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曾经的师徒论道
左樱在看《觅仙踪》,萧施却在忙着搞吃的,白梅缠绕在他臂上,脑袋歪来晃去,好奇的看着他忙碌。
萧施之前跟左樱说,“……我去煮些吃的,不远,就在道观下面,顺着台阶走一会儿就到了……”但其实,挺远的。
萧施这会儿做饭的位置,已经是在另外一个山头了。
“……玄赤绿族人背井离乡,辗转逃亡,故国在何处?黎落族长也只能说出个大概方向。至于那位仙人的道观,黎落族长说它坐落于山巅,并指三峰的第二峰。”
萧山在《觅仙踪》里这般写道。
而萧施现在在的,是并指三峰里的第三峰。
三峰并指,这听起来似乎是个极其醒目的特征,可天下山峰何其之多,何况……这并指三峰,其实只能看到一峰。
浓雾,雪雾,绝对厚重的雾,并指三峰的第一峰,其峰顶哪怕是随先太子开辟道场的皇家护卫,也不过才见过一次。
外族入侵,国家存亡之际,难道就没人想起这位力量超凡,可称为仙的先太子吗?
答案显而易见——想起了,寻找了,但找不到。
日夜焚香,忏悔祷告。可他们的神,抛弃了他们,呼不来,寻不到。
国破家亡,他们是怨怒多一点,还是悔恨多一些?没人知道。
人们只知,这个曾经强盛的国家,不复存在了,至于他们一度引以为傲的仙,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连这个国家仅存的族人,也要将他遗忘了。
而这,不过几十年。
左樱翻看着萧山的《觅仙踪》,了解他曾走过的土地的同时,也整理着关于他这旅程核心——寻仙的线索。
尽管费了不少周折,但萧山还是做到了,他找到了那位黎落族长甚至他的师傅、前辈,万华国许许多多人都没能找到的人,做成了他们都没能做成的事。
而他成功的要点,是他对符法的天赋。
也许那黎落族长说得对,萧山和这位万华国的先太子,确实是一类人。
所以他才会在萧山濒死之际出现——这个淡漠绝情的仙,可是连他的国家、子民,都可以视若无睹,毫不在意的。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先太子问。
“弟子萧山,来此拜师。”
瞅这萧山的说话语气,左樱深感萧施得了他父亲遗传。
“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人还没答应,他自己就先以弟子自称,磕头便拜了。
“我没说要收你为徒。”
显然先太子也对萧山的厚脸皮很无语。
但来都来了,萧山自不会就这么离去,他自顾自的在先太子身边叨叨叨,这里瞅瞅阵法,那里看看符文,反正就没打算走。
这先太子想来是有些道行的,清心寡欲,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嗯,也可能他也太多年没见到人,与人交流了,这次来的人还跟他有些相似,像是同类,他的耐心和兴致想来都会更高一些。
总之呢,萧山就这么留下了,每日研究符文阵法,一天要说许多话。
在萧山到来之前,云蒸观不叫云蒸观,它没有名字,黎落称呼它,也只说是神仙宫,先太子的道观,“云蒸”这个名儿,是萧山取的,就连那牌楼上的字,也是他刻上去的,并且……那不是单纯的字,是符文。
萧山初到时候,云蒸观也不和现在一样,它和现在的观外一样,全是雾,什么也看不清。
尽管先太子很冷淡,对萧山的所有言论行为都毫不关心,即使萧山改动他的阵法,擅自给他的道观题名,他也没有半点要生气的意思。
他从未承认萧山的弟子身份,但萧山却还是不知脸皮为何物的,每天“师傅师傅”的叫他,在符文、阵法的研究上遇到问题了,也巴巴的跑去请教,给他的道观题了名字,还要跑他面前邀夸,改了他的阵法,也是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师傅师傅!”
“你看!我取的这个名字好不好?”
“师傅,我改了下阵法——这雾太大了,我都看不到您。”
先太子总是神色淡淡,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左樱快速翻阅的同时,也不停整合着其中透出的信息。
她想快速看完这些日常,然后好细细研究萧山专程抽出,附在最后的符法参悟。
不过在扫到一句话的时候,左樱等着翻页的手指立时停了一下——
“你是万华国人?”
有一天,从不主动开口跟萧山说话的先太子,突然问。
萧山摇头:
“万华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是受万华国后人,玄赤绿一族指点,特意来此找您的。”
先太子不再说话了。
萧山便问:
“您当时为什么不出手相助呢?”
先太子淡淡反问:
“我为什么要出手相助?”
“万华是您的国家,万华百姓是您的子民。”
萧山回。
“他们有他们的王,守疆土,庇子民,是王的事。”
先太子淡淡回。
“可是——”
萧山一时语塞,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反驳。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战火和平,王朝更替,不过——常态而已。”
先太子道。
嘶。
别说萧山,隔着几十年光景透过文字看到这对话场景的左樱,也是一阵心凉——好一个淡漠的仙。
这先太子师爷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这世间万物,都是这么消消长长,不断重复,王朝更迭,确实只是常态。
所以,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左樱不敢苟同。
生命的出现,不是为了消逝。
历史的重复,不是在原地画圈。
她很想看看,萧山是怎么说的。
往后翻了翻,左樱找到些相关的:
“师傅,您为什么修行?”
萧山问。
“参透万物规律,看穿世界真相。”
先太子默然良久,回了短短一句。
萧山:
“师傅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蠢的?”
先太子:
“各行其是。”
“师傅——是要寻长生之道吗?”
萧山问。
“永恒。”
先太子回。
“那师傅最后寻得的永恒,一定是死寂的。”
萧山道。
“死寂的?”
先太子接。
“师傅总是这样,无喜无悲,无怨无怒,无牵无挂,无欲无求。就像并指峰峰顶的雪,静静的。没有生机。”
萧山道。
“生机?”
这样淡淡的问句,应该是这位淡漠的仙最大的情绪波动了。
“虽然符法会虚弱我的躯体,缩短我的寿命,但我还是愿意用它去帮助别人。”
“我与师傅修符法,改进我对它的使用方式,锻炼自己的体魄,是为了在使用符文的情况下还能活得更长久一点,也是为了能更长久的使用符法帮助别人。”
“但如果我什么也不做……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山说道。
“死寂的永恒,是没有意义的吗?”
先太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