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人志
很快已经变成黑痣的他就见到了第二个穿越到这个矮人身体的人。
他说，是夏天暴雨时打开窗户被闪电劈了。
黑痣开始讲给他关于上一个人的故事。
“是现代社会吗，怎么还有人鱼呢？”
“不好说，估计是灵魂出窍后来被人召回了吧。”
“你之前是哪里人？”
二穿警惕心突增，撩起衣服看镜里的肚脐。
“现代社会死了以后转世到这里的。”
“其实我现在根本不介意了，就算你是骗我的。毕竟闪电都能把我劈中，基本宣告了我随时可能会死。”
显而易见，他有些情绪低落。
“你也随时可能回去呢，之前的那个人就是突然回去的。”
“我不想回去。”
二穿沉闷的干笑一声，倒了杯水后，走回去躺下了。
黑痣便有一种倒立感，即使可能他不过是旋转一个锐角。
“那个人是什么性格？”
“感觉性格挺平和的，我不是还说了他的职业是美术老师嘛。”
“是啊……你说过，我没仔细听。”
黑痣随着他呼吸的频率身体起伏，除了光线有细微的闪动，没什么差别。他才意识到，如果不想无聊他只能通过和这个身体的主人继续聊天，或者让这个身体动起来，他听别人聊天。
所以他即使不感兴趣，还是问他——
“刚才你说‘不想回去’？我只是太无聊，肚脐里就我一个会说话的除了你没得沟通，我们也可以换个话题聊。”
“我可以不把你当人吗？”
“那你是有点过分了……但是现在可以。”
“把你当做身体的一部分，自言自语，我觉得比较安全。”
二穿将手放在肚子上，考虑到肚脐里的情况，指缝微微岔开。
“我说的可能是假的，你就随便一听。”
二穿也有一件耿耿于怀的事情。
他说，他从小梦想当一个无所不知的人。
当时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想成为这样的人，于是他像普通人一样长大着。
从家庭走入社会的过程中他意识到知识不是唾手可得，有些东西可能以他的智商他就是不配知道。
于是在那个夏天，他放弃了所有梦想和他的生命。
“你自杀了？你是故意被闪电劈的！”
二穿拍了下肚皮，“我是很现实的人，换条路不至于换到黄泉上。”
02
那以后他把所有兴致勃勃买来的各类书都堆放在床底下、墙边、柜子里。
每天躺在床上、沙发上，刷视频和网页新闻，几个月不出门。
“我离不了手机，不然我会很寂寞。就像现在你希望和我说话。”
二穿还顺带讲了他每天看些什么，问黑痣有没有看过。
“感觉你回去以后也会继续刷手机。”
二穿翻了个身。
“你没有痛觉是不是”
黑痣很惊喜，“你怎么知道的”
“也没有嗅觉”
“有嗅觉，而且虽然我不会痛但是有感觉。”
二穿伸进一指，“我碰到你了吗？”
“还要再往里，但估计你会痛。”
“好吧。”
那根手指没有抽回。
“你有点挡光了，肚脐痒吗？”
二穿便将手指收回，“你还要不要继续聊天。”
有天他实在饿得不行就订了份外卖，那个外卖员非说找不到地方让他下楼取。
“我说那你放门口，他说人来人往的丢了他得赔，我就下楼了”
下楼以后，二穿没见到外卖员，只在角落看到了他的外卖。
“可能他着急走吧。”
他拎起那份饭的时候忽然又有了斗志。
“这个世界充满欺骗，但有的时候如果只是我期待的发生了，没必要‘得便宜卖乖’。”
03
二穿拿着外卖走出家门，大街上是热气腾腾的嘈杂。
“走着走着感觉头很痛想找个店进去吹空调”
就这样进了家宠物店，凉快、腥臭、飘着毛和尘土。
老板在里面边看剧边吃水饺，和他打了声招呼“随便看，相中了叫我，我吃会儿”
他手里还提着外卖，店里没栓绳的小狗摇头晃尾的步步紧跟。
二穿看看猫，看看狗，看看乌龟、兔子、仓鼠、鸟、非卖品。
他看了一圈，买了一个装宠物的草莓点太空包，把外卖放进去了。
“那时候想着我早晚会养宠物，但还要再以后”
黑痣听睡着了，一直没搭话。
醒过来时，听见他说，“后来战争爆发什么都没了。”
就在二穿迷茫人生、浪费时间的那几个月，更大的世界有了冲突，滞后影响到底层小圈里的他。
在外面逛到晚上，草莓点的太空包里背着凉透的外卖和很多或凉或热的小吃，二穿迎着夜晚温凉微风和灯火夜色，步履轻松的回家。
到家等饭热好的时候，外面有烟花炸开的声音，再然后是持续的炮声。
“我家徒四壁，后知后觉的上网发现我们遭空袭了”
他收拾东西就往山上跑，外面都是烟雾，天上还在继续铺礼花。
“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我可以问吗？”
“蛇西”
04
没听过。黑痣闭了嘴，想着这人就算再胡扯至少自己还能听懂。
二穿跑上山是为了去避难所躲灾，可那时避难所挤满了其他地方赶来的人，他来晚了。
“我可是本地人，理应优先让我进的”
二穿在附近徘徊，终于看到窗边有个人向他招手，还放下一大捧头发让他顺着爬上来。
这能行么？二穿和那人对望。
天边的烟花照亮两人的面孔，二穿在看到他的刹那，决定相信他的话。
“是很美的女孩？”
“不是，他是个面善的光头。”
二穿顺着往上爬，烟花爆炸的声音催促着他。
大概到第二层楼，二穿看窗户没关，里面还挺亮堂，索性跳进去了。
“主要我行李还在外面放着，太高不方便出去”
“接下来有没有恐怖事情发生？”
“没有。我跳进去以后”
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二穿蹭的从床上翻身坐起，“我是不是应该出去？”
05
“我想，等别人来找你比较好吧。你的前一个就是因为有谁敲门……”
“我还不想回去。”
就在他起身走到门口的同时，敲门声正好从门外响起，回荡在寂静的房间。
黑痣都被惊出一身汗，点滴溅上肚脐内壁。
二穿退离门口寻找房里趁手的工具，“找谁？”
“我呀，阿绒”
二穿搜刮脑海想起确实有个‘绒绒’。
“什么事啊绒绒，我在睡觉”
“小伞回来了，希望能见你一面。”
“知道了，我一会过去”
06
二穿等人走了，站在窗边看外面，有轮红色月亮。
现在大概是晚上了，他刚有意识的时候这里天还是亮的。
“黑痣”
“啊？你现在就去见小伞了？”
二穿深吸一口气，“我不能留在你说的这个故事里。”
他接着述说，跳进二层楼以后他经历了什么——
那地方的人根本不欢迎他，吵着给他绑起来踢出去。
二穿怕死，耳边炮火声还轰隆隆炸响，如何可怜的求助也没有用。
被扔出去以后行李也没找到，他抬头再没看见窗口有人，转身下了山。
无处可去只好回自己家，想着坐以待毙也罢，求生欲却依然旺盛。
路过那家宠物店发现老板早把门锁上了。
看不到店里情况，但好像能在接连不断的炮响间隙隐约听到叫声。
他就不想回家了，停下脚步，坐在店门口等天亮或者不孤独的死亡。
再次清醒已经是新的一天，蛇西平安度过了这一遭。
回去以后二穿开始找工作，想要攒钱换房子，准备以后多养几个宠物。
几年以后，他又在新的城市安定下来。等这场夏季暴雨结束，按他计划，应该就是去寻个宠物的时候。
连续的阴天把他困在家里，二穿拿起手机混过几天，打算订外卖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场空袭之前的日子。
“我之前说换了条路，其实我总感觉这不是我的路。我的路是走断了的那条。”
“你能不能再到镜子前面掀一下衣服”
黑痣想透过镜子看看这个人什么表情，这话说的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肚子随呼吸平稳起伏，微小的波动让黑痣确定，二穿在走路。
他没有走到镜子前，只是打开窗户任由月光倾泻，照得屋内也如同窗外海面，都似玫瑰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