又开始了，但情况越变越糟，对话越来越难接，连江凛自己都无法忽视。
从性格类型上，江凛已经算是非常健谈的那款了，努力拯救了却始终救不回场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气氛僵到冰点以下，仿佛上的不是恋爱综艺，而是整蛊综艺一样。
趁着转场的间隙，江凛实在憋不住了，用不小的力量把住了楚昀的手腕，将他拉到了楼梯夹层处。江凛熟悉公司里的各个位置，知道这里是个死角，不易察觉，也没有监控。
江凛有太多疑问堆在胸口，直盯着楚昀的脸，越发觉得捉摸不透他，眸色变得浓重，像是看着生人，“小昀……你变了许多……”
楚昀神色顿了顿，慢慢出声，“是我读不懂你才对。”
闻言，江凛眼神闪烁了下，转移了话题，“你既然不想配合，为什么又要找我组cp？明明有个更好的选择，又何必要被我拖累？”
楚昀的眸子黯淡，有种消散不去的孤寂和悲伤，都八年这么久了，有些事江凛早就忘掉了，只有他还揪着过去没放开，“我想把我欠你的还给你。八年前，你用cp扶我出道，八年后，我想把你送我的热度全部还给你。”
说罢，楚昀闭上落寞的双眼——也许，只有把一切偿还给江凛，他心底的阴霾才能真正驱散。
随着楚昀的话，江凛的回忆立时苏醒，瞳孔缓缓扩大，仿佛退回了十九岁那年……
露天篮球场里，天空还下着暴雨，楚昀想要跑向江凛，却因为太过仓皇无措，绊倒在了泥泞的土地里。
脸上混着泥土、草屑和雨水，楚昀哭得又难堪又狼狈，“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教我跳舞？为什么要跟我形影不离？为什么要护着我？”
而高高的看台上，江凛只手撑着雨伞，姿态居高临下，瞧不清表情，却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压迫感。
“我不过是跟你联合麦麸罢了。难道你不想出道吗？难道你不想跟我捆绑吗？还是说……你当真了？”
你当真了？
四个字不轻不重，如漆黑的天幕一样遮盖而来，夺去了楚昀生活中所有鲜活的色彩，反复提醒他，他只是个独自沉浸在爱意中的傻子。
cp是演出来的假意。
这是江凛曾经教给楚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