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开往春天的列车
3月28日清晨,武汉地铁2号线首列列车自常青花园站驶出。
自1月23日封城以来,这是首班面向市民运营的地铁。
停运已久的列车终于启动,沉寂许久的城市终于苏醒。
那段时间,网上都在流传一张图,图的名字是“热干面醒了”。
是啊,醒了。
搭乘公共交通的手续依旧繁琐,需要出示绿色健康码,需要测量体温。乘客也不多,他们静静地坐在空荡的车厢里,感受列车行进的晃动,就像感受这座城市心脏的脉动。
钟楚眠开了车,带俞晚枫去昙华林。
夜晚刚下过一场雨,落了一地的樱花瓣,零落成泥碾作尘,消逝在满地的雨水中。
这里依旧没有什么人,除了已经复工复产的人员,大多数居民还是守在家中,小区卡口也并未撤销。
钟楚眠的收购计划已经完美落幕,期间确实遇到许多困难,譬如有些菜农运输过来的蔬菜,由于耗损,稀烂得不成模样,他们也不好意思买给钟楚眠。又譬如最初菜农间协调不当,出现一些纷争。但这些都只是小问题。
到后期,蔬菜收购步上正轨,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
3月28日零时起,武汉各个铁路客运站已开放到达业务,武汉迎回了许多滞留在外地的武汉人,时隔多日,他们终于再次踏上故土。
只是需待到4月8日,才能解除离汉离鄂通道管控措施。许多滞留在武汉的外地人,也需等到那日,才能离开。
他们与武汉这座城市,一同经历了不同寻常的76日,他们同样归心似箭。
俞晚枫知道,钟楚眠那天也要离开了。
他从武汉封城第一天便守在这里,如今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钟氏集团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回去处理。
确定归期的那天,钟楚眠给钟万秋打了个电话。那是多年来他主动给父亲打的第一个电话。
或许是因为见过许多生离死别,便想珍惜身边人。又或许是因为在武汉的这几个月,钟万秋总会以各种方式关系他,让他心生动摇。
无论处出于那种理由,俞晚枫都为他感到开心。
她知道钟楚眠与父亲之间的隔阂,或许还需要许多时日去缝合,可好歹,他愿意迈出这破冰的一步。
凡事总要有开始的。
其实三月初,一些在重要企业或事业单位工作的人,便通过重重手续离开武汉。钟楚眠那时也有机会离开,只是他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继续陪着俞晚枫。
两人在昙华林静静走了一圈,地面石板被雨水浸湿,脚步踏于其上,轻轻作响。
俞晚枫抓了抓钟楚眠的手,说:“我们读高中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的,后来就成了网红打卡的地方,新修了路,一些铺子也被拆了。”
俞晚枫与钟楚眠讲起这里的变化。她好想带着钟楚眠在这座城市里走一走,看一看这座城市的变化。
六年了,这座城市的变化太多,有些变化连俞晚枫都惊叹不已。
俞晚枫说完了话,想抽走手,却被钟楚眠紧握住,他拉她入怀,笑道:“你现在还喜欢穿过这里,去粮道街吃东西?”
俞晚枫惊讶他还记得。
以前她确实喜欢穿过昙华林,到中医药大学后门去吃点东西,再顺道去粮道街寻些好吃的。
俞晚枫摇头:“后来没有了,家里事情多,没有多少时间出来瞎玩。”
钟楚眠握紧她的手:“以后我再陪你去。”
俞晚枫点头。
以后有许多事,他们都能一起去做了。
俞晚枫走了几步,脚步慢了下来,开始喊累。
钟楚眠看了看路边的长椅,都被雨水浸湿了,过于潮湿没法坐。
“我们回去?”
钟楚眠问她。
俞晚枫看着剩下的路,又有些不甘心,总还想带钟楚眠再多看一些地方。
钟楚眠笑她:“小晚,你体力一向好,怎么今天走一走就累了?还是说……”钟楚眠的眸光暗了一暗,凑到俞晚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俞晚枫脸一红,伸手打他。
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钟楚眠抓了她的手说:“昨晚是我不好。还很疼吗?”
俞晚枫更气了,甩了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钟楚眠笑笑,跟了上去。
后来是钟楚眠背起她走了许多地方。
转一圈昙华林,没花多少时间,再回到路口时,俞晚枫问钟楚眠:“你想去坐地铁吗?”
钟楚眠反问她:“你想去?”
俞晚枫点头。
于是钟楚眠把车辆暂时停在昙华林附近,与俞晚枫去了最近的地铁站,这个站有个有趣的名字,“螃蟹岬站”。
俞晚枫进站的时候,笑着说:“我第一次听到‘螃蟹岬’这个地名的时候,年纪还小,以为‘螃蟹岬’就是卖螃蟹的地方。”
钟楚眠笑:“我也是。”
俞晚枫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眉生笑。
往后的许多岁月里,他们便是这样,只要回首,便能看到那个让他们眼眉生笑的人。
那一节车厢只有他们两人,他们安静相依,听地铁门“叮叮叮”地关上。
温柔的播报音随之响起。
“欢迎乘坐武汉轨道交通2号线,本次列车终点站,金银潭。”
俞晚枫抬头,眼角微微湿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