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
有关于人性的实验有很多,斯坦福大学监狱实验绝对是其中最经典的实验之一。
在这场实验中,实验人员挑选了心理非常健康的一批人作为受试者,将其分为“囚犯”和“狱警”,并告知狱警,他们可以命令囚犯做任何事,也可以对囚犯做任何事。
这些被试行为的改变来的很快:
仅仅第二天,“狱警”就开始用灭火器喷射囚犯;
第四天的时候“囚犯”已经彻底认同了自己被囚禁的身份,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这场实验原定两周,但实际上仅持续了六天,就因为两个被试精神崩溃而宣告终结。
这与这所学校的情况何其相似。
罗明丽的方向传来椅子拖拽的声音,她已经准备将历史老师提到的人名写上。
另一个方向突然响起了前卫生委员、现历史课代表张欣彤的声音:“王老师,翟老师说,老师应该关爱学生。”
她的语气还有点弱,但吐字清晰。
“翟老师还说,如果有老师不关爱学生,课代表应该告知班主任,而且要去政教处举报。”
教室里安静下来。
罗明丽也没有说话。
陈韶意识到,这应该是一种应对的规则——课代表有权对科任老师进行监督,就像是市医院里护士对医生那样。
他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事实证明,这口气他松早了。
教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奇异的“咔咔”声,仿佛机器在锈蚀状态下勉强运作、齿轮间因磨损而产生了空隙,刺耳的程度又堪比用刀叉划盘子,令人脑袋发晕。
陈韶前排的学生抬起手捂住脑袋,脊背僵硬地立着;第一排的更是颤抖着趴在了课桌上,仿佛有一只手在按着他的脑袋,逼迫他屈服。
“我记得,”历史老师的声音更低沉了,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哒”声,“课代表必须协助纪律委员管理好课堂纪律。”
教室里的寂静持续了半分钟。
“但是校长说,老师要关心同学们,同学们也要尊敬老师。”张欣彤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书上说,爱和尊重都是相互的。”
张欣彤的座位依旧在第三排左侧,和陈韶同排。他看不见张欣彤的表情,也看不见她是否站起来直面了历史老师,只能听见她小心翼翼而又充满了关心的询问:
“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又忘了这个?我送你去校医院吧?”
历史老师的声音过了十几秒才重新响起,那些奇异的动静也消失了:“我……我没事,等放学之后,我会去一趟。”
他停顿一下,语气还是那样严厉:“你们两个还在这儿杵着干嘛?赶紧到后面站着去!上课不认真,也不知道心思都放哪儿去了。”
陈韶能清晰地听到两个长出了口气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快速的脚步,可以听出来几乎是小跑过去的。
历史老师从陈韶身边走过,重新站回讲台上。他低头看了眼课本,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三个学生,面上闪过一丝茫然。
“那我们继续讲……”
时钟指针指向8:40时,下课铃准时响起,历史老师也在此时合上课本,将作业布置完毕。任务不多,也就是把今天学的课文背一遍而已。
老师前脚走出教室,薛宇涵后脚就开始叽叽喳喳:“王老师今天真吓人,也不知道暑假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了,幸好我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上课的时候没打瞌睡。”
陈韶活动了几下僵硬了一节课的脖子,简直能听到它发出咔咔的声响,心说你睡得当然好,睡不好的是我。
“薛同学。”罗明丽游魂般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响起,“说老师坏话可不是好行为。”
她脸上挂着热情到诡异的微笑,吓得薛宇涵一个激灵,连连道歉:“我没说坏话……严肃也不是坏事是吧?”
罗明丽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陈韶:“薛同学上学期生物课违反了课堂纪律,被点名批评过。陈同学,既然你是他的同桌,也是他的朋友,希望你能好好履行监管的责任……毕竟,这也是为了薛同学好。”
薛宇涵不说话了。
辛立担忧的目光从不远处投射过来。
陈韶问:“薛宇涵违反了什么纪律?”
罗明丽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陈韶会问这个,她思索了一下,回答:“老师让他帮忙做实验,他把实验搞砸了,耽误了所有同学的时间。”
这也算?
那这规则还真是随心所欲……
“哦,那我会劝薛同学下次提前拒绝的。”陈韶一脸正经地说,“毕竟他不会的话,还是不要去捣乱了,在台下好好看着就行。”
罗明丽睁大了眼,这时候才有了点正常初中生的样子,脸上也多了些气恼。
“你怎么能这么劝……”
陈韶挑了挑眉。
看起来罗明丽似乎不是怪谈,而只是被这种极端环境改变了性格思维的人类。如果是这样,那想要拿到班级之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和这群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沆瀣一气。
不过,代价是什么呢?
网上冲浪许久、熟谙抬杠之道的成年人摆了摆手:
“古话有云,人贵有自知之明,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硬要上去的话学不到什么东西,反而会帮倒忙,还是得拜托成绩好的同学去。罗同学这么热情,肯定愿意帮忙的吧?”
说完这句,他抬头看了眼挂钟:“薛宇涵,你快点去擦黑板,下节数学课,老师都快来了!”
薛宇涵本来听得一愣一愣的,已经对陈韶的话深信不疑,现在一被提醒,立马颠颠地跑上讲台开始擦黑板。
陈韶则是借口尿遁,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罗明丽已经不知去向。
那名陈良同学还在悄悄地盯着他看,见他回来了,就马上把头撇了回去,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陈韶不禁皱了皱眉。
说实话,他对这群初中生的小打小闹并不太在意,就像刚刚的罗明丽一样,在规则限制下,他有无数种方法让对方什么都干不了。
真正值得防备的是至今都还没真正显露出来的污染——无论是霸凌者那种见不得人好的扭曲心态,还是被霸凌者下意识屈从的的弱势心理,在陈韶看来都不太正常。
此时,他忍不住有些想念兢兢业业日夜唱歌的邹女士。
能一首歌把他们唱迷糊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