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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走水[第一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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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

    医馆内二人正推测着乡试的题目,忽有人道:“顾公子不好了,顾郎中他您还是出城看看吧。”

    顾子墨倏地站起,“我爹怎么了?”

    话才刚问完,另一侧骤然响起尖叫:“走水了——!”

    黎云书心里打了个突。

    她赶忙转头,天边已被火光灼亮,恰是沈家的方向!

    沈家出事了?!

    “我去看一下。”

    简单安慰了顾子墨,她匆忙抛下这句话,往沈家奔去。

    那群人亦不知如何是好,“顾公子,我们”

    “去沈家。”

    顾子墨深吸着气,眼眸微沉,“救人要紧,快抓些药,随我一同去帮忙!”

    去时沈府已是一片火海。

    天风猖狂,吹得偌大个府邸火舌漫舞,堪堪是人间地狱。

    几个仓皇逃出来的仆从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有仆从认出黎云书,一把扯住她的裙裾,“夫人和四夫人,都还在府里啊!”

    黎云书脑中一白,“沈少爷呢?”

    那人嚎啕大哭,模样悲惨。

    她问了好几句都得不到回应,只好先暗示自己冷静。

    此时火势刚起,她尚有救人的余地。黎云书当机立断,抓住一个提着水桶奔来的卫兵,“借个水。”

    而后猛然提桶当头泼下,转身冲进火海。

    眼前浓烟弥散。

    她用浸湿的白帕掩住口鼻,拼命在浓烟中寻着人。

    热浪滚滚,烫过周身的每一寸皮肤,像是要让她整个人都烧起来。她顾不得太多,竭力问着:“有人吗?”

    客房那边传来求救声。她奔去时,见四夫人和负责照料她的丫鬟皆半伏在地上。四夫人的脸色似乎很不好,掩面一直咳嗽,而那丫鬟则直接晕了过去。

    黎云书探到这丫鬟的气息,脱下沾湿的长衫塞给四夫人,听她道:“我带她走,你快去主房看看,姐姐她还在里面!”

    这“姐姐”自然就是沈夫人了。

    主房偏里,屋子修得层层叠叠、密集得很,如今早是一片火海。

    黎云书看四夫人背起丫鬟,顾及她还怀着孩子,忙问:“夫人您”

    “我没事。”四夫人咬牙,“我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你快去救人!”

    黎云书见她无碍,转身向前。一路上她撞见不少逃命的丫鬟小厮,赶到主房外时,火已经大得不受她控制。

    她冷静地打量着面前的院子。

    院门本就修得宽敞,尚有让她进出的空隙。只是这房子摇摇欲坠,多耽误一片刻,就不知能否活着逃出来。

    可她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难道要放弃吗?

    万一沈夫人与四夫人一样,不在屋内,而在院落里呢?

    黎云书将心一横,冲进了院中。

    那边沈清容正准备出城,扶松忽然策马而来,“少爷大事不好,沈家走水了!”

    “什么?”

    他瞧见天边那一抹亮色,吸口冷气,掉头往沈家奔去,“马给我!”

    路上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发慌。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沈家走水了?

    如今是夜里,大家必然都已熟睡怎么可能走水?!

    事情有蹊跷!

    沈清容刚刚赶到,就见四夫人与丫鬟倒在地上。他一眼扫见四夫人衣裙上异样的鲜红,心咯噔一跳。

    顾子墨正带着一群医者救人,见他过来,赶紧起身,“少爷,方才四夫人说黎姑娘还在里面”

    沈清容的气还没松下来,又提到了嗓子眼,“谁?!”

    顾子墨快速干脆:“黎云书去里屋救人了!”

    沈清容呆愣两秒,掉头冲了进去。

    侥幸活下来的小厮丫鬟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独他迎着火光最猛烈处狂奔,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鱼。

    赶到屋外时,他终于瞧见那抹身影,“黎云书!”

    刚刚喊出这话就被浓烟呛住。他咳了半天,继续朝她吼着:“你回来!”

    不知是不是嘈杂声太大,那抹身影仅顿了片刻,就义无反顾地扑进火焰中。

    “夫人!”

    黎云书闯入院中。浓烟滚滚,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也隐隐泛起眩晕,“沈夫人,您听得见吗!”

    烟越来越大,她止不住地掩面呛咳,正想着探身去寻,耳旁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是染了火的房梁被烧断,携着火海朝她卷来!

    她几乎要闪避不及,手被人狠狠一拽。

    被那人拉扯出院子后,熊熊燃烧的房屋轰然坍塌。

    黎云书捂着胸口拼命呛咳,听沈清容在耳旁咆哮:“你疯了吗!”

    她咳了几声准备爬起,沈清容不由分说地抓起她,往府门方向一路狂奔。

    她回转过神,“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跑得极快,黎云书在火中呆久了,双腿有些乏力,差点没能追上。沈清容看出她的吃力,干脆蹲下身去,“我背你,快!”

    这话才刚落,府外莫名飞入一支支燃烧的羽箭,让原本就凶猛的火势愈发扩大!

    官兵们的声音在府外响起——

    “沈家意图谋反,割据关州,奸臣之子就在这府里,切莫让他跑了!”

    谋反?

    黎云书怎么也没料到是这结果,“他们什么意思?非要把沈家逼上绝路吗?”

    沈清容眼中满是烈焰倒影,眸中有一抹寒光渐渐冷冽。

    背后是一片火光,面前是一片刀光,后退不得,前进不能。

    但还有黎云书在,他必须想出一条生路。

    羽箭愈发密集。

    所到之处,掀起层层烈焰。

    沈家亭台都已被点燃,烧灼的木料一堆堆掉入不大的水池中。

    黎云书看着火光中近乎虚晃的楼阁,脑子和锈住了一样。

    出去是他死,留下两人都得死。

    难道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二人无言许久,沈清容忽低唤了她一声:“云书。”

    “怎么?”

    “对不起。”

    没想明白他为什么道歉,她突然挨了一记手刀。昏厥过去的前一刹那,她见沈清容背对火光,笑意半分苍凉。

    再醒来时已是医馆床上了。

    她模糊着刚睁开眼,头还阵阵发痛,人早已坐起,“沈少爷呢?”

    小药童赶紧扶住她,“黎姑娘,你还有伤在身,先睡”

    “沈少爷呢?”

    她又问了声。药童支吾着说不出来,而她早已掀开棉被跑了出去。

    顾子墨在医馆门口拦住她,“云书,你冷静。”

    “沈清容在哪儿?”

    她质问着,“带我出来的人只可能是他。沈府外那么多兵士,他如今在哪儿?”

    见顾子墨不应,她急了,“你说啊!”

    “云书,”他叹道,“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指尖瞬时凉了,过了许久,才缓缓问:“什么意思?”

    “阿容带你从府中出来,立马被刘将军的人控制住。他们指责沈家谋反,已经定下明日问斩。”

    明日问斩。

    她听完这句话,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前黑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她正被人一左一右搀着,太阳穴还在阵阵发痛。

    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屏住呼吸,强行梳理着脑中乱麻,“明日,对吗?”

    顾子墨应声后,她艰涩开口,“一定还有办法。”

    只要他还没放弃,只要她愿意去想,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云书,别想了。”顾子墨摇头,“刘将军这下是下了死命令,看守的官员都多了数倍不止。问斩之前,不能放一个人去见他我知道你的心情,可如今实在是”

    “你别说话。”

    她头脑转得极快,“你让我想想。”

    该怎么做?

    倘若被害入狱的人是她,沈清容会怎么做?

    当年她入狱时,他似乎说

    “你这一句难逃其罪,我估计得劫狱才能救你出来了。”

    劫狱。

    但她并没有这么强的实力,公然将他从牢中救出来。

    真想帮他的话,只能

    黎云书猛地看向顾子墨,“顾兄,可否向你借些迷药?”

    “你想干什么?”

    “我要帮他。”

    她语气笃定,“趁着今晚,关州城防的卫兵还未彻底换成刘家人,兴许是帮他的最后时候了。”

    片刻之后,有人向刘承望举证黎云书,说她有勾结沈家的重大嫌疑。

    刘承望虽不知黎云书是谁,但听和沈家有联系,想也没想就把人关进狱里。

    黎云书将迷药缝在里衣上贴身带着。她先打探好沈清容的地方,等夜深后,立马迷倒了看守自己的官兵。又借着从舒愈那边学来法子开了锁,偷偷摸到沈清容那边去。

    沈清容一直靠在墙边,闭目不说话。

    听到响声他抬起头,瞧见黎云书,神色一下子变了,“你怎么来了?”

    “我带你走。”

    黎云书低声应着,飞快地开锁,“别多问,你跟我走。”

    她凭着第一次被抓进来的经验,寻了处偏僻的路子,将沈清容带出去。

    路上的卫兵大都被她用迷药放倒。剩下则是先前守城的将士,看着黎云书带他离开,非但没阻拦,反而有意用身体蔽住二人,让二人得以成功脱身。

    她领着他翻出府衙,守在外面的扶松立刻递来一件衣衫,“少爷。”

    那是关州将士的装束。

    “如今刘承望尚未全然接管关州,你装作兵士模样混出城去,去找四殿下的人接应。”黎云书语速极低极快,“切莫犹豫,这是唯一的机会!”

    沈清容看着黎云书,又看看扶松,不置可否。

    他并没有接过那衣衫,许久后道:“你们不必操劳了。”

    黎云书抬头,“沈少爷?”

    “别这么叫我,沈家已经没了。”他像是抽尽了所有气力,“扶松,你若想走,我不拦你;云书,你的路还长着,沈家是逆臣,不要与我们有沾染”

    黎云书看出了他的绝望,深吸气问他:“你甘心吗?”

    沈清容抽了下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

    他怎么可能甘心?

    沈家奋力抗敌,落得谋反的罪名;

    沈将军战死沙场,他们连府中家眷都不放过;

    那曾尽心尽力养育他的沈夫人,被烧死在了大火之中。

    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这让他怎能不疼,怎能不恨?!

    可他不愿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完转身要走,被黎云书叫住,“你去干什么?”

    “狱里面,还有东西没拿。”

    黎云书逼问:“你是不是不甘心,想出去寻死?”

    见他不说话,她扬起声音,“沈清容我问你话!”

    “还有东西没拿。”

    他又重复了一遍,要翻身回去时,黎云书先一步挡在他身前,“什么东西?”

    沈清容没敢说。

    他自然不会告诉黎云书,他偷偷藏了一小块石刀片,准备明日行刑时,借机夺刀,取了刘承望性命。

    沈清容知道,刘承望身边有众人庇护,此举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他宁可在乱斗中被万剑刺死,宁可带几个人陪沈家人上路,死得坦坦荡荡,也好过委曲求全。

    更何况,以姜鸿轩的性子,今日他若真逃了,他们势必会找人替罪,借机除掉帮助他的人。

    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过。可笑的是沈家的九族尽数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他一人,来背这压根不可能的骂名。

    他不想再牵连更多的人,让他们白白赔上性命。

    “云书,别问了。”沈清容语气很轻,很累,“让我回去好吗?”

    她心上窜出怒火,抓住了转身欲走的他。

    “沈清容,”她咬着牙,“你的原则呢?你的风度呢?你的骨气呢?!”

    她双手钳住他肩膀,指节一点点扣紧,“我拼死闯进火中,就是怕你出事;我冒着危险来救你,就是想让你活下去——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去寻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没想过让你去做这些!”他红了眼,“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同我撇清关系!姜鸿轩器重你,必然不会太刁难,你”

    “我不需要他们的器重!”

    她低斥着反驳,“我努力这么久,就是为了做我想做的事情。若连你都救不了,我还能干什么!”

    沈清容的气一下子提了上来,可看见她坚定的目光,那些火气都化成了无穷无尽的悲凉。

    “何必呢?”

    他闭眼摇头,自嘲般一笑,“我不过是个乱臣之子”

    “我再问你一遍,你甘心吗?”

    她一条条列举着:

    “沈将军一生为民,沈家一辈子为大邺肝脑涂地。上面一句拥兵自重,说毁便毁了这一切,连府中的女眷都没放过。”

    “沈夫人是你的娘亲,而他们都是大邺最该称赞的英雄,如今却满身冤屈,你就甘心这么走了?”

    “扶松打小跟着沈家,李夫子亦是沈家的幕僚。他们随沈家来关州,就是为了看见沈家能够好好的。不说是复出,起码不要落得忠骨含冤的下场。你离开了,拿什么对得起他们的期待?”

    “阿容,你是沈将军唯一的后人。”她颤声道,“沈家绝不该就这么没了,只有你最有资格替沈家平反,你懂吗?”

    “”

    提及他们时,沈清容脸色松动了片刻。

    黎云书一字一顿:“你若是感到不公,就自己变强,去改变这一切。这些,你不去做,还有谁能做?”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谋反是重罪,你又是要科考的人,怕是会被牵连。”

    “用一次科考换一条人命,值。”

    “可你会因我丢掉性命的。”

    “不会的。”

    黎云书语气肯定,“我有办法躲开他们,你信不信?”

    这目光实在太过明亮,也太过坚定,让他单单看一眼,都像被阳光蛰过,怎么也忘不掉。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崩溃重建,如经历了一场暴雨的洗礼,冲刷尽了心中的一切,唯独留下了这双干净的眸子。

    ——她总是这样。

    无论外人怎么评判他,无论他是高高在上,还是狼狈落魄,她从不用偏见去质疑或疏离他,宁肯自己身陷险境,也要护他周全。

    他问:“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是我朋友啊。”她学着他往日语气,“我帮你,天经地义。”

    心中似有什么野蛮地生长起来,将他积压的愤恨、不甘,与对沈家人的愧疚、牵挂,沉甸甸地拴在她身上。

    他双唇颤抖许久,最后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像是抓住现在与过去唯一的纽带。

    扶松在旁边轻道:“少爷,事不宜迟。”

    沈清容深吸一口气,最后将这抹墨香锁入脑中,“我知道了。”

    他终于清醒过来。

    ——他要活着。

    为了沈家,为了近似沈家的更多百姓也为了她。

    他要让杀了他亲朋的人一点点付出代价,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跪在自己面前道歉,要让这天地间,再也没人能伤害她。

    就凭她的一句朋友,就凭她今日所做的一切。

    “你放心。”沈清容紧紧抓着她双肩,“我沈清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你舍命帮我,日后我必会用一生来报答你。”

    黎云书抿唇,没应他这句话,却道:“狱里的事情由我周旋,你快走吧。我打过招呼,当年一同守城的兵士们会通融。四殿下的兵士尚未全然撤离,你出城后尽快与他们取得联系,万事小心。”

    等沈清容离开后,她潜回狱中,看着被自己迷晕的刘家卫兵,暗中放了一把火。

    滔天火势燃起,狱外众人立马慌作一团。

    她趁机将沈清容换下来的外衫披在一被迷晕的人身上,装出侥幸逃生的模样奔了出去。

    狱中的大火引起了刘承望的注意。

    他大惊失色,干脆把所有刘家人都遣来灭火,守城的便只剩了关州本地的将士。

    将士们认出了沈清容,却出奇地保持沉默,任由他离开关州城。

    沈清容与扶松行了片刻,转头时,朱红色的城门恰巧合上了最后一道缝,将他彻底锁在了外面。

    这城门是那般的巨大沉重,沉重到可以庇护万人性命,亦逼迫他永远向前,再也无法回头。

    他狠下心,扬鞭策马,飞奔行远。

    次日凌晨,火终于灭了。

    众人在狱中翻找出一具烧焦的尸首,见是穿着沈少爷的衣物,都以为沈清容烧死在了火中。

    而至于这场火是谁放的,迄今都无人知晓。刘承望遣人查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是沈清容心怀不满,企图与刘家人同归于尽,才一把火点燃了牢狱。

    至于黎云书,因身上早就有烧伤,装得极其逼真。刘承望初来乍到不了解她,自然不会把怀疑放在一个柔弱女子身上。

    他本想将黎云书当做同党处理掉,谁知事情传到了朝中。

    太子殿下闻言后,立马对圣上道:“此女抗蛮有功,在关州颇有民望,勾结沈家想必也是受了蒙骗。刘将军初下关州,人心惶惶,正需要关州百姓信赖的人来平定,杀她反而会有更大变乱。”

    “你的意思呢?”

    “让其功过相抵,赦免她生路,准许其科考。这样既能平定人心,又能让百姓窥见父皇您的仁慈宽宥。”

    圣旨如是传来关州,刘承望只好放黎云书走。

    她出狱时身上还挂着伤,同李谦走走停停,一路无言。

    许久后李谦问:“人是你救的?”

    黎云书不置可否,“弟子并未救任何人,只是救自己罢了。”

    李谦不与她争执,眯眼望着前方。那里的天空被夕阳染红,浓云烧灼,恍似将某夜的烈焰重叠,“云书啊,你要一直是这个性子,日后的路,怕是不会太好走。”

    “弟子明白。”她轻道,“但弟子觉得,我做的是对的。等我强大到一定地步,我不信还有人能阻我。”

    李谦转头看她,许久之后,笑出了声。

    “当真是我教出来的人,连这臭脾气都和我一样。”

    他不知是夸还是骂的抛下这一句,黎云书一愣,随他笑了。

    倒也没什么不好。她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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