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失明
凉丝丝的雨打在脸上，雨水流进眼睛里刺激着泪腺，一时间分不出来脸上的是雨还是泪水。
向添泽努力睁大眼睛对抗着雨水的生理刺激……
耳边充斥着哗哗的雨声，他隔着雨幕只能看见张端砚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却是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扮演杀手的群演骑着马朝他们奔腾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向添泽彷佛忘记了自己正在拍戏，他急迫的想要逃走，因此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张端砚盯着摄像机屏幕紧紧皱着眉头——他不满意向添泽刚才的表情，蒙垣应该是处乱不惊的，即使深陷万军之中也能面不改色拼死一搏……
“停！”
张端砚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所有人瞬间停下来，只有向添泽驱马继续向前跑，坐在他马背上的凌宇一脸惊慌……
张端砚焦急的对着通讯器喊“停”，向添泽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眼看前面就是悬崖，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终于不淡定了。
这场戏的后半部分凌宇扮演的太子丹会意外坠落悬崖，而蒙垣由于护主心切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个人被挂在悬崖峭壁上困了一夜，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蒙垣在太子丹的追问下说出了自己的梦想，也让观众第一次认识了这位不惜与好友反目成仇，背负天下骂名也要开创一个统一的太平盛世的铁血将军。
无论是对整部剧还是对蒙垣个人形象的塑造，这部戏都至关重要。所以为了追求真实，张端砚选择在真的悬崖边拍这场戏，而不是回影视棚搭绿幕，这也是为什么剧组人员惊慌失措的原因……
为了保证演员的安全，同时也为了保存演员的体力，这一幕在拍摄的时候会有工作人员在悬崖上做护卫和辅助工作，然而早在刚刚张端砚喊停的时候留在悬崖上的工作人员就撤走了，毕竟长时间吊在威亚和救生索上是一件相当消耗体力的事情。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向添泽没有停下来，而是像之前排练好的一样，骑着马飞奔到悬崖边上……
发现前方的路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悬崖，蒙垣微微眯了眯眼睛，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他在距离悬崖两米的距离猛地停了下来，受过训练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接着向添泽调转马头……后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眼底闪过惊慌，向添泽疑惑的看向导演组所在的方向，只见张端砚和副导演疯了似的朝他摆手，嘴里大喊大叫着什么……
再看剧组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着他们，但是隔着雨幕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
向添泽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然而就在他打算下马问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怀里的凌宇突然抢过缰绳……
向添泽被突然掉头狂奔的马甩得摔了下去，等他抬起头一看……凌宇的身体在半空中画了一条标准的抛物线……
向添泽已经在心里无数次演练过这个镜头，此时看见凌宇的身体飞了出去，他顾不上多想，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扑了过去……
急速下坠的身体让向添泽的大脑根本无法运转，他只能凭借着本能牢牢的把凌宇抓住……
耳边是呼啸的风，向添泽脑袋被雨滴砸得昏昏沉沉，死亡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像他袭来，他心底终于生出了一丝恐惧……
突然，下坠的身体停了下来，威亚的长度到头了……
向添泽深深舒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他们的戏服里面穿着威亚衣。
此时头顶上方传来呼喊声，向添泽眯着眼睛抬头一看，张端砚和副导演正站在悬崖边上喊他们的名字……五六个工作人员挂着救生索正往他们这边爬……
向添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低头看向凌宇。
“你是故意的？”
向添泽大声喊着问：“为什么？”
“我要盛怀远永远属于我……”
“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不！”
凌宇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只要有你在一天，他的眼里就永远不会有我的身影……”
“你到底想怎么样？”向添泽不耐烦的问，心里觉得凌宇有些幼稚，在网上黑他也好，搞这些拍摄事故也罢都对他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更别提让他消失了。
凌宇没有说话，人畜无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向添泽被这样扭曲的脸突然吓了一跳，就在他张嘴准备大骂神经病的时候，凌宇不慌不忙的解开了身上的威亚……
“再见！”凌宇无声的说道。
向添泽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嘭的一声他狠狠撞到了悬崖上，整个后背的骨头就像是被砸碎了一样疼……
向添泽的头被撞得昏昏沉沉，眼前除了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
由于惯性，向添泽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像是无休止似的撞向悬崖，他只能伸着脖子避免让头再次受到撞击……
不知道被撞了多少次，向添泽终于恢复了一份理智，他试着转身用手撑住石壁，勉强稳定住了身体……
“向老师您没事儿吧？”
剧组的工作人员终于到了，向添泽感觉靠在了一堵温暖的肉墙上，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赶紧去救……救凌宇……”向添泽虚弱的说。
“我们的人已经下去了！”
工作人员语气有些怪异的说，手上的动作粗鲁了不少。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很明显这不是一场意外，虽然不知道这两个演员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向添泽类似于谋杀的行为让他们再难对这个人摆出好脸色。
身体一点一点被吊了上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添泽终于接触到了实实在在的土地。
紧绷的身体一松，向添泽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
天漆黑一片，向添泽原本不想打扰别人，但腹部的胀痛实在太明显，他不想第二天被人发现尿在床上……
“有……咳咳咳咳……”
向添泽不要命的咳着，声音沙哑得他自己都害怕……
“哥哥！”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向添泽愣了一下：
“乐乐？”
“是我哥哥，你等着我去找小柳哥哥……”
“欸……”
不等向添泽说完乐乐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只给向添泽留下一道关门的声音……
这孩子……
向添泽无奈，只能忍着尿意静静的等着小柳。期间他尝试自己下床，可稍稍一动弹后背就撕心裂肺的疼，他没敢再动……
“泽哥你醒了！”
小柳猛地推开门惊喜的说。
向添泽被尿憋得好脾气都磨光了，“快点把灯先打开，扶我去厕所。”
小柳看了看窗外的大太阳，心瞬间沉了下去……
“泽哥……现在是白天，下午一点半……”
太阳正烈的时候……
“屁！你就骗我吧！夜里一点半还差不多……”向添泽笑骂道。
“你快点儿开灯，我真的忍不住了。”
小柳颤抖着伸出手在向添泽的眼前晃了晃，下一秒他脸色惨白。
“泽哥……你……你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
“现在真的是下午一点半，我和乐乐就在你面前。”
……
“医……医生……”
“泽哥你别怕，我去叫医生……”
小柳飞快的跑了出去，接着门口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医生！医生在哪儿？病人醒了……快叫医生来……”
接着一阵脚步正纷至沓来，一双温热的手扒开了向添泽的眼睛……
“医生我想上厕所……”向添泽开口说道，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医生没有回应他，而是掀开了他的另一只眼睛……
向添泽：……
这什么破医院，他要投诉……
“病人瞳孔对光线没有变化，应该是头部受到重击造成的短暂失明，具体的需要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语气平平的说着诊断结果。
向添泽愣了愣，原来小柳没有骗他……
“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贴心的问。
听说病人是个演员，眼睛失明对他打击很大吧！房间里的医护人员同情的想。
然而下一秒向添泽的话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我想先去个厕所……”
“泽哥我……我带你去……”小柳忙说道。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让人带你去做一个全身检查。”医生叮嘱完带着人离开。
小柳小心翼翼的扶着向添泽从床上坐起来。
向添泽几乎把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小柳身上，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小柳走，有几次差点儿撞到东西，小柳只能不停的告诉他“往左走……往右一点点……”
“我以为撞到脑袋眼睛失明是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没想到真的有这种操作。”向添泽笑着说。
小柳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他想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看不见了呢？
小柳的沉默让向添泽感到一丝不安，他现在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靠不断的说话获得一点点安全感。
“小柳，你……你和我说说话……”
向添泽忍不住恳求。